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夫妻夜話

　晚上九點多，陳桂芸披著霍建國的軍大衣走到客廳，拿著夾子走到牆角夾起一塊煤球壓在爐子裡，又把爐門關上，這樣明天一早爐子還是燃著的，又悄悄的推開孩子們的房間，一個一個檢查窗戶有沒有關好，再把被子往上拉一拉，輕輕的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霍建國正坐在床頭看書，陳桂芸把門關上，把軍大衣掛在門後，坐進被窩裡，看見霍建國手裡的書，說道：「你們也發啦。」

　「嗯，軍區要求我們好好學習，不光軍事素質要過關，政治覺悟也要過硬，要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霍建國合上書，把書放在床頭，說道：「你們單位應該也發了吧？」

　「嗯，也是要求好好學習。」陳桂芸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說道「那你說這是個什麼徵兆。」

　「要我說啊，不管是個什麼徵兆，咱們都要沉住氣，咱們家又沒有什麼值得人攻擊的地方，隨他們胡鬧去吧，咱們全當看戲吧，這一出出的，這個世道，能夠明哲保身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今天我打倒你，明天你再想著打倒我，誰還能好好做事。」霍建國說道氣憤處還提高了音調。

　「你小聲些，別叫別人聽見了，聽見了又是事，隨他去吧，我們也沒有辦法，做事做人都低調些。」陳桂芸嘆了口氣，說道。

　「對了，最近家裡吃的用的都小心點，別叫別人抓住把柄了，還有家裡不合適的東西都藏起來。」霍建國是老革命了，對政治十分敏感。

　「好，我知道了，明天正好是週末，我在家好好收拾收拾。」陳桂芸欲言又止「我聽說，現在有海外關係的也是重點調查對象，更別說……」

　「你聽誰說的?」霍建國立刻問道，還刻意壓低了嗓門。

　「我們辦公室的那個石大夫，她公公是革委會的一個小頭頭。你說，咱們……會不會……」陳桂芸靠近霍建國，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沒事，你放心吧，那件事沒人知道，就算調查起來，他也已經死了。」霍建國摟住陳桂芸的肩膀安撫道。「你放心，咱們只要小心一點不會出大事的，畢竟我們的家庭出身擺在那裡，只要低調一些不會有事的。」

　「嗯，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去買幾本書，做戲做全套。」陳桂芸說道。

　「還有那個石慧敏，你保持不遠不近的態度即可，我聽說最近有寫大字報舉報的。不早了，睡吧。」

　「嗯，我知道了。」陳桂芸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相見了……」

　霍建國聽見了，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

　第二天是個週日，除了霍建國早起去訓練，陳桂芸給他做好飯後又睡了一會兒回籠覺，明暖他們根本就沒有起床，一直睡到太陽老高才起來，吃完早飯，陳桂芸說要去市裡買些東西，明陽表示自己不想去，想留在家裡看書，陳桂芸就帶著其他三個孩子出門了。

　剛走到樓下，就看見張小紅帶著李天亮也下了樓，張小紅穿著一件六七成新的外罩，抱著一塊藍頭巾，看起來是要出門的樣子，「呀，嫂子，今天你也出門啊？」張小紅看見陳桂芸後面跟著三個孩子都穿的嚴嚴實實的便問道。

　「是啊，今天正好是週末，我去市裡買些家用的東西，他們幾個非要跟著我去。你呢？也去市裡嗎?」陳桂芸說道。

　「是啊，老家過幾天要來人，俺這不是去市裡買點東西。」陳小紅說道，只是這臉色怎麼看都不是很好的樣子，又繼續說道，「是俺婆家小姑子要來，說要住上一段時間。」

　「那你小姑子要來你可得買些東西。」陳桂芸彷彿沒有看見陳小紅那一言難盡的表情，「那咱們快點過去吧，別錯過了這趟車。」

　「瞧俺，都把這事給忘了，要是趕不上，那還得等老久呢，咱走快點。」陳小紅說著加快了腳步，陳桂芸領著明暖也加快了腳步，三個男孩子在後面玩玩鬧鬧完全不掉隊。出門的時候門口站崗的小戰士敬了個禮。

　李天亮看見後十分的興奮，說道：「媽，我長大也當兵，還要當大首長。」說著還朝著明城明和揚了楊頭，鼻子裡冷哼一聲，彷彿此刻他就是個大首長一樣。「哎呦，俺兒子真是有出息，媽等著俺兒子當大首長嘞。」說著還摸了摸李天亮的臉。

　明暖看了看李天亮的五短身材，覺得他這個目標有些遠大，本來李天亮是和明城差不多大的，結果現在卻跟明和差不多高，也有吃的沒有明城有營養的原因，但是陳小紅兩口子都不是高個子，看李小麗李小蓮姐妹就知道，基因很重要。

　穿過馬路到公交站牌，遠遠的便看見一輛公交車行駛了過來，這時候的公交車小小的，車身也比較窄，底盤交後世的要高，行駛起來搖搖晃晃的，上面還背著一個巨大的煤氣罐，這是它的燃料，要是沒有這個，說不定走到半路就熄火了，總體而言，看起來很猛，很呆萌，就是外殼上很髒，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清洗過了。

　等在站牌的人一個個買了車票上車，今天是週末，所以車上還有一些空座位，李天亮一上車就興沖沖的坐在了裡司機最近的座位上，還得意的朝明城明和搖了搖腦袋，明城明和權當沒看到，坐在了一個雙座上，陳桂芸帶著明暖和陳小紅一起坐在了最後，明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聽著兩個大人說話。

　「嫂子，這兩天咱院裡又出稀罕事兒了，你知道不？」陳小紅一上車就一臉神神秘秘的朝陳桂芸說道。

　「什麼稀罕事兒啊？這我還真不知道，那你給我說說唄。」陳桂芸順著陳小紅也表現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那李營長家的大妮兒，你還記得不？」陳小紅又把頭往陳桂芸這邊伸了伸，一雙眼睛期待的看著她。

　「那咋能不記得呢？不是在煤廠上班嗎？」陳桂芸說道，「跟她有關係?」

　陳小紅一排大腿，說道：「可不是。就她，在煤廠當臨時工那個。」

　軍區的小學是不要錢的，但是還是有很多孩子小學都沒有上完，李大妮兒就是一個，她只讀到一年級就不上了，而是回家幫忙看起了孩子，做起了家務，等到十五歲的時候，夠到了工廠招工的最低年紀，葛小花就四處託人找關係想給她找份工作去掙錢，可是李拴住和葛小花都是農村出身，李拴住自己的職位又不是很高，最後也什麼都沒找著，葛小花又不願意再讓李大妮兒在家閒著，便打發她去煤廠去篩煤，這是個臨時工，工作十分累，就是成年的男人幹上一天都會累的抬不起胳膊，工資也不高，但好歹一個月十幾塊錢加二十多斤糧票夠補貼家裡不少，這幾年李大妮兒的工資一直是交給家裡的。

　陳小紅見陳桂芸彷彿也有興趣，便更加激動，說道：「你們明暖那個班主任，你知道不？姓許的那個男老師，葛小花看上人家啦，想叫人家給她當女婿那！」

　陳桂芸明顯被嚇了一大跳，就連明暖聽了都覺得很詫異，但是聯想到之前葛小花不斷請許老師去吃飯，這件事好像就可以說的通了，可是許老師好像不是很樂意，也是，李大妮兒長的本就不出挑，再加上在煤廠天天風吹日曬的，很糙。

　「你是說明暖他們班許老師?」陳桂芸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就是他，許老師。聽說有一回許老師下班回家，天下雨了，正好碰見李大妮兒下班回家，許老師也是個熱心腸，就把人給騎車送回來了，葛小花就起了這心思。」陳小紅說著還嗤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