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圍觀試戲
甄藝有豐富的武打戲經驗——對於秦牧遙這個角色而言很重要,而外形也和沈棠一樣偏向耐看型,簡單來說,她們兩人的類型比較相似,但比較起來還真不好說是誰的條件更勝一籌。
甄藝出演過幾部作品的女主角,這方面比沒擔過大旗的沈棠要強,但這兩年她的努力活動顯然沒能在圈子裡濺起水花,人氣始終不慍不火,也沒有特別出彩的作品。反觀沈棠,雖然前幾年成績平平,但去年至今參與拍攝的兩部電視劇收視成績都很不俗,個人也引起了不小的話題熱度,兩人相比,各有優劣,光看條件實在難分秋色。
怪不得黎漾露出那種臉色了。
這次試戲也是在大會議室進行,也許是為了讓祝佳音儘快熟悉工作助理的職責,黎漾把她也帶上了,沈棠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祝佳音的裝束比以往正式了許多,似乎風格正在逐漸向黎漾靠攏,不過臉上看起來仍是屬於祝佳音式的機靈。
片方的人接了電話很快從會議室另一邊的大門繞了出來。
“這兒呢,進來吧。”
大約每個導演都有自己的習慣和毛病,沈棠隨著黎漾進了門,才發現比他們提前進去的甄藝此刻竟然還在。
會議室裡有好幾撥人,導演費長鳴和編劇李真真坐在長桌邊上,旁邊角落裡站著甄藝的經紀人和工作人員,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看架勢也是演員模樣,和她的小團隊,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約莫是劇組人員。那麼多人杵在會議室裡,視線全落在了站在正中間試戲的甄藝身上。
她手裡握了把道具長槍,正在展示自己的武打功底。
算算她上來的時間,正式的兩場戲估計已經試完了,眼下興許是“加分項目”,不可能秀完這一段再氣喘吁吁地進行試戲。
沈棠安靜地看著她的身姿,心想,甄藝這真是下了苦功的。槍其實比刀劍稍難一些,上手不難,但要像個樣子,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很不容易的,然而甄藝的手法、步法、身法規規矩矩,有跡可循,攔、拿、紮、劈等單式處處耍得到位,紮槍平正迅速,直出直入,力達槍尖,能做到這地步,很不錯了。
無論誰見了這一幕,都會覺得甄藝對這角色是勢在必得。
甄藝展現得越賣力,黎漾的眉頭就蹙得越緊。
直到最後一個動作收起,偌大的會議室才終於有人開了口。
“武功底子很好。”
說話的是費長鳴,沈棠這才仔細看清了他的模樣,約莫四十出頭,看著挺和善,沒有令人過目不忘的特徵,很尋常的中年男人的模樣。他簡短地誇了一句,朝甄藝點了點頭,不知是禮貌還是認可,說了一句“辛苦了”,又偏頭朝剛剛帶沈棠進來的工作人員說道:“先看看下一個吧。”
這導演倒是出人意料的和藹。
沈棠心想著,那個工作人員突突跑到跟前,“沈老師?到你了。”
她和甄藝擦肩而多,兩人不經意地對上視線,又飛快地分開了,站定到中間時,眼角餘光看見,甄藝也沒有馬上離開,大約是在等著看她的表現。
“導演好,編劇好,我是沈棠。”
她聲音清亮,禮貌的招呼,卻沒有多餘的一絲奉承。
費長鳴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沒有過多的寒暄,立刻便進入了主題。
“先看看第一場戲,開始吧。”
無暇去想周邊有多少人在圍觀,沈棠低下了頭,回想這幾天對角色的揣摩,再睜開眼時,眼神裡多了些活靈活現的情緒。
她定定地站著,目光半是好奇半是探究地凝視著一個地方——似乎看見了將軍孟常在排兵佈陣,聽到對方說了自己不同意的理論似的,忽然眉目緊擰,著急地將身子微斜越過了前面遮擋的“將士”,徑直上前幾步,指著並不存在的沙盤,嚴肅又自然地指正起來。
“不妥不妥,你若是分兵把守豫河南岸,豫河綿延千里,多處可渡,根本防不勝防!非但不能阻止敵軍南下,還平白將自己薄弱的兵力更加分散,得不償失啊。要我說,先派精兵入聿章,防止敵軍突襲京都,再率兵屯守這個重要渡口,集中兵力,扼守要隘才是……”
一番話說得著急卻又清晰,好像這段話是真心發自肺腑的抗議,察覺到了周圍不同尋常的氣氛,她逐漸變得小聲,在“將軍”質問之下,不忘抬手扶穩隨時要掉下來的頭盔,目光流轉,帶著懊惱,乾巴巴笑道:“我……將軍肯定沒見過小的,小的是替人給將軍送藥來的。”
她指了指一旁的“藥碗”,假意嚎起來:“小的無意冒犯將軍,請將軍高抬貴手,放過小的吧!”
說罷,眼角卻浮起一絲隱約的頑皮笑意。盯緊右側,瞅准機會拔腿就跑。
剛走出兩步,像是後面有人揪住了領子似的,猛然一連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哎哎哎——”
她抿唇,伸直手掌,轉身,淩厲的掌風向後掃去。
“停!”
在場眾人不知不覺陷入了這段戲裡,被費長鳴突然叫了停,才反應過來深覺意猶未盡。
黎漾的臉色在看完這段表現後重新好轉,倒是甄藝和經紀人趙坤繃緊了神色,如臨大敵的模樣。
好像所有導演的面部都有無形的一層遮擋,把他們的情緒遮得密不透風。費長鳴的神情和善,然而讀不出好壞,只淡淡地說道:“試試後面一段吧。”
在費長鳴說話期間,沈棠閉了閉眼,已經迅速調整好了情緒。
第二段是女主角秦牧遙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世,且得知刺殺養父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之後,以全新身份回到了宮中,與皇后進行對峙的情節。在故事結局裡,秦牧遙拒絕與皇后相認,最終受封為東國第一位女侯。
沈棠的眼神從方才還有些莽撞可愛的少女,一下變成了歷經世事的模樣,染上些許滄桑,面對生母眼神微冷。
會議室裡的人全部感覺到了她情緒的明顯轉變。
“皇后娘娘找微臣所為何事?”她保持著冰冷的客氣,對著空氣微微福了福身子,卻不打算多做禮節。
聽見皇后客套的寒暄問好,她扯了扯嘴角,敷衍應道:“微臣的本分是保衛疆土,東國太平,百姓安居了,那我自然便過得好。”
靜默了片刻,仿若從對面的皇后口中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忽然笑起來,眼神變得有些悠遠,蒙了層霧氣。
“遙兒?!”她笑容誇張,似是生拉硬拽出來的,帶著笑音強忍著嘴角的嘲弄,微微顫聲道:“皇后娘娘,您這麼叫微臣,微臣真是受寵若驚啊——不,您當年是不是有意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這輩子只有一個爹,而我爹當年為了救我被人刺殺了。”
“停——”
費長鳴再度出聲。
沈棠很快收起了情緒,在眾人看得入迷還未消散的餘韻裡,她已經完全變回了自己,不卑不亢地站在費長鳴和李真真面前,等待他們的評論。
她的收放自如讓費長鳴有些意外,他看過沈棠最近兩部劇的表現,確是有可圈可點的地方。沈棠有相似的角色經驗,這是她的優勢,對這類角色有一定的熟悉程度,能迅速進入狀態,可這也是劣勢,要將朱槿和秦牧遙的表演區分開來,讓觀眾看清他們的不同,這是她面臨的最大難點。
試戲時,費長鳴就是抱著這個疑問在審視她。
沈棠眼見李真真在紙上寫了什麼,推到費長鳴面前,兩人會心點了點頭,卻始終沒有對她的表演發表任何評價。
她對自己剛才的表現還算滿意,可畢竟沒看見甄藝的表現,無法做比較,築起的自信隨著費長鳴的沉默逐漸有些鬆動起來。
在黎漾的眼神催促下,她深呼吸一口氣,主動提議道:“導演,我也有武功底子的,如果時間允許,我可以現場展示一下。”
費長鳴露出了試戲至今第一個笑容,卻不知是為什麼而笑,看得人有些發怵。
“我聽說你在《帝相》和《暗狩》裡面都沒有用過武替?”
“嗯。”
“那就行了,不用了,我已經瞭解了你的身手。”
那是沒戲了嗎?
沈棠疑惑地回想著自己的試戲過程,並沒有找到一絲失誤,甚至比私下練習的狀態還要更好些。
她看了看黎漾和祝佳音,皆是和她一樣滿臉的莫名其妙。
再轉頭,費長鳴已經站起身,繞過長桌,驀地來到了她跟前。
沈棠:“……?”
“歡迎加入劇組。”他突兀地朝她伸出手,說出來的話更令人猝不及防。
沈棠雲裡霧裡,不知道該不該握上去,“我通過了?”
就這樣突然當場決定了?
“待會兒看看合同,如果沒問題的話,你就是我們要找的秦牧遙了。”
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黎漾反應更快,一個箭步沖過來,熱情地代替她握住了費長鳴的手,“謝謝費導,謝謝李編劇。”
會議室裡除了他們這兩撥人,其他人面對這突如其來事態發展,全都表情尷尬,陷入了十分難堪的境遇。
甄藝直來直去,揮開了經紀人勸阻的手,徑直上前在其樂融融的合作氛圍中插了一腳,質問道:“費導,我不明白,為什麼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