第081章 兇手
最後兩天的錄製地點,是在度假村。
許原當時在願望卡片上寫的是:想和大家一起去度假。
所以即使是被楮家宜抽到,仍需要大家一起參與,而因為各自日程的問題,這個心願一直沒能實現,拖著拖著,便留到了最後。
度假村在本市和臨市的交界處,差不多再往開個二十公里,就是地價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地方了。
這裡依山傍水,空氣清新得連肺都被淨化了不少,恨不得用力多吸幾口,儲回有霾的市中心去。環境好,私密度強,旅客少,這樣的地方對於他們這些長期呆在公眾視野裡的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休憩聖地。
這個地點選得很妙。
很妙的原因不在於環境有多美,而是,當他們以為自己即將迎來一場治癒度假之旅時,震驚地聽見許原對著度假村老闆娘喊了聲媽。
愛幹活兒的許原竟然是個小老闆?!
這特麼是給了節目組多少廣告費?!
大家回頭尋找導演,看見他得逞的神情,明白了果然節目組早有預謀。
好幾天未見的任務信封出鏡——
“歡迎來到山清水秀的度假村,和室友一起好好享受自然吧!別忘了找到老闆娘,爭取適合自己的工作,完成度假村一日打工經歷。”
括弧裡還跟了一行小字:“所有工作成果由許原檢驗,沒有通過的室友在明晚的篝火派對上需要擔當服務員的角色,負責服務所有室友。”
“這是報復我們平時不幹活嗎?”耿辰首先哀嚎起來。
在同居的這段時間裡,許原是家務活擔當,確實幹得最多。
今天這個環節設定,算是幫他報了大仇了。
“都有什麼工作啊?我不會啊,要做什麼啊……”
楮家宜可憐地看向許原,許原只安撫地笑了笑,這橋段不是他設計的,他充其量只是被節目組利用的少年,他也沒辦法啊。
“去問問老闆娘就知道了。”
沈棠一動,杵在身邊的宋余舟也跟著走過去,發愣或抱怨的幾個人也才慢吞吞跟上了。
錄了大半個月的節目,和節目組打交道多了,沈棠心底對他們還是有幾分瞭解的,看見任務卡時,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覺得接下來可能還會有不少波折。
果不其然,老闆娘加入了節目組的坑人陣容。
想要從她手裡得到工作機會,必須先完成力氣、速度、靈敏度等各種不同的挑戰。
沈棠清楚地看見,除了許原面帶抱歉,其他人臉上都是火山爆發的前夕——要不是已經挨到了最後兩天,興許就有人罷錄了。
一番遊戲過後,沈棠和宋余舟得到了餐廳服務員的工作,據說難度等級只有二,只要點菜和上菜就行。寧煜修則是訂房部的前臺,不知道老闆娘是聽任了節目組的安排刻意為之,還是神奇地從寧煜修身上看見了適合做前臺的特質,總之他的表情不太好,恐怕今天來辦入住的客人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耿辰和楮家宜一個是廚房的小幫工,一個要幫忙打掃房間,都是最辛苦的活兒。
沈棠換了衣服出來時,就看耿辰一邊嚷著“平時不幹活,今日徒傷悲”,又念“天降大坑於斯人也,必是節目組作妖”,一邊苦著臉在老闆娘指令下抬著大閘蟹進了後廚。
“就當是體驗生活了,”循聲回頭,見宋余舟也系上了白圍裙,果真人長得好連披麻袋都是時尚,不像服務員,倒有幾分西餐廳主廚的模樣,“說不定以後演戲,這段經歷能派上用場。”
沈棠笑了,“是不是影帝都這樣?”
“都什麼?”
“做什麼都優先想到演戲,把生活中的體驗全部活用到演技裡啊。”
“沒這麼誇張,”宋余舟說完,才反應過來這是樹立形象展現自我的大好機會,又硬是轉個彎兜了回去,“有條件體驗的時候是可以這樣啊,只要記住做一件事的感受,以後演繹到類似的情節時,再回憶那時候的感受和想法,把它釋放出來就行,這也是一種演技方法。”
“那感情戲呢?”沈棠翻看著手中的餐單,順口問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可以記住喜歡的心情,運用到戲裡嗎?”
空氣突然安靜。
以為宋余舟走了,沈棠疑惑地掀起眼皮,卻驀地對上他灼灼的目光。
“?”
宋余舟回過神,心不在焉地合上了餐單:“應該也可以吧,這個我還沒試過,我以前沒喜歡過別人。”
哦,以前沒有。
那現在呢?
沈棠話到嘴邊,腦子一熱又要發問,幸好餘光及時瞥見了身旁的跟拍大哥,瞬間猶如被拍了一板磚猛然清醒過來。
想什麼呢!這還在錄製節目,問這麼隱私的問題不是擺明讓人為難嗎,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八卦了。真不好。
她自我檢討了一陣,隨後專心投入到節目中,和餐廳經理學了學基本的禮儀,等到了飯點,開始真正忙碌起來。
說是很簡單的工作內容,可真做起來,也不如想像中的順暢。
下單要快而準確,必須手腦並用,因為記不住所有菜名,所以時常卡殼。有些客人知道在拍節目,或是認識他們的,就特別善良地配合,連下錯單都欣然接受。
這種時候,宋余舟的人氣體現得很明顯,只要一靠近哪張桌,必定有求合照的,求握手的,求擁抱的,甚至還有非要請他坐下吃菜的……
倒也不是沒有人認出沈棠,耳邊關於她的話題也有,只是相比起大家對於宋余舟“直接上手”的熱情,對她貌似似乎僅止步於“真人好漂亮”“好隨和”這樣的讚美。
沈棠覺得自己得多包攬些活兒,宋余舟穿上圍裙也不像服務員,就好好地做他的發光體,接受大家的喜愛就行。端盤子這種事兒,還是她——
捧住盤子的手停住,她抬眼,看著脫離了客人包圍,正抓住了盤子另一邊的宋余舟。
“我來。”
“還是我來吧,不然你一過去又要被圍住啦。”
宋余舟瞥了眼後面等著要上菜的七八個大盤,計算著自己可以把這些都搞定,騰出時間讓沈棠休息,便無論如何不肯鬆手:“都說了讓我來。”
“我來就行。”
兩人搶著一個盤子僵持不下。
跟拍的攝影大哥拍了兩人沉默對視的畫面,又近距離把鏡頭對準了表情無辜的魚頭,頭頂冒出了巨大的問號,心說:你們有這麼喜歡清蒸魚嗎,再喜歡那也是別人的菜,搶什麼呢……
好不容易結束了大半天的工作體驗,許原有心放過,每個人的成果都是合格的。但就此掉以輕心的話,未免太不瞭解節目組了,錄製已經到了尾聲,怎麼可能不利用最後的時間好好折磨和壓榨他們一番。
沈棠早做了心理準備,只等接招。果然等他們享受了豪華晚餐後,還沒來得及相互感歎即將到來的分別,就又接到了一個不願面對的噩耗。
許原提議,明早進行健康友愛的登山比賽。
耿辰當即就炸毛了,呸,去你的健康友愛!
其他小夥伴的眼神也盛滿了哀怨:你到底給了多少廣告費給節目組?
許原避開攝像機苦哈哈地給大家投來抱歉的目光: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想和大家好好度假來著,我也很無奈啊。
度假村後邊有座海拔不算高的小山,據說頂峰有個觀景台,景色還不錯,一般遊客過來度假都會上去瞧瞧。
沈棠清早起來,溜達了一圈後,和大家匯合開始了比賽。
節目組規定的賽制是,誰最早到達觀景台,誰就能享受豪華早餐,而名次墊底的不但連饅頭都沒得吃,還要負責幫忙準備今晚的篝火派對。
在宋余舟的設想裡,最好的畫面應該是他和沈棠並肩走在前面,把其他人遠遠拋在後邊,一路賞花說笑遊玩上山頂,萬一沈棠累了,他還能當個人肉靠墊。
然而現實卻是,他體力不支地撐在樹上,只能對著沈棠健步如飛的背影徒勞地叮囑道:“小心,別走太快了。”
許原聽見了,在後邊揚聲補充:“記住一直往上走啊,別走旁邊的岔路,萬一有蛇!”
宋余舟:“……”
並肩而行的不是沈棠,是同樣體力不支的寧煜修,不但喘得厲害,還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揉得鼻尖通紅,饒是頂著張冷漠臉,也顯得滑稽起來。
“你是不是花粉過敏?”宋余舟看了看山路兩邊顏色絢爛的花,轉身問道。
寧煜修又一個噴嚏,斜乜了宋余舟一眼,彆彆扭扭,好半天才應了聲,“嗯。”
“那不早說,過敏還湊什麼熱鬧,”宋余舟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口罩,塞到他手裡,“戴上吧。”
寧煜修怔愣著沒有動作,似乎有點尷尬,有些無所適從,又很納悶為什麼他會隨身帶著口罩似的。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兩天有點要感冒的跡象,我帶著備用而已,給了你就沒了。”
“那你收回去吧,我不用。”
宋余舟本來就爬山爬得心累,聽他這麼一說,露出十分牙疼的表情,“給你就給你了,一個口罩至於推來推去的麼,就算你現在放棄了要下山,一路上還有這麼多花,你想在最後一天把自己弄進醫院不成?”
沈棠卯足了勁兒往上走,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攝影師沒跟上來。
她的體力還很充沛,可為了等跟拍的攝影師,只好稍作休息,坐在了旁邊一條小岔路的大石頭上,如果後面有人跟上來,從這個角度能正好看見。
“空氣真好啊!”她仰頭,雙手撐在後面的石面上。
市中心很難能見到這樣的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她閉上了眼,享受著徐徐的山風刮過,耳邊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撥動樹葉的聲響。
“羅哥?”沈棠睜開眼,喊了聲負責跟拍自己的攝像大哥的名字,沒有人回應,望向來時的階梯路,顯然還沒有人跟上來。
“奇怪,是我聽錯了嗎。”
她往四周看了看,起身走到岔路邊上,微微彎下腰,探出身子,企圖透過樹葉的縫隙看清山下隊伍的動靜。
正專心地眯眼找著角度,忽而又有細微的動靜傳入耳裡。這回沈棠樹起了警覺,目光變得銳利,攥緊了拳頭。
一轉身,竟有人影直直撲過來,還沒看清,肩膀就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往後推去。她正巧站在石子路的邊緣,腳下一滑,整個人便重心不穩踏空掉落下去。
事情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寂靜的半山腰,除了極短促還沒來得及發出的驚呼,以及石子掉落的聲音,一切都還蒙著美好的假像。
“掉下去了?我、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我只是想給你個教訓,誰讓你站在邊上了,怎麼辦,怎麼辦……”一個體型微寬的女性,趴在剛才沈棠站過的地方,神志不清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喃喃自語,越說意思越混亂,“所以我不是讓你離舟舟遠點了嗎!你為什麼不聽!就是因為你勾引舟舟,他才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那麼愛他,你呢?!你活該,對,你活該,這是意外,不是我的錯……”
這人語無倫次地自我安慰,隨後慌慌張張地轉身往小路上奔走。
身後突然傳來劇烈的響聲,像是踩在樹枝上發出的斷裂聲。
她心裡一驚,不敢回頭,猛地拔腿狂奔。
然而才沒跑出多遠,背部猶如被重重踢了一腳,控制不住向前倒去。
她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回過頭,霎時面色驚懼,褪去了血色,聲音發起抖來。
“你,你不是掉下去了嗎!”
沈棠拍了拍沾上泥土的手心,居高臨下,淩厲地瞪視著這個無故行兇的陌生人。
剛才她沒有防備,著實沒想到會在這裡被人突襲推下山。幸好這山不是那種險陡的高山,坡度小,樹木密集,不容易摔出人命。而且她掉下去時抓住了樹枝,稍微使勁就上來了。
可兇手還是可惡!
今天如果受害的不是她,而是其他更柔弱一些的女孩兒,就算不出人命,肯定也少不了一身傷。
“你是誰?是上次給我寄東西的人嗎?到底為什麼做出這種事!”
兇手指著她發抖了半天,沒有回答,爬起身來又要往前跑。
沈棠上前抓住了這人的半邊手臂。兇手微胖,力氣還不小,拼了命使勁掙脫,在沈棠手背上用力撓了一把,趁她松了力氣,居然真的揮開了她的手,又用力將她往後推。
區區一個神志不清的黑粉,要是抓不住,沈棠的武林盟主真白做了。
沈棠呼了口氣,不打算再來軟的,一腳過去直接踢中兇手的大腿,麻得這人跪倒在地,再順手扯下一段樹藤,將對方雙手反剪綁了起來。
這個人約莫是真的瘋了,已經被捆住了手,還不死心,瘋狂地朝沈棠這個方向打過來,嘴裡不停發出慘烈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