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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昊的平民生活/玄圭》第7章
第7章 獨留

  清早雨水未乾,姒昊將羊群關在羊圈裏,沒有放牧。羊兒咩咩叫喚,姒昊抱來兩捆幹蘆葦,撒進羊圈,先讓它們填下肚子,等青草乾燥,再放牧。

  羊圈旁,有一個相當簡陋的草料棚,上面堆放著幾捆稗子和一些散亂的蘆葦,以備不時之需。

  初到角山下,姒昊身邊有一位老牧人負責教導他,怎麼應付當地的氣候,怎麼獲取食物,怎麼照顧羊群。老牧人喚扈叟,他受牧正所托才來教姒昊。

  扈叟和姒昊生活不過幾天,便說沒什麼可教他。

  起初姒昊獨自一人放牧,牧正不時派奴人過來探看他,後來見姒昊確實一人生活得不錯,就也很少叫人來。

  牧人的生活非常孤獨,姒昊已經習慣。話雖如此,姒昊還是不忘朝山下望去,那支外來隊伍引起他的興趣。昨日這群人遇到大雨,在下麵紮營過夜。姒昊算過他們人數,有四個人,一個老人,兩個年輕男子,還有一位少年。

  這些人是虞人,從他們的裝束就能分辨,姒昊在任邑見過虞人。姒昊知道能進入牧場的虞人,顯然得到了牧正的允許,虞任關係雖好,但虞人畢竟是外方之人。這群人,大概是和牧正相熟的陶販吧。

  居高臨下的姒昊,能看到虞人活動的身影,而虞人並不知道山丘上,有個少年在注意他們。

  姒昊觀察一會外來者,便就自去忙活,提著一隻木桶到水坑取水,好給羊喂水。就在他將清水倒進水槽時,突然聽到守在羊圈旁的大黑吠叫,叫聲相當兇悍,響亮,顯然有什麼東西正挨近羊圈。

  以往一般是野獸,但是現在也可能是人。

  姒昊走出羊圈,把木欄關上,他揣著青銅刀過去。還沒看到“來犯者”,就聽到一聲驚呼,還有大黑激烈的吠聲。姒昊追上前來,沒見著人影,但是大黑已衝下山坡,朝下方吠叫。

  姒昊沒有立即下去,他掃視斜坡,發現明顯的壓蹭痕跡,像似有人從那裏滾落。姒昊沿著山坡下去,他走到半途聽到男孩的呼救聲,循聲而去,很快看到掉落在土坑中的一位少年。少年在土坑裏慌亂掙扎,他摔傷了腿。

  野麻坡不高,但是這位虞地來的少年,還是受傷了。

  默然打量少年,姒昊發現少年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少年一頭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上,發編上還綴著珠飾。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細葛衣,一條素色的圍裳,腳下則套著一雙皮鞋。除此,姒昊還留意少年脖子上戴著條小巧的綠松石項飾,髮辮纏著條藏藍色的發帶。他從頭到腳打扮精緻,像是一位貴族少年。

  姒昊在觀察虞蘇的時候,虞蘇已經發現了他,虞蘇用一雙漂亮而不安的眼睛看著他。虞蘇的頭髮,雙手,甚至衣服,臉上都有泥土。他白皙的臉龐,留下兩處蹭傷,破皮血流。

  就像姒昊發現虞蘇感到驚訝一樣,虞蘇看著姒昊,也流露出幾分好奇。兩人都不言語,我看著你,你看著我。最終姒昊走到虞蘇身旁,他蹲下身,拐手拍背,做示意。

  虞蘇會意,慢吞吞爬動,他手臂搭在姒昊背上,溫熱的身體隨後貼上來。在這個過程裏,虞蘇因為傷腿疼痛而喃語,他聲音細小,隱忍。

  姒昊感受著後背的重量和溫度,等虞蘇趴好,姒昊才緩緩起身。虞蘇怕身體從背上下滑,他光裸的手臂摟住姒昊的脖子,他的氣息呼在姒昊脖頸,因緊張而急促。姒昊支起身子,踩穩腳跟,背著虞蘇,一步一腳印,離開土坑。

  他並不壯實的身體,支撐住虞蘇全身的重量。虞蘇在他背上,特別乖巧,怕稍微動彈,就被顛落下來。

  起先兩人誰都沒說話,離開土坑後,才聽到虞蘇溫雅地說:“謝謝你,你把我放下吧。”

  姒昊蹲下身,將虞蘇放在草地上。他留意到虞蘇落地後,護著他的傷腿,表情痛苦。姒昊探出手,和虞蘇對視一眼,就像是無聲交談。他拉開虞蘇的圍裳,露出小腿,查看他傷勢。確實摔得不輕,左腿青紫一大片,整條小腿腫了一圈,不知道是否傷及骨頭?

  從姒昊走下山坡,大黑就跟隨在他身旁,此時它的狗頭正往虞蘇身上湊。它很聰慧,看主人背虞蘇,知道虞蘇不是歹人,但是它對陌生的氣味和生人很警惕。姒昊留意大黑挨近,虞蘇立即做出防範的姿勢,他像似怕大黑,姒昊拍走大黑的臉,將它趕開。

  “我看見羊圈,想上去找人問問,到哪里取水,狗突然撲我……”虞蘇講述他的遭遇,話語裏帶著委屈。他看向跟在姒昊身旁的大黑,像似在說:就是它。

  姒昊猜測得到過程,大黑兇悍,只要挨靠進羊圈的野獸必遭它驅趕,想來對人也是這樣。雖說野麻坡不高,可要是摔得不是地方,滾落到亂石堆中,後果不堪想像。

  由於姒昊沒有說話,虞蘇以為姒昊不再搭理他,他目光被什麼東西吸引。

  “啊,陶壺在那裏。”虞蘇瞅見掉在一旁的陶壺,它栽在泥水裏,沒有摔碎。虞蘇伸手去夠,手臂不夠長。

  姒昊見狀將陶壺撿起來,遞給虞蘇。

  “小弟!你怎麼了?”

  一位穿長袍的男子驚慌跑在前頭,邊跑邊喚。他身後跟著兩位奴僕,也都行色匆匆。

  “姊夫,我在這裏。”虞蘇應聲,用力揮手。

  邰東在營地裏聽到虞蘇的喊叫聲,順著聲音,連忙趕去。接近野麻坡時,他就看到虞蘇的身影。他看見虞蘇模樣狼狽,坐在地上,露出一隻淤青的腿。

  虞蘇身旁站著一位高個少年,年紀看似和虞蘇相仿。少年身旁有一頭黑狗,也引起邰東注意。在聽到虞蘇喊叫聲前,邰東就先聽到一陣兇惡的犬吠聲,看來這條狗難脫干係。

  邰東目光掃視姒昊,連並他身側那條狗。大黑感應到敵意,朝邰東低吠,被姒昊拍狗頭制止。邰東暫時顧不上盤問陌生少年,他上前查看虞蘇傷口。見傷得嚴重,沉聲問虞蘇怎麼受傷。

  “我從山坡上摔下來。”虞蘇護著傷腿,一臉憂愁和愧疚。

  “怎麼會從山坡上摔下來?”邰東一時著急,聲音響亮。

  虞蘇可是他小舅子,妻子疼愛的弟弟,跟著他外出受傷,絕不是小事。本來吃過早飯,就要啟程,今天就能經過角山營地,抵達侖城,現在可真是麻煩了。

  虞蘇低垂著頭,沒有一句辯解。看他模樣,他自己心裏也很不好受。邰東歎口氣,拍拍虞蘇肩膀,安慰他。

  “芒,你過來幫他瞧瞧。”邰東喚老奴過來,芒懂得多。

  芒捧住虞蘇的傷腿,雙手碰觸虞蘇傷處,他不是輕輕碰,而是用手指按壓。虞蘇疼得臉色蒼白,淚水直流。他忍著不痛叫,硬是把下唇咬出了牙印。

  “骨頭看似沒斷,傷了筋骨。現下不能走路,怕是沒個三五天,也不能下地。”芒用他平緩的語調,告知邰東虞蘇的傷情。他說的可絕不是好消息,不過也在邰東意料中。

  虞蘇垂頭喪氣,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沒法去侖城了,這趟出行,他將被困在角山下。

  “不是好好的拿水壺出去找水,怎麼摔成這樣?”邰東知道虞蘇性情文靜,做事認真,如果只是爬山坡,很難想像他會從山坡上滾落,還差點摔斷腿。這個山坡,有人踐踏出來的土道,並不難走。

  虞蘇難過又有點委屈,他目光投向大黑。大黑在姒昊身旁,虞蘇這一看,就也觸碰到姒昊的目光。四目相對,虞蘇將頭低下,他並不責怪姒昊。

  其實姒昊一直在看虞蘇,虞蘇不知道而已。芒為虞蘇查傷,虞蘇疼得咬唇淚流的樣子,都看在姒昊眼中。

  “小弟,是不是這條狗害你受傷?”

  邰東手指“罪魁禍首”,他也是觀察入微。“罪魁禍首”再次感受到敵意,仰頭吠叫,相當桀驁不馴。如果不是它主人在場,它搞不好,會把這群來歷不明的生人,一頓攆咬。

  “我快爬上山坡的時候,它衝出來撲我,我沒站穩……”虞蘇小聲講述。當時的情況太突然,他驚慌失措,才會掉下山坡,要不他並不怕狗。

  “我不該冒失……”虞蘇覺得自己也有責任,畢竟他不該冒然闖入,他人的地方。

  “你不看好你家惡犬,害我小弟摔傷了腿!”邰東搶過虞蘇的話,生氣指責姒昊,他看得出姒昊是黑犬的主人。

  誰想姒昊受人責備,沒有懊惱,沒有辯解,一言不發。

  虞蘇這時才意識到,從見到這位陌生少年到現在,他一直沒開口,他會不會不能說話?

  “去喊你父兄過來,商議怎麼辦?我們本來今日要到侖城去,現下走不了。”

  邰東看姒昊不吱聲,著急擊打掌心。他對悶不吭聲的人,一向沒招。少年衣著襤褸,又住在附近,邰東猜測他是牧人家的孩子。

  “就我一人。”姒昊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清亮。

  “父母呢?”在邰東看來,姒昊年紀也就十六七歲,不可能更大,他怎會獨自一人生活。

  “沒了。”姒昊話語淡漠,聽不出傷感。

  “主父,他家在上頭。”芒指著上方的野麻坡,他探看過了,上面有羊圈,還養著一群羊咧。

  年輕力壯的卯背起虞蘇,一群人朝山坡走去。

  野麻坡的坡地不大,羊圈建在正中,四周不見有房子。奴僕四處搜索,才發現有條山道,通往另一層高地。那是一座孤立的高崗,上面有棟草房子。

  小小的草屋,簡陋寒酸,房門大開,空無一人。

  奴僕回來稟報邰東情況,邰東把姒昊瞪上兩眼。看他孤苦伶仃,估計是給牧正放牧的奴人,也不指望他了。再說虞蘇也是不知曉牧犬的兇悍,有冒失,現下只能自領責任了。

  “姊夫,你把我留下吧。”虞蘇很自責,因為自己不謹慎而受傷,拖累了姊夫。

  不可能由人背著他前去侖城,這是非常沉重的負擔,兩位奴人推運沉重的貨物,已是極辛苦。虞蘇知道自己得留下來,雖然想到獨留難免擔慮。

  “我們先在這裏住下,等你傷好,再去侖城。”邰東安慰虞蘇,在他看來現下也只能這樣。就是一位奴僕受傷,邰東也不會不管他,何況是自己的小舅子。

  虞蘇神色黯然,說:“還不知道幾時能走路,要害姊夫誤期。”

  他清楚這要耽誤事,本來下雨,在路上就耽誤了一天時間。現下,自己又受傷,還不清楚要耽誤幾天。

  “我照顧他。”本以為不會有任何表示的姒昊,突然開口。

  姒昊雖然不說話,但是虞蘇和邰東的對話,他都聽著。在姒昊看來,大黑是他養的狗,這事並非和他無關。

  無論是邰東,或者虞蘇,都齊齊朝姒昊看去。姒昊眼神堅定,態度認真。顯然這句話,經過深思熟慮。屬於自己的責任,姒昊會承擔,無論是多麼麻煩的事情。

  “你怎麼照顧他?你會治腿傷嗎?”邰東覺得有點好笑,牧羊少年看來挺有擔待,只是光有擔待可不行。

  “一位老牧人會,他就住在前面。”姒昊手指前方一處林地。

  那位教姒昊放牧的扈叟,他認識很多草藥。姒昊有次被蛇咬傷,也是扈叟幫他治療。

  “你喚什麼名字?”邰東覺得這牧羊少年挺有意思,寡言,沉穩。能獨自一人在角上放牧,還住在一處這麼好的山崗,可見相當的獨立,有能耐。

  “吉蒿。”姒昊未加思索,隨口而出。

  吉蒿是他化名,自出任邑後,他便改名易姓。

  邰東思慮再三,才問:“吉蒿,你確定要照顧我小弟?”

  “是。”姒昊態度誠懇。

  牧羊少年眉眼間的英氣,言語裏的果毅,都讓人放心。這讓邰東想起,他小時候在角山,遭蛇咬傷,也是被留在牧人家中養傷。當地牧人都歸牧正管理,少年家就在這裏,沒處跑,能夠信任。

  邰東沒再說什麼,只是讓芒去摘草藥,好給虞蘇敷傷腿。芒懂得許多藥草,能治傷。

  芒去找藥草,姒昊自覺跟隨在芒身邊,學習采藥。姒昊牢牢記下芒采的兩種草藥,一種有著針狀的紅葉子,一種開著黃色小花。

  採來草藥,芒用石頭將之碾碎,用手攤成餅狀,而後敷在虞蘇傷腿上。藥汁冰涼,有鎮痛的功效,虞蘇安靜由芒為他敷藥,用布條包紮。其實只是包紮,虞蘇也疼得用手緊揪衣角。他顯然很怕疼,但又默默承受。

  無論是芒碾藥,敷藥,包紮的動作,還是虞蘇那些小動作,姒昊都看在了眼裏。

  “不要亂動,好好躺兩天。”芒安撫虞蘇。

  拿起用剩的草藥,芒對身邊的姒昊吩咐:“每天都要換藥,采這兩種藥,你要記住。”

  芒是個生活閱歷豐富的老人,他清楚虞蘇會被留下來,而這少年也值得託付。

  姒昊應聲:“記得。”

  這兩種藥草,到處都長,很好採摘。換藥也不難,姒昊能勝任。

  邰東走到虞蘇身邊,低聲問他:“小弟,你看是要在這裏住幾天,等我們回來,還是等傷好,跟我們一起去侖城。”

  “姊夫,我等你們回來。”虞蘇點頭。

  “好,我把陶賣了,就速速趕回來。”邰東出來販陶,不只和侖城的買主有約期,回程和風家也有約期。要是給誤期,連回去的船都沒有。

  “吉蒿,你過來。”邰東將姒昊喊到一旁。

  他拿出一顆色彩斑斕的彩陶珠,遞給姒昊,囑咐:“你好好照顧我小弟,別讓他餓了,渴了,傷了。等我回來,還有重謝。”

  姒昊看著邰東掌中彩繪的陶珠,他知道這種東西,在角山,一顆就能換不少穀物。

  “拿著,拿著。”邰東把陶珠放在姒昊掌心,幫他把手指攏上。

  姒昊本來不想收,但是他知道,這人是擔心自己不盡心,想以財物收買。即是這樣,收下他的贈物,反倒能讓他安心。姒昊把彩珠揣入懷,他意識到有一道目光在看他,將頭一抬,正對上虞蘇憂鬱的眼神。

  兩人四目相視,心裏都知道,他們將相伴一段時日。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姒昊,你可要好好照顧魚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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