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中秋節當天，路迦打電話問白母晚上可以帶個人去嗎，白母還以為他要帶女朋友回家，自然興高采烈答應下來。

　　中午白奕回來，她甚至拉著他商量晚上做什麼菜。

　　「就和平常一樣唄。」

　　「那不行，晚上人家小姑娘來，咱不得做點好的？」

　　白奕一愣，「什麼？誰？誰來咱家？」

　　「你哥他對象啊。」

　　白奕怔住，過幾秒才緩緩點頭：「……哦。」

　　白母有些懷疑地看他：「你這什麼反應？說實話你是不是已經見過人了？」

　　「……啊。」白奕點點頭，說的卻是，「沒有。」

　　那晚醉酒醒來，白奕一連好多天沒回白家。一周後再去，他假裝忘了這件事，路迦也沒有提。只是偶爾兩人眼神撞上，會不經意躲閃。

　　他突然害怕夜晚降臨，害怕見到路迦，更怕見那個人。

　　結果還是見到了。傍晚白母去開門看到路迦身後站著的男人也愣了，過了好幾秒才道：「小然啊，快進來快進來。」

　　路迦聽到「小然」這個稱呼，低頭噗嗤一聲笑了。

　　穆溫然掃他一眼。

　　路迦仗著白母在，轉頭明目張膽地衝他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白母轉身看了眼客廳，白奕已經站起身，身體不自覺繃著。白父側頭看了幾眼，沒看出是誰，但還是說了聲「來啦」。

　　穆溫然禮貌打招呼，把見面禮遞給白母。白母一時忘了說話，呆呆接過去。

　　「打擾了。」

　　「他今天沒地兒去，我就把他叫過來了。我電話裡和你說了，你也同意了，對不對？」路迦在白母眼前晃晃手。

　　白母回過神，「你這孩子也不說清楚，我還以為……哎不說這個，快進來吧，來就來了，帶什麼禮物，這麼客氣。」

　　白奕沒有鬆懈，眼神盯緊兩個人。

　　穆溫然也看到他了，在其他人不注意地時候沖白奕笑了一下，有點玩味又有點警告。

　　白奕瞬間繃緊神經，手攥成拳。

　　路迦見了懟懟穆溫然，在他耳邊說話：「你別欺負我弟。」

　　穆溫然又看了白奕一眼，「好。」

　　吃飯的時候白父和穆溫然很聊得來，不管白父說到什麼他都能接上話。

　　白奕全程悶不吭聲地吃飯，吃得最快，最先起身離桌。

　　白母責怪看他一眼，拉了他一下想讓他坐回去。

　　白奕停了一下，還是出去了，到陽台把窗戶打開，點了一支煙。

　　隨後路迦也吃完了，起身說：「我去看看白奕。」然後去了陽台。

　　白母有點無語，對著穆溫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白奕見路迦走過來，點了兩下煙，呼出一口霧氣：「你已經想好了，今天就和爸媽說？」

　　路迦把小馬扎立起來，坐到上面，仰頭看窗外：「沒有啊，今天就是來吃個飯。」

　　「那就好。」白奕冷嘲著，「我還以為你倆腦子不好使，專挑喜慶節日出櫃。」

　　路迦笑了：「哎呀，你還知道『出櫃'呢？」

　　白奕不想回話。

　　過了一會兒，路迦開口：「我想了很久，還是想跟你說。」

　　「什麼？」

　　「對不起。」

　　白奕碾滅煙頭，皺著眉問：「什麼？」

　　「對不起。」路迦又重複一邊，眼裡映著蔚藍的天。

　　「對不起什麼？」白奕還算冷靜，將煙頭扔進煙灰缸，「因為那天晚上我說的那些話嗎？」他本來一點也不想提那晚。

　　九月晚風正暖，吹拂過面頰，落日餘暉映照。

　　路迦往後擼了下頭髮，眼瞼半闔，看著地面：「你本來就應該是獨生子啊，還比我小一歲……」他抬起頭看白奕，「舅媽他們自己都沒發覺，有些事他們會不自主向著我。」

　　「我以前覺得如果你恨我，那都是應該的。」路迦說，「畢竟我什麼都搶了你的一半。」

　　「我沒有……」

　　「是啊，沒有。」路迦笑得有點溫暖又傷感，「你沒怪我，沒埋怨我。以前打架我從不讓你，明明我比你大，我是做哥哥的……」

　　「你沒對不起誰，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白奕打斷他，看了眼屋內，白父聊到興頭上，連比帶劃，白母拍了他一下，讓他收斂一點。白奕把手插進兜裡，「最該道歉的不是我嗎？一直想阻止你倆。」

　　路迦歪歪頭，故作輕鬆道：「那你要道歉嗎？你現在說，我現在立馬接受。」

　　白奕無語，片刻後道：「我不會道歉。」

　　路迦笑瞇瞇回應：「嗯。」

　　「所以你也別道歉。」白奕長舒一口氣，「我沒想過你會想那麼多。累贅之類的……我那天喝多了說話很難聽吧？」

　　「也還好。」路迦誠實回答，「還沒到我想揍你的地步。」

　　白奕笑了一聲，隨後很認真說：「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是累贅，爸媽更沒有……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啊。」

　　「你也不是多餘的那個人。」

　　「嗯，我知道。」

　　白奕的眼眸閃了閃，迅速低下頭，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可還是想解釋清楚。

　　「……你是我哥。」

　　「嗯。」路迦笑了，「我是。」

　　白奕閉了閉眼，「那就再任性點，別那麼小心翼翼，裝給誰看呢？」還是忍不住說話帶刺。

　　「嗯，我努力。」路迦倒是懂白奕，能坦誠說出這些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屋子裡的人還沒有吃完，路迦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好慢啊。」

　　白奕冷哼一聲：「他倒是會哄人。」

　　路迦眨眨眼，裝作聽不出白奕話裡的嘲諷，誇讚道：「那可不。」

　　「我可沒誇他。」

　　「那我誇他。」

　　「……」

　　白奕扭過頭，懶得理路迦。

　　離開陽台前，白奕還是提醒道：「你們倆……一步一步來吧，別太著急。」

　　「誒？那你會幫我嗎？」

　　「我幹嘛幫你？不幫。」白奕頭也沒回走了。

　　白奕連「出櫃」都知道，肯定是特意查過資料。路迦知道白奕不是一般彆扭，自然不能戳穿他。

　　三個人一齊跟白父白母道別，走出門後白奕立馬打車走人，走之前還很厭棄地看了兩個人一眼，既刻意又幼稚。

　　回家的路上穆溫然問：「和他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把這些年一直沒敢說的說清楚。」路迦撓撓頭笑了一下，「說了之後發現好多都是誤會。」

　　「開心了？」

　　路迦清清嗓：「一點點吧，一點點。」

　　穆溫然呵笑一聲，手蓋在路迦頭頂：「你是開心了，剛剛把我一個人扔在屋裡？」

　　「不不不。」路迦趕忙否認，「哪能啊，我這不是想讓你和舅媽他們促進促進感情嘛。」

　　穆溫然按住他，迫使他仰頭同自己對視：「不讓我欺負你弟？」

　　路迦裝傻：「誰說的，怎麼可能？」還義正言辭說，「隨便欺負，我幫你揍他！」

　　趁天黑，穆溫然啃了下路迦的嘴唇，「不用，欺負你就夠了。」

　　路迦眨眨眼，過一會兒主動蹭上去：「那你還想再欺負欺負我嗎？」說著揚起臉。

　　穆溫然抑制不住笑出聲，手覆著路迦的額頭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