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更新時間:2016-12-01 17:00:03 字數:4226
七年後,聊園。
“思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前幾天你不是才說要忙一陣子嗎,這麼快就忙完了啊?”唐仙仙端來一壺茶,好似關心地問道,可眼底盡是促狹。
桑思棠籲了口氣,白了她一眼。“唐姊,你別糗我了,我是趁小雲不注意時偷溜出來的,我可警告你喔,她待會兒要是打電話過來,你一定不能跟她說我在這裡喔!”她依照往例威脅唐仙仙,接下來的動作也如往常一樣,掏出皮包裡的手機檢查是否已經關機。
面對桑思棠這種屢戰屢敗卻仍死性不改的行徑,唐仙仙打心底舉雙手投降。她不禁狐疑,貓捉老鼠的遊戲有這麼好玩嗎?她們老闆員工倆每隔一陣子就要上演一回,次數頻繁到令她這個無心參與戰局卻被迫參戰的犧牲者,堆積了滿腹牢騷,她不趁這個機會嘮叨幾句,心裡怎麼平衡。
“思棠,你真的很無聊耶,每次都搞這種飛機,還未經主人同意就擅作主張把我這裡當成你的避難所,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害得心臟病發了?”唐仙仙伸出纖指,頂了頂她的前額,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老神在在地與她說笑,但實際上整個人是真的快犯心臟病了,一想到小雲那咄咄逼人的生氣模樣,就心驚地偷偷瞄了眼櫃檯上的電話,下意識地物色起鈴聲響時負責接電話的代罪羔羊。
“我?”桑思棠指著自己的鼻頭倍覺無辜,忿忿不平地替自己平反,“唐姊,你這麼說太不公平了,罪魁禍首明明是小雲,怎麼硬要我背這個黑鍋,我不服!”
被奚落的情景頓時浮上唐仙仙的心頭,她拔高聲調道:“我才不服呢!為了掩護你,我可是損失慘重啊,你知道小雲罵我是什麼嗎?”
“什麼?”其實桑思棠早已略有耳聞,只是都佯裝不知。
“好,你愛裝傻,是不是?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聽清楚啊!”
“洗耳恭聽。”桑思棠微微勾起嘴角,等著聽她自爆出糗內幕。
“她罵我是放羊的小孩,多難聽啊!也不想想,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竟然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人當著眾人的面罵了我好幾次,喂,這裡是我的地盤耶,要我的臉往哪兒放呀?”唐仙仙一股腦兒的全說了,當時的窘樣至今仍像惡夢般蠶食著她,她不怪桑思棠要怪誰,見桑思棠掩嘴偷笑,她更是沒好氣的道:“都是你害的你還好意思笑?小心我把你驅逐出境!”話落,還不滿的輕踢了她兩腳。
“這不能怪我啊,是小雲欺人太甚嘛,沒事幹麼接那麼多訂單,我也是受害者耶,真是會被她氣死,告訴她好多次了,叫她不要那麼拚命她又不聽,分明是想累死我嘛!”桑思棠收起笑意,苦哈哈地抱怨著。
“聽聽,這是人話嗎?你是老闆耶,員工不畏辛苦替你張羅生意,你不感激人家就算了,竟然還嫌,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唐姊,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怎麼可以……”
桑思棠拉拉雜雜又說了一大堆,為了阻止她繼續碎碎念,唐仙仙連忙打斷道:“好、好,是我錯怪你,可以嗎?別氣,太常生氣容易老,喝茶。”
唐仙仙討好地替她倒了杯茶,她也不客氣地接過手一飲而盡。
兩人激昂的情緒因為這杯茶而緩和了下來,其實小雲並非如她們所說的這麼兇惡,在她們眼中,她絕對是優秀又有能力的,只是她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實在令她們又愛又怕。
“我說思棠啊,你到底是哪裡有毛病,既然無心做大事業當初又何必開店?你看看你,熬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闖出名號,如今卻又……唉,你這樣像話嗎?!”
望著她那張絕美的容顏,唐仙仙突然有感而發。
“我哪裡不象話了?是小雲精力旺盛,事業心超強,一天當四十八小時來用,我怎麼比得過她啊,我大她五歲,五歲耶,她的新陳代謝當然比我快啊!”桑思棠一邊喝茶,一邊替自己找藉口,還說得頭頭是道。
唐仙仙聽了,十分不以為然。“又來了,從小雲到你的花藝廊工作開始,你哪一次不是用這種理由搪塞我,可不可以換點新鮮的,我已經聽膩了。”
“這是事實啊,早知道她這麼有野心,當初就不該雇用她,唉,都怪我識人不明,被她那可愛、天真的笑容給騙了。”
桑思棠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惹得唐仙仙笑聲連連。
“思棠,你口是心非的功力又進步了,恭喜恭喜。”
“我是說真的,你不信啊?好,那我一五一十地說給你聽,讓你知道我有多可憐。”說著說著,桑思棠的臉當真垮了下來。“本來我只是想找個店員替我看店,怎知看啊看的,有一天她慎重其事地向我說人手不夠要多請幾個幫手。你也知道我是個好老闆啊,為了體恤她,我當然就答應啦,她想請幾個就由她全權作主。可我怎麼知道她愈請愈多,後來還自動躍升為店長,掌管店裡的一切事務。”
“嗯,再來呢?!”
“再來就更慘了,在那之後,她就幫我安排了一張行程表,從一個星期一張逐漸演變成到現在一個月一張,讓我一刻也不得閒,日以繼夜地壓榨我,所以我才會找機會逃難,唐姊你憑良心說,我是不是很可憐?”
“可憐,好——可憐,來,唐姊惜惜喔!”唐仙仙陪著她演戲,張開雙手將她擁入懷中。
桑思棠也配合著劇情,像在啜泣般抖動著雙肩,情比姊妹深的戲碼又再一次重演。
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十幾秒,唐仙仙再也忍不住破功,推開了她,重重捶了一下她的頭。“可憐個鬼啦,小雲有你這種老闆才可憐呢!”
“哎呀,你怎麼下手愈來愈重,很痛耶!”桑思棠撫著頭,不滿的抱怨道。
唐仙仙嘔得翻了個大白眼。“你是有完沒完啊?不認錯就算了,還每次都來上這麼一段好減輕自己的罪惡感,你丟不丟臉啊?”
她雙手叉腰,眼看一場批判大會即將如火如荼的展開,但就在這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店裡的電話倏地響起,嚇得兩人立刻化敵為友的緊擁在一起。
“你去接。”桑思棠首先發難。
“不要,你去接。”唐仙仙才不願意去送死。
“這裡是你的管轄區,當然是你去接。”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那通電話是找你的,當然你去接!”
兩人互相推託,此時從廚房裡走出來一名員工。
“小敏,你接!”兩人的呼聲就像即將溺斃時發現一塊浮板那般急切。
小敏一聽,立刻怔住,定在原地不敢動。
她是為了接聽電話才走出來的沒錯,但她們怪異的舉動登時點醒了她是誰打來的,這令她害怕得頭皮發麻,只想落跑。上一次的慘痛經驗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呢,她們就行行好,別再讓她當炮灰了。
“我不敢,唐姊,你來接啦!”小敏抖著回話。
三人面面相覷,沒有人願意捨身去接聽,響個不停的電話鈴聲,就像是在訴說小雲精明幹練、敢作敢為的性格,令三人的額頭猛冒冷汗。
恐懼的心情隨著鈴聲不斷快速蔓延開來,三人的臉色都是一片慘綠,也意會到不接聽它便不停響的企圖。在響了N聲,受盡煎熬後,桑思棠懷著視死如歸的心,
很無奈地上前接聽。果不其然,來電者就是小雲,她只能是、是、是地乖乖領罵,完全不敢反駁,就像個被婆婆苦荼的小媳婦。
掛上電話,桑思棠垂著頭,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位子拿了皮包後,便往大門走去,還不忘幽默地開玩笑道:“我要回去了,死定了,記得來替我收屍。”
“我會的,拜託小雲給你個全屍,這樣我收的時候比較方便。”
“好,謝謝,永別了。”
隨著桑思棠頹然離去,這一場鬧劇也宣告落幕,站在一旁看戲的小敏不解地看著兩人。這齣戲她已看了不下數十回,但她愈看愈迷糊,她們的情感是如何建立起來的,是透過各種形形色色的鬧劇嗎?
看著小敏眼底閃爍的問號,唐仙仙用笑容回答她,她與桑思棠的情誼確實令人費解,就連她自己也無法說個明白。偶爾說說笑、演演劇、談談天,就這麼一路走來,說深不深,說淺不淺,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受,很難用言語形容。
自己比思棠年長許多,認識她也已超過十年,說自己是看她長大的也不為過,但自己還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尤其是她發生了那一場車禍之後。就因為自己並不清楚當時的狀況,所以更難理解思棠的心境轉變。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當思棠傷痊癒之後,再次踏足聊園時所說出的第一句話——她要辦休學。這句話害自己好幾天都心不在焉,每天就只想著該如何勸思棠打消念頭,但就在這個時候她又告訴她,她要出國深造,這下子要自己不魂飛魄散也難了,因為她接下來的話是學習花藝。
她問過她原因,但思棠只是笑笑說興趣……拜託,一個從小就立志要成為醫生的思棠,竟然突然把這股熱忱轉移到花草上,這教人如何相信?
不過,反對歸反對,思棠的歐洲行依然如期前往,如今,她也算是小有一番作為,自己也就沒話說了,但是哪有人像她這樣,三天兩頭蹺班,每次都被逮到還屢試不爽,該不會是車禍遺留下來的後遺症吧,否則她怎麼會變得這般無所謂,她的個性原本不是這樣的。
唐仙仙趴在窗戶邊,思緒一直繞著桑思棠打轉,除了感情,其它的話題她們兩人皆是無所不談……感情?對了,思棠會有這麼巨大的轉變,難不成是因為那個叫華……什麼的男人?!
說到他,她有滿腹的疑竇待解,從思棠出車禍後,她就沒看過他了,他不是思棠的男朋友嗎?雖然思棠曾經否認過,但在那之後就默認了啊,仔細算算,他們交往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兩、三個月,夠讓人刻骨銘心嗎?
有可能喔,要不然為何思棠從不提起他,就連問她,她也當作沒聽見,顧左右而言他,尤其在她學成歸國後,她更是隻字不提,而他也像人間蒸發一樣,從此銷聲匿跡,太奇怪了,嗯,改天非找她談談不可。
一個無聊的午後、一個無聊的女人,想著一件看似無聊卻是有得聊的情史,但正當唐仙仙想得欲罷不能之時,一大群客人光顧她的茶坊,迫使她只得暫且放下滿腦子的綺麗幻想,熱情地開始招呼。
“雪舞,你還好嗎?”齊藤羽桓抱起坐在輪椅上的妻子,將她移至床上。
“很好,你不用擔心。”她張著有些發白的嘴唇輕聲說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小矢。”
“嗯。”
齊藤羽桓向隨行的護士吩咐了幾句後,才開啟相通的另一道門,來到兒子的房間,見兒子仍在熟睡,他便轉身離開,往書房走去。
第4章(2)
更新時間:2016-12-01 17:00:03 字數:4890
他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書房中,望著窗外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心中感慨萬千。
會再度踏上這塊出生的土地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想回來,但他還是禁不住心頭的蠢動回來了,這間屋子是他回來前先買好的,不知為何,他有種預感他會在臺灣待上好長一段時間。
過幾天就是母親的忌日,這七年來,每當這一天來臨時,他都會思念不已,相對的也就更加責怪自己,他實在太不應該了,當初他要離開的時候,怎麼沒將母親帶走,害她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這裡待了七年,都是他的錯。
這一年來,他的親人一一離他而去,如今只剩下妻兒相伴,沒想到妻子竟也在三個月前檢查出罹患血癌,將不久于人世,太淒涼了,為何與他有關係的人命都不長呢,難道他的存在是個詛咒?
他悲哀地想著,或許他該看破,幸福是不屬於他的,不然為何在他擁有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後,愛對他而言依然是一項奢侈品,他無分擁有。
這些年,為了鞏固自己在齊藤家的地位,他將所有心思放在卡位的爭奪戰中,因而忽略了身旁的人,讓親情在指縫中流逝。是的,當他登至事業的最頂端時,驀然回首,才發覺自己失去了什麼,然而想挽回卻為時已晚。
他對不起外祖父母,更對不起雪舞,從他把她娶進門後,他對她不聞不問,就連小矢的誕生,他也從未說過一句感激的話。
他未曾盡過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但她卻不曾有過半句怨言,仍然無怨無悔地付出,她敦厚的美德著實令他自慚形穢。
外祖父母去世後,他曾試著放開心胸,想要接受她,就在他努力突破卻沖不過最後一關時,她的病像是一把巨斧,敲開了他緊閉的心門。如今,她時日無多,他僅能做的就是陪伴她度過快樂的每一天。
骨髓移植是唯一能挽救她生命的方法,但全世界竟然找不到一個符合她的骨髓,至此,他已無法再相信金錢是萬能的這句話,因為這世上有太多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
為此,他的心已有所領悟,所付出的代價竟然是用親人的生命,這教他如何坦然以對?唉,天命不由人,除了接受,他還能怎樣?
兒子還小,他還得留著命撫養兒子長大成人,總不能讓雪舞走得不安心,現在的他已經學會珍惜,懂得珍愛眼前所擁有的。
他沉澱著生命給他的啟發,欷籲之餘更感生命的可貴,腦中盤旋著一個令他掛懷的人,直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抱住了他的雙腿,才將他的思緒拉回。
“爸爸!”齊藤龍矢甜甜地喊道。
“小矢起床了啊!”他彎下身,一把將兒子抱起。
“爸爸,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奶奶嗎?”齊藤龍矢將頭靠在他的頸間,用十分流利的中文說道,這都得拜精通多國語言的雪舞之賜。
“對啊!”
“那我們什麼時候要去?”
“等媽媽身體好一點的時候。”
“嗯。”齊藤龍矢微微點了點頭,繼而又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會好啊?她已經生病很久了耶!”
兒子的童言童語,聽得齊藤羽桓心口一緊,但他仍堆起溫柔的笑意,安撫道:“快了,媽媽就快好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
“好棒哦,媽媽快好了,可以陪小矢出去玩了!”齊藤龍矢興奮地拍著小手,笑得闔不攏嘴。
齊藤羽桓心疼的摸了摸兒子的頭,把他放了下來,父子倆手牽著手走到戶外,在草地上玩耍。
此時,體力已恢復大半的齊藤雪舞,站在窗邊眷戀地看著他們嬉戲,心想,這樣的情景她還能看多久?
雪白的容顏、不停掉落的髮絲,再再提醒著她,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縱使她捨不得,又能如何?天註定她活不過三十歲,她就看不見三十一歲那天的晨曝,她多想逆天而行,誰教她太留戀紅塵。
丈夫的愛一直是她所祈望的,如今她終於擁有了,雖然是用她的生命換來的,但她仍欣喜若狂,只是……時間太短了,短得令她心酸,短得讓她無法心悅誠服地闔眼死去。
當初,她會嫁給他完全是利益的結合,但當她第一眼見到他時,她便深陷在他那雙蒼然的黑眸中。他的孤冷像是一張無邊的網,緊緊網住了她,他的笑容則像一把彎鉤,緊扣住她的心扉,從此,她的心魂完全被他攫獲住。
夫妻多年,他雖然一直無視於她的喜怒哀樂,可她並不以為意,只要能待在他的身邊,她便心滿意足。不求回報、只求天長地久是她立下的心願,但這一切即將成空,在她的生命結束之前,她換得了曾經擁有,多麼諷刺啊!
攀附著玻璃窗,齊藤雪舞落下兩行熱淚,她的真心灌溉雖開出了一朵璀璨的花兒,但花謝的時節卻即將到來。日月的交替無聲地告誡著她,把握現在,聽不見的嬉笑聲,則令她心碎欲裂。
是的,他們將不再屬於她,她會不顧他的反對而一意孤行來此,就是想找尋那位她可以寄託的人。她知道,在他的心底住著一個人,在結婚當晚,喝得酩酊大醉的他,洩露了這個秘密,在他囁嚅中,她只聽清楚了一個棠字。
這人在哪裡?遇得到她嗎?她仍未婚嗎?她還愛著他嗎?雖說自己本人不介意被取代,但對方介意嗎?能接受她這樣的安排嗎?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在她心中形成龐大的謎團,她會這麼做,全是因為愛。
她的生命已經開始倒數,所以她必須在倒下之前找到那個女人,否則他便會孤老一生,關於這一點她十分篤定,這些年他將自己鎖在自己的城堡中,不讓任何一個人進入,若不是因為她的病,他的城門是不會為她而開啟的。
換言之,在她離去後,他只會選擇與小矢相依為命,這是無庸置疑的,據她的觀察,他向來害怕接納他人,也害怕別人接近他,而親人的相繼過世,更讓這層恐懼感烙印上他的心田,深覺自己是個不祥之人。
所以,她必須盡己所能地幫他破除這層魔障,她會自願替他尋找第二春,並不是她夠寬容,而是她不夠自私,更因為她太愛他,不忍他作繭自縛,在種種意念的驅使下,她希望他能擁有無盡的幸福。
“小雲,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今天我真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放我一天假行不行?”桑思棠苦苦哀求。
小雲完全不為所動,嚴厲地道:“不行!你別想找藉口開溜,我不會上當的,你乖乖地把會場打點好,我就大發慈悲放你一馬。”她已經夠寬容了,只要思棠姊照著她的話做,那麼下午那一攤就可以不用去。
“小雲,別這樣啦!”桑思棠不死心地再次懇求。
“別再說了,再說小心我反悔喔!”小雲正色地恐嚇道。
桑思棠嚇得馬上噤聲,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低著頭走入會場。
望著她垂頭喪氣的背影,小雲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太難搞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老闆,三天兩頭找她玩捉迷藏,她不煩啊!話說回來,不是她愛逼她,而是她實在是散得離譜,若自己不盯著點,花藝廊還開得下去嗎?
也不想想,所有的預約都是沖著她的知名度來的,她若是懶得自己動手,最起碼也該露露臉應付應付吧,一點表面功夫也不做,真是太不上道了。
今天早上,若不是自己親自去她家逮人,她會來嗎?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今天可是個大場面耶,難道她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嗎?嘖,即使她願意她也不依,要讓這得來不易的成果付諸流水,免談!
小雲念念有詞,但也跟著步入會場,拿出預先構思好的設計圖開始忙碌起來,眼角餘光仍不時掃向桑思棠,深怕一個不留心又被她溜走。
為了能儘早脫離此地,桑思棠動用她的巧手,想要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所有預定好的花樣。
在她埋頭苦幹之際,會場的主人來到了現場。
會場位於齊藤大廈內,高度約有三層樓,採用的是n字形設計,樓層面向大廳的隔間是採用強化玻璃,隔著玻璃,齊藤羽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大廳之中忙得不可開交的工作人員,忽而,他的目光定在一個女人身上。是她?!
他目不轉睛地直瞅著她,耳邊傳來總務課長的報告聲,在一長串的會報聲中,桑思棠這個名字震撼著他的心間。而安靜在一旁欣賞著嬌豔花朵的齊藤雪舞也在聽到關鍵的那個字後,微仰起頭端視著他,驚見到他有些迷離的眼神。
會是她嗎?齊藤雪舞不斷自問,目光飄向會場中最引人注目的女人。她穿著一件桃紅色的洋裝,像是一株盛開的秋海棠,綻放著惹人憐愛的笑靨,她的舉手投足之間,則散發出一種溫柔、善良的氣味。
沒錯,應該就是她!齊藤雪舞相當肯定,因為丈夫的眼神不再迷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愛的柔情。她看得有些嫉妒,但心卻已被收服,雖不相識,可就她看人的眼光,這桑思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尋到了她,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工作告一段落,桑思棠繞著會場做最後修飾的動作,直到小雲滿意地點點頭,她才放下心中的大石,當她正要收拾東西時,一個風度非凡的男子朝她走來,臉上有著明顯的“愛意”。
“提亞?你怎麼會來這裡?”桑思棠驚訝地問。
眼前這個風流倜儻的男人是桑家的新成員,這七年來,除了年歲的增長外,桑家變動最大的算是大姊桑堇歡了,她不僅出嫁了,還生了一對龍鳳胎。
“你認為呢?”邵提亞露出一個萬人迷的笑容,習慣性地抬起手撥攏著她微亂的髮絲,憐惜之意溢於言表。
“不會吧,大姊又派你來當信差啊?”桑思棠促狹道,她這個姊夫堪稱是怕某一族的酋長,只要大姊一句話,要他上刀山下油鍋都成。
“答對了。”
他一副知我莫若某的表情,惹得她嬌笑連連,待笑夠了,她收起笑意,邊收拾東西邊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還不是打電話去花藝廊問的。你啊,手機都忘了帶出門,所以我只好親自來接你嘍!”他也順手幫她收拾。
“哦,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桑思棠明知故問。
“還不是為了那兩個小傢伙,一進門沒見著你,便哇哇大哭,怎麼哄都沒用,只好……”邵提亞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
她意會地點了點頭。“大姊也真是的,沒事跑回娘家做什麼,前天不是才剛回來過嗎?”她心口不一地抱怨著,此時收拾完畢,她闓上所費不貲的百寶箱。
“唉,這就說來話長了,還不是我老爸老媽害的,他們一時興起想出國玩,他們自個兒想去就去嘛,沒事還拉著超級奶公奶嬤一起去,說什麼是慰勞他們這幾十年來替邵家做事的辛勞,不知是故意找碴還是真的那麼有心,一早就不見蹤影,你想,這會兒那兩個小傢伙不吵翻天,所以……”
他紅著臉胡亂抓著頭髮,看起來像極了一個青澀的大男孩,不知情的齊藤羽桓看了,立時醋意橫生,而齊藤雪舞也看出他們的感情匪淺。
“就會找藉口,真不知你們夫妻倆是怎麼當人爸媽的,這麼小的事都搞不定,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桑思棠笑駡著,背起了皮包,提起百寶箱,挽著他的手臂往外走去。
“話不能這麼說啊,那兩個小霸王發起飆來,除了你誰搞得定啊,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對他們下了什麼降頭,否則他們怎麼會那麼聽你的話?”邵提亞邊走邊抱怨。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神經,快走啦,不然待會兒你老婆打電話來催,你的麻煩就大了。”
“臭思棠,就只會拿你大姊來壓我,存心讓我難看是不是?”
兩人有說有笑的步出大門,視線一路跟隨著他們的齊藤羽桓頓時悵然若失。他們的感情想必很好吧,瞧她,笑得多甜蜜啊!
齊藤雪舞也因為這個男人的出現,放下的心又飄了起來。他們看起來真登對,但若他們真的是情侶,那麼羽桓不就無望了嗎?唉,眼看著那雙閃亮的眸子,逐漸失去光澤終至黯沉,她的心也跟著跌入無底的深淵。
少頃,她站起身投入他的懷抱,給他無聲的安慰與支援。
齊藤羽桓並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所為何來,他摟著她,暫且拋下對桑思棠的記憶,卻掩不住愁悶的失落感,於是,他低下頭,將頭埋在她的髮絲間,試圖借此淡化那股不該升起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