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狹路

　　圈子裡是藏不住消息和秘密的，每件事牽涉到的人眾多，總有人會洩露出去。很快，南嘉澍就得知了沈棠試鏡失敗的事，還以安慰為由約了頓晚飯。

　　“我聽說你還接了那檔室友的真人秀？”

　　傳播速度快得——別說試鏡，連真人秀這個剛敲定下來的事兒，還沒官宣，他都已經知道了。

　　沈棠往嘴裡夾了一口牛肉，點點頭。四四方方的雪花牛肉粒，紋理均勻，肉質鮮嫩，她在心裡打了個公正的九點九分。

　　本來以為這頓飯肯定會有《暗狩》劇組的其他人在，所以沈棠接到聯繫的時候，沒多問就答應了，沒想到來了才發現是兩人單獨約飯。她倒也很懂自己化解尷尬，心裡一直惦記著很久以前他那碗豆花的人情，只當是順水推舟將這人情給還了。

　　“節目組也找過你？”

　　“嗯，找過，不過我才剛轉型，現階段是肯定不會接真人秀這類節目的了。”

　　真人秀這種節目賺人氣，也容易招罵聲，明星偶爾作為嘉賓參加個綜藝大家都喜聞樂見，但像真人秀這種作為固定班底一直在觀眾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時間一長，都能被人挑出刺來。

　　南嘉澍他不缺人氣，只缺演技方面的口碑，又不像宋余舟那種人氣演技兩手抓，幹什麼都不操心的。公司好不容易將他從流量小生往實力派演員的方向扭轉了一些，自然是沒必要再讓他參與這種節目了，免得還沒在新臺階上站穩就被打回原形。

　　“專心演戲也挺好的，經紀人說我是人氣不夠真人秀來湊，你人氣這麼高，不怕拿不到好資源。”

　　本來應該是自黑和誇讚對方的話，可她口吻太正經，聽起來居然像是在安慰他沒能出演真人秀一樣，南嘉澍抬眼看她，唇角勾起笑意，“那是你經紀人要求太高了，你的人氣現在也不低啊，《帝相》這麼一部大劇，除了宋余舟就紅了你一個，連女主角都……”

　　雖然是無心，但這話聽起來像是暗指沈棠借醜聞事件壓過了阮維維的風頭似的，兩個人皆是一頓，南嘉澍連忙找補：“我意思是那部劇裡你表現得很不錯，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喜歡你了。”

　　“沒事，我明白的，”沈棠放下筷子，沉吟片刻，終於還是問出了口：“那……阮維維她現在怎麼樣了？好像有一陣子沒聽說她的消息了。”

　　“幾家代言都解約了，賠了不少違約金，她可能也累了吧，說是想淡出娛樂圈了，以後會開創自己的服裝品牌做做事業也說不定。”說起阮維維，他的眉頭始終緊蹙著。

　　沈棠有些驚訝，退圈？

　　“不能再繼續演戲了嗎？那件事雖然影響大，但她粉絲基礎深厚，在電視劇圈子的地位一直也不錯，不至於走不下去吧？”

　　“是不至於，不過形象已經破壞，以後能拿什麼樣的角色，觀眾買不買帳，都很難說。最主要還是她自己不想繼續了，那天她和我說，她現在已經感受不到當明星的滿足和快樂……”

　　“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有些惋惜，但事情發展到如今，似乎一切又是有因有果，命中註定。假設她當初不是利用和侯長風的關係換了原本屬於沈棠的代言，那麼方霄也許不會發現，就不會有來勢洶洶的報復和眾人的種種謾駡；退一萬步說，假設她一開始就不去和侯長風在一起，後面的事根本都不會發生。每一步路都是自己的選擇，所有的代價自然也要自己去背負和承擔。

　　沈棠心情複雜地想了一圈，連吃在嘴裡的肉都少了幾分滋味。察覺席間的氣氛變得沉悶安靜，她掀起眼皮看向南嘉澍，冷不丁和他對視上。他沉默而直接地盯著她看，眼眸幽深似海，隱約翻滾著洶湧的海潮，仿佛要把人捲進遙遠的黑暗深處。

　　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但說不出來為什麼熟悉。沈棠沒解讀出他的情緒，自然地避開了視線。

　　南嘉澍一直沒怎麼動過自己面前的菜品，他看著沈棠，內心有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焦躁，她太從容了，無論是平時他主動給她發信息，還是如今面對面的交談，她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在他面前從不緊張，反襯得他心裡那股焦躁愈發瘋狂地竄動。他想起無數人轉發到首頁的那段視頻裡，她在頒獎典禮的舞臺上，面對宋余舟突然的親吻，被鏡頭放大的她的神情瞬間閃過了一絲不知所措和慌張，甚至，夾雜著丁點的羞赧。這是他從沒看見過的神態。

　　他眼神暗下來，將話題繞了回去：“那檔真人秀，宋余舟也參加嗎？”

　　沈棠怔愣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照實說。畢竟節目還沒有公開官宣，儘管外界對節目陣容早已經有了五花八門的猜測，圈內風聲也都傳開了，但傳聞虛虛實實，沒看到官宣前誰也不好把話說死，總歸和當事人親口透露是不一樣的。

　　“節目組還沒告訴我都有誰一起參加節目，是幾個人也不清楚，所以我也說不準他到底最終會不會參加。”

　　“你們關係不是很好麼，他沒告訴你？”

　　這話問得奇怪，聽出來南嘉澍話中有話，沈棠沒回答，只是擰緊了眉看向他，溫順的眉眼變得有些淩厲，竟然把他盯得莫名心虛起來。

　　南嘉澍：“因為我看了你們在頒獎禮上那個視頻，他親了你……”

　　“我和宋老師關係是挺好的，但和那個沒關係，那是主持人先挖了坑，為了應和觀眾的期待，才不得已照做的。”沈棠一臉澄清真相的表情，就差沒寫上：宋余舟不是那種人！

　　不得已？反正南嘉澍不信，但看沈棠表情嚴肅，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家餐廳不太好找，比較隱秘，老闆是半個娛樂圈的人，很懂招攬生意，來的大多不是圈內人就是商界人士，說白了都是懂事的人，不太需要費心遮掩，倒省去了許多麻煩，但也很容易遇見熟人，時常小飯局會演變成大飯局。

　　吃完飯，沈棠和南嘉澍走出門，就十分碰巧地迎面撞上了剛才的話題中心人物——宋余舟。

　　宋余舟電影殺青了，正和幾個大佬在這裡吃飯，那些人吃了一半就開始吞雲吐霧，宋余舟不抽煙，憋得夠嗆，找了個藉口把自己從二手煙的危害裡解救出來，才剛逃脫成功，就逮住了沈棠和南嘉澍。

　　笑意斂去，宋余舟目光沉沉地在兩人身上流連。

　　原本就因為棠樹CP對南嘉澍有諸多怨懟，現在更是把他當成了槍靶子，冷冽的目光如同機關槍突突突在他身上掃射。

　　“宋老師，這麼巧！”

　　世界得有多小啊，吃個飯都能遇上。

　　沈棠先是愕然，而後是好友相逢的欣喜，全然沒把兩個男人之間的眼神交鋒放在眼裡。

　　宋余舟對她的稱呼很不滿意，不高興地臭著臉。一句“老師”仿佛把他們之間距離拉得很遠，而她和南嘉澍站得這麼近！相比較沈棠的熱情招呼，他聲音涼涼的，顯得冷漠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言下之意：你為什麼會和南嘉澍在一起？

　　然而沈棠沒能從他不快的口吻中挖掘到深層含義，老實地回答了他這個聽起來略有些白癡的問題：“我來這吃飯啊。”

　　“我當然知道你來吃飯！”宋余舟牙都快咬碎了，“我是說，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我們約在這裡……”

　　這個問題聽起來和上個問題差不了多少，沈棠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宋余舟到底在好奇什麼，更不明白為什麼他看起來對南嘉澍意見很大的樣子。

　　他們之間並不溫馨的互動在南嘉澍看來卻尤其礙眼，他心裡的焦躁更明顯了，沒等他們再繼續往下說，便打斷了話題，是對宋余舟說的，也是在催促沈棠，“我們已經吃完了，得先走了。”

　　宋余舟聽到“約”這個字心裡就要炸了，再看南嘉澍一副理所當然催沈棠離開的樣子，大腦嗡的一聲，不管不顧徑直拉住了沈棠的手腕。

　　“……宋老師？”

　　南嘉澍不甘示弱，目光銳利地和他對視，驀地也拉住了沈棠另一隻手腕。

　　沈棠：“………………”

　　一左一右，跟爭搶什麼似的，都牢牢抓著她的手。沈棠在他們眼裡看到了莫名其妙的鬥志，忽然心裡不快，她又不是物件，供人這樣爭來奪去的。

　　兩手一用勁兒，從兩人手裡掙開來，沈棠平靜卻蘊含風暴的眼神一一掃過他們臉上，宋余舟猛地意識到她在生氣，一愣，身上的戾氣全都散去，霎時變得十分乖順，南嘉澍也收斂了許多，只是眼裡張揚著些許得意。

　　沈棠轉頭就走，南嘉澍立馬跟了上去。

　　宋余舟看她比平時快的步伐，覺得比剛才吸二手煙的時候更憋悶了。

　　雄性動物對自己的領地意識是很強的，無論是宋余舟看南嘉澍，還是南嘉澍看宋余舟，分明都從對方眼裡看見了毫不掩飾的敵意。

　　可此刻跟上去不僅尷尬可能還有反作用，他不覺得以沈棠對感情的遲鈍程度，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悟出點什麼來，剛剛生氣也許單純是因為他們的行為令她感到不自在了，太過激進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他心煩地抓抓頭髮，低罵了一句。正巧身邊路過一個捧著紅酒要去包廂的服務員小姑娘，小姑娘瞥了他一眼，霎時臉頰微紅，連走路也不穩妥了。戰戰兢兢把紅酒安全送給顧客後，才捂住心臟，順過氣來。

　　媽呀，影帝就是影帝。

　　連頭髮微亂的樣子都這麼好看！

　　連罵人的聲音都這麼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