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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岸覺得精疲神困。伸手往下巴一摸,感覺滿是胡碴。順勢望向手掌,發現臉上的油脂沾得滿手都是油光。
他倚坐在看守所的冰冷牆上,雙腳向前伸出。油膩的頭髮落向前額。他撥起頭髮,順便搔抓頭皮。感覺頭皮屑跑進了指甲裡。
他長歎了一聲,在欄杆和鐵絲網外的看守員抬起頭來,瞪了峰岸一眼,模樣就像是在說「你幹嘛」。峰岸微微搖了搖頭,看守員見狀,朝牢房環視一遍後,再度低下頭去。
峰岸仔細想過各種可能性,得到的結論是不可能逃離這裡。
警方也許正一步步逼近真相。相較之下,自己卻落成這番田地,束手無策。
不,還不能放棄,峰岸告訴自己。警方還沒握有重要證據,他們應該只查出毒藥的出處,還不知道他的動機和殺害手法。
問題在於告密者。
現在他還沒出面,表示以後可能也不會出面。這麼一來,最教人在意的,莫過於告密者為何知道他是殺害榆井的兇手。要是警方發現這項根據,一切就完了。
這時,峰岸再度展開他的推理。
他已反覆推理了數十回。
推理的起點始終一樣。為甚麼告密者沒被他的詭計所騙?只要想作是因為有人以毒藥掉換維他命,榆井才會誤服毒藥而死,應該就不會想到峰岸是兇手。
這是為甚麼?
他想到的唯一可能,是告密者因為其他原因而得知他是兇手。這麼一來,就算峰岸有不在場證明,此人也會認定它只是個詭計。
那麼,為甚麼此人知道峰岸是兇手呢?對此,峰岸只有一個線索。就是他之前藏在訓練館的毒藥。告密者知道那是峰岸藏的毒藥。
但峰岸旋即又改變了想法。如果真是這樣,此人向警方告密時,一併將毒藥的所在處告訴警方不就得了嗎?他為何不這麼做?
他又為何知道這是峰岸所藏匿?峰岸自信他在處理時沒被任何人瞧見。
現在又重回第一個問題。為甚麼告密者沒被那個詭計所騙?
峰岸回頭看自己的殺人手法。當時他成功利用另一個途徑將毒藥交給榆井,而榆井自己應該也沒發現,那含有毒藥的膠囊是峰岸所給。
而掉包藥袋,是在榆井吃完午餐,服完藥之後才做的事。峰岸當時假裝走向垃圾桶,其實是接近榆井的餐桌,迅速把藥袋掉包。
要是告密者親眼目睹當時那一幕,那會怎樣?一旦得知命案的事,便會馬上知道誰是兇手。
峰岸想起當時有哪些人在場。有冰室興產教練田端、選手澤村、日野,還有中尾。
此外,不能忘了那位女服務生,還有店長。
但想到這裡,峰岸又搖了搖頭。在他犯案的過程中,就屬掉包藥袋一事最危險,所以他行事相當小心。當時他甚至心想,要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下手,就算不掉包藥袋也沒關係。
沒被任何人看見──峰岸回想當時的情景,深深頷首。
想不出來──他搖了搖頭。為甚麼那個詭計對告密者行不通呢?「紫丁香」餐廳在早上九點到九點四十分這段時間沒人在場,而且任何人都能自由進出。為甚麼告密者不會認為兇手是在那段時間潛入餐廳,將榆井的維他命掉換成毒藥呢?
「一定有哪裡不對。」峰岸如此自言自語。他期待能藉此從全新的方向去思考,但結果還是一樣,他的推理總是在相同的地方一再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