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叫花雞
“你才是野丫頭,你全家都是野丫頭!”渺渺一下子回過神來,對那比她自己還跋扈的少年立起了眉毛,嘴裏迅速回擊。
其實,不怪三小姐生氣,本來呢,她前生缺少親人緣,內心裏,也是渴望有個哥哥姐姐疼愛的,或者,有個弟弟妹妹讓她去疼愛也行,可惜,從未實現過這個願望。
猛不丁的見到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穿戴的幹淨漂亮,長的又馬馬虎虎,三小姐霎那間愛心泛濫了一下下,卻被那一聲“野丫頭”給嘲弄沒了。
“你——”那小少年本來氣勢洶洶的,被這麽一罵,竟然不知道如何還嘴了,到底是年齡還小啊!
“你什麽你?說說,你是哪裏來的野小子?跑到這兒來幹啥?這雞,是你偷來的吧?”渺渺乘勝追擊,倒打一耙。
被點到眼前的手指給定住了,那少年語無倫次,潰不成軍:“我,是龍灣鎮上來的,沒有偷雞,這雞,我剛才來時就,就在這兒了——”
哈哈哈,渺渺心裏大笑三聲,原來,這廝是隻紙老虎,不禁嚇!
“你既是從那什麽灣來的,怎麽又來到了我們村子?快說!”渺渺瞪大了眼睛,力圖這表情更接近凶神惡煞一些。
哎!日子太無聊,逗逗小朋友也是一種消遣!
“我,我,來王家村看舅舅——”那少年果然被唬住,眼淚汪汪的辯解著:“我真的沒有偷雞——”
渺渺不好意思了,伸了髒爪子,拍拍那少年的書生頭巾,留下個髒印子:“好了好了,別哭,逗你玩呢,跟個姑娘似的,沒出息。”
這麽明顯的鄙視,那少年可是不肯接受,拿袖子抹了淚,倔強的跟渺渺對峙:“誰哭了?誰沒出息?”
這麽一鬧,渺渺心裏明白這少年跟雞沒啥親屬關係,無需害怕,於是懶得再搭理他,自顧自的撿起那隻雞,把泥巴一層層糊上去。
小少年眼珠子被勾走了,忘記了爭強好勝,屁顛顛兒的跟在渺渺身後:“你想幹啥?為啥給這雞抹泥巴?”
三小姐翻翻白眼珠兒:“沒長眼睛嗎?姐要做一道美味兒,叫做‘叫花雞’,你懂不懂?”
“美味兒?好吃的?就這麽抹上泥,就能吃?”少年明顯半信半疑,倒是更有興趣了。
渺渺這會子心情也好了,不厭其煩的給小少年講了講丐幫幫主洪七公的簡曆,這“叫花雞”呢,就被說成是洪七公發明的。
“原來,外麵的小叫花子,還是有來曆的!”少年聽得眉飛色舞,就說嘛,每個少年的心頭,都曾經存活過一個武俠夢。
可惜,三小姐抹完了泥巴,看著那一堆兒柴禾,沒轍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火種去哪兒找?
“你想做吃的,卻沒帶打火石?”小少年也瞧明白了,用看待白癡一般的眼神注視三小姐。
打火石是什麽東東?姐有見過嗎?
要麽,鑽石取火?哦,這裏沒有石頭,日頭也開始西沉了。
“你等著!”小少年倒是很機靈,大踏步跳上了河沿兒,一溜煙兒的跑走了。
渺渺悲催的望向那堆大泥巴,肚子裏,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加油,來點吃的!
想吃頓飽飯,怎麽這麽難啊?老天,長期這麽下去,可是會死人的!
誰來救救咱這條小命啊?
“騰騰騰”,腳步聲急促的傳來,渺渺直起了身子,一腳把那隻“贓物”踢進了泥坑。
強作鎮靜的蹲在河邊洗手,一邊扭回了頭,看向腳步停處。
“你不會打個招呼啊?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渺渺一看見來人,頓時勃然大怒。
小少年身上抖了一下,卻還是笑嘻嘻湊上來:“給你。”
手掌裏,躺著兩塊兒小石頭。
“這是啥?”渺渺不明白,沒見過這東東啊!
“你不是缺少打火石嗎?我剛去找小林子要的。”少年眨著杏核眼,都是疑問。
“哦,是,我忘了,謝謝哦。”渺渺尷尬了,接過來石頭,依然不懂得怎樣操作。
那少年開心了,湊上來,接了石頭,對著那堆柴草,來回敲擊幾下,火星迸濺,果然,點著了。
“這樣不行!”少年琢磨那個泥坑,柴草丟進去,不能長期給“獵物”加熱,“得換個地方。”
兩個小人兒,又把戰場轉移到河沿橫切麵上,繼續掏了個大洞出來,還架上了幾根粗木柴,把泥巴雞放上麵,把火苗挪到木柴下麵,再尋了些柴草,一本正經的烘烤了起來。
聽著“劈裏啪啦”的聲響,二人都有些興奮,彼此看看,臉上都髒汙了,黑一塊泥一塊的,煞是有趣。
小少年的衣服也不講究了,長袍子在腰間打了個結兒,像個不倫不類的“店小二”。
“我叫張渺渺,你呢?”三小姐愉悅的斜倚在燃燒著的“壁爐”旁邊,聞著味道兒,就心滿意足。
“我叫羅家興,你家是哪個村子?”羅少爺指指左右兩個相鄰的村子,問詢。
這個,好像咱不知道,渺渺含混的向自己家的方向一指:“喏,那一個。”
“哦,是李家村,我舅舅家在那邊,挨著的,王家村。”羅少爺一副百事通的樣子。
原來,自己居住的村子,就叫做李家村,渺渺長了見識。
“那個,張——渺渺,我家在龍灣鎮,你以後趕集時,可以去找我玩,你打聽羅家酒店就能找到我。”少年人是很容易成為朋友的,剛才還冷眉冷目的兩個小孩兒,現在全然的熱乎了起來。
酒店?渺渺口中的唾液,分泌的茂盛了起來,以往,頓頓飯都是美食侍候,自己還得挑三揀四,傭人們都說,三小姐的舌頭舉世無雙,一丁點兒味道的不足都能品嚐出來。
哎,往事已矣!前世的極盡奢侈,才有了如今的忍饑受餓吧?從“酒肉臭”到“凍死骨”,原本就是一牆之隔,不差一點半點兒的!
隱隱約約的,能嗅到空氣裏,漂浮出一股肉味兒,越來越濃,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致決定:“熄火,可以吃了!”
歐耶!終於可以吃到肉了!
羅家興這會兒有了男子氣概,自己手拿一根木棍,把那坨泥巴從火中扒拉出來,泥巴早幹透了,硬硬的,跟石頭似的。
拿木棍敲,不碎,拿腳踹,不壞!
“你閃閃!”渺渺來了精神,退後一步,“啊”一聲暴喝,來了個標準的“下劈”,右腳登地,重心稍前移,右腳上舉直至頭頂上方,放鬆落下,上身保持直立,以腳掌擊打那坨泥巴後,又輕輕落下,恢複成一個英姿颯爽的態勢。
那泥巴果然應聲而裂。
此刻,羅少爺的眼睛裏麵,就剩下了滿滿的崇拜,剛才那一係列動作,把他晃花了。
這個又博學又勇猛的女人形象就此留在了羅少爺的小心髒裏。為什麽說她博學?人家都能懂得“丐幫”的內幕,還不博學?家裏的護院每天耀武揚威的,那些動作也不如渺渺來的利索行不行?
如果,那個高大形象沒有立刻撲上去,被那熱泥巴燙的個鬼叫,那就更完美了!
渺渺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崇拜了,顧不得手疼,再次撲向那隻“叫花雞”:“喂,家興,幫把手!”
三小姐還挺自來熟,“家興”兩個字叫順了口。
羅少爺急忙得令,倆人手掰棍敲,總算是把那隻“叫花雞”給剝了個幹淨。
還別說,那身雞毛真的被除幹淨了,跟著泥巴塊兒,早早的分了家,接下來,就是分解分食儀式了。
把白嫩嫩的無頭母雞放在了幹淨的樹葉子上,兩人很虔誠的去河邊洗了手,四下裏,都是寂靜的了,洗衣服的婦人們,早就歸了家。
又到了黃昏時分。
時間,對孩子來說,沒有多大意義,是不是回家要晚了,晚了以後有什麽結果,統統被忽略不計。三小姐自在慣了的,更是不需要考慮有親人惦記的事兒。
二人勁頭十足,把洗幹淨的菜刀拿起來,從正中把母雞劈開,渺渺大度的掰下來一半雞身子,遞給羅家興:“趁熱吃,能得到我三小姐親手做的美食,可不容易!”
這丫頭還有那麽點兒自戀?隻是,你能確認這是美食麽?
“那個,渺渺,這中間,黑乎乎的東西,是啥?”羅少爺還沒開動呢,先指著那半隻雞問上了。
“——”,渺渺大囧。
這隻母雞,非常的完整,完整的,連內髒大小腸子,都沒去掉,甚至包括雞身上累贅的排泄物,也被烤的幹結了,散發著一種別樣的氣味兒。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成功烤製的肥雞,怎麽就變成了這幅模樣兒?
羅家少爺錦衣玉食慣了的,丟下那半隻雞到樹葉子上,大眼睛眨啊眨啊,黃昏的霞光給他的髒臉兒也鍍了一層金色。
“呼——”,渺渺長吐了口氣,姐也是個挑剔的主兒,看見這些爛東西,寧可餓死也填不進肚子裏去。算啦!
地上,還剩了一個廢棄的泥坑,渺渺順手把肥雞丟進去,虛虛的埋了下,站起身來。
羅少爺如法炮製,終於給那隻悲催的母雞保留了全屍,當然,頭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