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意外

　　最近幾次的曝光讓沈棠重新在圈裡找回了點存在感，但其實客觀來看這點影響是微乎其微的，在水深事多的娛樂圈，每一分鐘都有新的話題產生，加上如今是信息時代，不像以前從哪裡聽了個小道消息就足夠大家反復嚼上好久，現在哪怕是家暴、自殺、出軌離婚這樣的事，不消幾天熱度也就降下去了。接受信息的方式越多越快，人心就浮躁。她那些通稿，在偌大的圈裡濺起了幾朵小水花，而後便迅速淹沒在一堆機場擺拍照和熱播電視劇買的熱搜裡，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其實離“紅”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但也不是毫無進展的——

　　最明顯的進步是，她開始接到了許多新工作。

　　“大家好，我是沈棠，關注流行，引領潮流新風尚，快來和我一起收看《時尚大咖》吧。”

　　“兩句廣告語中間有點卡，再來一次？”

　　片場光線較好的一處窗邊，祝佳音捧著便攜攝像機取了個乾淨的背景，沈棠穿著戲裡的衣服就直接錄上了，“關注流行，引……我總覺得這句話不太順口，必須這麼念麼？”

　　“嗯，節目組給的呀，沒辦法。”

　　這是黎漾丟過來的任務，光是這一星期，沈棠就已經給三個節目拍了類似的視頻，算是以這樣的方式日常在觀眾眼裡刷存在感。

　　當然，也並非是只有這樣的邀約的，在這期間，黎漾斷斷續續收到了一些劇本和綜藝節目的邀請，但她心裡給沈棠鋪的路很長，不急眼前的蠅頭小利，因此挑選得很謹慎，真人秀目前是還沒有打算讓沈棠上的，電影資源眼下要爭取還不是十分容易，於是重點就先放在了電視劇這一塊，收到的劇本她都評估得很仔細，不僅看劇本品質和角色，還從投資方、製作班底、對手演員全方面進行了考量。

　　期間沈棠和公司完成了續約，她原本的合約再過三個月就要到期了，後知後覺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沈棠心裡有點說不上來的複雜。如果不是導演看中她的功夫底子讓她頂替竇婧喻成了女三號，如果不是正好換了黎漾做經紀人看好她的前景，如果她沒有穿越過來，原主的未來究竟會如何呢，會毫髮無損地從墜馬事故中倖存，安安靜靜演完小角色，等到合約期滿與公司自動解約？到那時，還會有公司願意捧這樣的過氣童星麼。還是也許會有不同際遇，開啟別樣人生也不一定。偶爾深想起來，免不了感歎，或許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她或者她，都是沒抵擋住命運的安排罷了。

　　續約完成的第三天，她收到了黎漾發來的劇本。

　　彼時她正在片場，雖然天氣不太好，但全組為了趕進度仍在出外景，有一個場景需要宋余舟從城樓上飛下來與人打鬥，只要過了這一場後面的戲份就輕鬆些了。

　　副導演焦躁不安地站在監視器旁，望著愈發灰蒙的天，心裡惴惴不安，“王導，我看這鬼天氣不太對，要不還是先轉回棚內，這場往後放一放吧？”

　　連軸轉了好幾天，王導眼裡布了些血絲，總是大聲嚷嚷的喉嚨也發了炎，說話聲音像揉了把沙子一樣，食指將鴨舌帽的帽檐往上頂了頂，看見遠處灰暗的天色，歎了口氣：“也行吧，安全為主。”

　　“余舟，先別上去了，等天好點了再補這場。”

　　宋余舟已經全副武裝吊離了地面兩米多，聽到導演的破鑼嗓子，武行又要讓他回降下來。這幾天確實累，為了集中拍攝璟王帶兵重奪王位的這一段戲，他每天要穿著厚重的盔甲，又悶又熱，十分難熬。他一心只想把這部分趕緊拍完，別的什麼阻礙都不當回事了。

　　“不用放我下去——王導，就這麼拍吧！反正這個鏡頭很短，爭取一條過就行了。”

　　打亂拍攝日程轉來轉去費人力又費錢，製片心裡一合計，也在旁邊附和道：“是啊，王導，要不就這麼拍吧，趕緊拍完就行，這雨估計一時半會還下不了，我們有討論的功夫還不如趕緊拍。”

　　一身鎧甲的宋余舟站上了城樓邊緣，很快便入了戲，承載了國仇家恨的深沉目光落在城下，好似那裡有千軍萬馬等著他去殺伐。身後天色陰沉，他眼神堅定肅殺，大有任其風雨飄搖我當固守山河的氣勢。

　　沈棠抬頭觸到他的目光時，禁不住心裡一沉，被他散發出的強烈情感牢牢吸引了注意力。

　　“準備，開始！”

　　對著鏡頭，宋余舟方才醞釀的情感不加壓抑地爆發出來，眼神深遠而愴然，堅定而狠戾，垂首緩慢掃過城下：“今日，我便要用你們的鮮血祭我十萬忠烈亡魂，我要你們的屍體，來為我大魏王朝鋪路！”

　　他語氣激昂悲愴，仿佛在說這話的時候，眼前浮現了慘烈殉國的十萬精兵的模樣，又仿佛預見這一戰自己必能告捷。沈棠眼看著他從城樓飛躍而下，眼神已覆上殺意，然後……動作突然不對勁起來！

　　一直擔心的雨沒有下，反倒是一陣強風襲來，吊臂偏移失控，在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威亞竟然脫離滑軌，隨著耳邊的刺耳尖叫響起，宋余舟從六七米的高空中不受控地徑直以極快的速度往地面墜落下來。

　　事故發生得太突然，工作人員只來得及尖叫，武行們也亂了手腳用力穩住拉繩然而無濟於事。誰也沒看清，沈棠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她在察覺到不對勁的瞬間，眼皮猛跳了一下，幾乎同時立刻飛奔出去，腳下點地助力，電光火石之間半飛到了宋余舟身前，險險在墜地之前抱住了他，借助功力用自己的身體做了緩衝，他才不至於狠摔落地。

　　但他墜落的速度極快，重力加上一身鎧甲的重量，以沈棠這副身體勉強只能做到減緩衝擊，兩人還是落到地面打了幾滾。

　　生死之際，宋余舟什麼也看不清，只感到有人突地擁上來，不知道為什麼腦中第一個閃現的就是沈棠的身影，隨即神奇地感覺到來自她的力量，抱住他往重力相反的方向狠推了一把，就好像是一個快速墜落的重物忽然被一股力量托起了幾秒。落地前，他條件反射護住她的腰背，硬是旋了個身。

　　劇組人員只顧著慌亂和震驚，誰都沒有看清她的動作，只覺得有人速度極快地出現在了事發點，回過神來，就見宋余舟和沈棠摔落在地。

　　宋余舟肩膀吃痛，睜開眼，看見沈棠伏在他身上，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宋老師，你沒事吧？聽得清我說話嗎？”

　　分不清是疼痛所致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覺得心肝脾肺腎都十分不好，在身體裡揪成了一團，有點疼，有點痠，有點麻，還有點呼吸不暢。視線觸到她在混亂中被鋼絲割傷的手臂，他眼底隱約也和滲出的鮮血一樣，變得猩紅起來。

　　“老大！你沒事吧？”

　　“沈棠姐！”

　　“宋老師，沈老師，你們還好嗎，都能動嗎？快，愣著幹什麼，快幫忙扶起來！宋老師你有沒有覺得哪裡摔著了？醫藥箱，醫藥箱呢！”

　　“導演，要不要叫救護車啊？”

　　工作人員上來圍了一堆，沈棠見宋余舟沒太大反應，眼神很飄，生怕他摔傷了頭意識不清楚，低低喊了聲：“宋老師？”

　　他還是沒有回應。

　　沈棠心裡猛地沉下去，莫不是她出手太慢，或是剛剛墜地的時候，壓在他身上害他受了傷。她有些心焦，就也不管什麼客套禮數，直接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宋余舟？”

　　他像是終於清醒了，回過神，視線和她對上。

　　沈棠被工作人員從他身上扶起來，他也艱難地被攙扶著站起身，臉色蒼白中透著少見的冷怒，驀地拍開製片助理要給他上藥的手，神情嚴峻得可怕。

　　除了拍戲，他從來沒有在片場露出過這麼嚇人的神情，幾個湊近幫忙的劇組人員都嚇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吱聲。

　　“沈棠受傷了，先看看她。”

　　*

　　這一場意外把全組人都嚇懵了，即使沒釀成大禍，大家仍然心有餘悸。

　　平靜過後，宋余舟表示自己沒什麼大事，但導演不放心，還是堅持把兩人送去了附近的醫院。

　　兩人的病床相鄰，沈棠看了會兒熟悉的天花板和周圍的環境，等祝佳音和管樂一出去辦手續就坐起身來。

　　她真的沒什麼毛病，只是手臂有點割傷，心裡覺得挺對不起這副身體的，但回頭仔細擦藥多注意就行，實在犯不上住院這麼嚴重。

　　宋余舟看著她的動靜，臉色莫名又變得陰沉下來。

　　“你還是躺著吧。”

　　“……”

　　來醫院的路上她就察覺到了他不高興，仔細想想，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受了這麼大驚嚇，情緒不穩定也是正常。但實在不明白的是，他不高興就不高興，為什麼總擺臉子給她看，臉黑得跟門神似的，還對剛剛給她包紮的小護士諸多抱怨，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那陣邪風又不是她吹來的。

　　她心底正納悶，黑臉門神又開口了。

　　“你到底怎麼想的，竟然敢就這樣撲過來，不怕自己摔個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