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花鈴
這廂清兮同豐琉正議著的時候,上房的太夫人還久久沒有入睡。
白日裡豐琉回她的話,還在她腦海裡盤旋。
「兒子不能應了。就是尋常人家,也有四十無子才納妾的說法。」豐琉的態度很堅決。
任太夫人如何勸說,他都不同意。
「商姑娘也是良家女子,又寄居在我們府上,如果讓她做了妾,別人只當我們以勢逼人。這些且不說,娘也知道清兮的性子,最是散漫,商姑娘這些日子在府上,上上下下無不對她讚不絕口,她這樣的人如果進了房裡,只怕清兮不是她的對手,不是良妾之選。」豐琉是看得極準的。
太夫人有些驚訝,她知道豐琉是疼愛清兮的,只是沒想到他肯這般為清兮著想,至於清兮的絕育之事,太夫人又無論如何都無法啟齒,一夜只能輾轉。
次日清晨,清兮去上房給太夫人請安時,簡直有些不敢看太夫人的眼睛,只覺得內疚懺愧。
早晨豐琉從蘭薰院離開時,攬著她說,如果清兮真的無孕,就從豐錦或者二弟、三弟那裡抱一個孩子養在屋裡,當作自己的兒子,又或者連分離別家骨肉也不用,親侄兒當兒子養的人家也不是沒有。
他說各房的血脈都是豐氏的血脈,並無差別。
清兮沒料到豐琉會說這樣的話,她聽了格外的難受,後悔她怎麼當時就鬼迷心竅去算計商若雯,如今反而是害人害己。
太夫人對清兮說實話是有遷怒的,豐琉不同意商若蘭進門,也無其他看重的人選,太夫人惱怒清兮,明知道實情,卻勸不了豐琉,難免讓太夫人生出一絲她不顧大局的印象。
清兮自己也有苦難言,不過她直覺,告訴太夫人豐琉明知道她不能生育還不肯納妾肯定不是好事。
這一頓早飯,是清兮到國公府後,吃過的最冷清的一頓,太夫人不吭聲,清兮也低頭不語,她偶爾求助地望向太夫人,太夫人也對她視而不見。
連著幾天豐琉回府都很晚,也不去蘭薰院,只宿在四並居,至於搬到蘭薰院的事情就更是再沒提過,彷彿不了了之了。
清兮白日裡慇勤伺候太夫人,她臉色也不見松,對清兮也不搭理,清兮自然知道太夫人是真惱了,更是小心翼翼,就怕有個行差踏錯。
過得月餘,清兮同太夫人之間的關係還沒有任何圓緩,早晨用飯,更是如同嚼蠟,這一日清兮儼然任何東西都吃不下了,不過抿了一口粥,就皺眉放下。
太夫人也皺著眉撩了筷子,「既然在我這兒什麼都吃不下,明日乾脆別來了。」
清兮轉頭看著太夫人,委屈道:「娘是不是再也不疼清兮了,連這廚子都換了?」
「你渾說什麼?」
清兮指了指桌上的一疊薄煎餅,「娘知道我喜歡吃橘子餡兒的,這幾日怎麼只有栗子餡兒的。」
太夫人不信,夾了一筷,果然是清兮不愛吃的栗子餡兒,這餡餅兒素來就是為清兮準備的,太夫人通常是不碰的。
太夫人經歷得多,轉瞬就明白了原因,大約是有人來試探她的心思。
「去把廚上孟家的叫來。」
身材肥大的孟家的一路跑來,豆大的汗珠子跟著往下滴,「不知老夫人有何吩咐?」
「素日我這屋裡上的薄餅不都是橘子餡兒的嗎,怎麼改作栗子餡兒的了?」每日早晨一碟橘子餡兒的薄餅已經是很多年不曾打破的規矩了。
孟媽媽心下一沉,本以為過了這幾日都沒事兒,不想今日卻提了出來,「回老夫人,前兒橘子餡兒剛好用完,新來的橘子還沒醃製好,老奴又想著老夫人愛吃栗子,就自作主張換了栗子餡兒。」
「你倒是會自作主張,你是府裡的老人了,知道橘子餡兒要用完了,怎麼不緊著做,越活越糊塗了,下去吧,趕緊把橘子餡兒做好,荷言你記著去跟老四媳婦說,讓她扣孟家的三個月月錢。」
料理了孟家的,太夫人和清兮這才坐下再說話。
「我勸過廷直哥哥的,可是他……」清兮低聲開口。
太夫人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豐琉做下的決定,誰也改不了,當年他十四歲就決定去參軍,任是太夫人哭腫了眼睛,打斷了他的腿都沒能阻止。
「老大,是不是知道你不能生育了?」太夫人死死地盯住清兮。
清兮愕然抬頭,終是點了點頭。
太夫人總算是原諒了清兮,知道她也盡了所能,連這樣的事都告訴了豐琉,只是掩住了她為何不能生育的事實。無怪乎最近豐琉常常晚回,就是早回來的日子也只關在四並居。
太夫人拍拍清兮的手,「這樣也好,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老大總會想通的,你也不要因為他冷落你就生怨。」
「我不會怨廷直哥哥的。」清兮趕緊搖頭,對於豐琉這些日子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清兮同太夫人一般也有這樣的誤會。
商若蘭進門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幸虧沒有宣揚出去,所以影響也不大,但商若蘭避嫌似地不怎麼到上房來了,太夫人也知道對她不起,只讓人好生伺候,不可委屈了她,至於下一步打算,還要看商若蘭自己。
日子翻到年尾,衙門裡封了印,京城裡的勳戚、清貴開始呼朋引伴,戲園子、紅窯子的生意眼看著火紅起來,是非也就多起來。
太夫人先前聽了坊間傳聞還不信,可經不住說的人多了,心下開始生疑。今年京裡最紅的優伶一定是柳紅玉,長得唇紅齒白,聲線優美,上了台,誰也看不出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兒來,引得無數京裡偏愛狎猶的王孫公子競折腰。但這樣的紅人兒一般人可不敢碰,都知道他的後台——齊國公豐琉。
太夫人回想著豐琉的事情,這孩子十四歲就入了軍,放眼望去的都是男子,聽說軍隊裡那樣的事兒最多,都是血性男兒,又沒個發洩處,衍生出那樣的齷蹉事,完全是可以想像的。
太夫人又想起,豐琉同清兮成親一月不到,就搬去了四並居,他的清客又各個都一表人才。
這些年清兮與豐琉同房的次數,手指都數得過來,良辰、美景也是一等一的容貌,都爬上了他的床,他卻還能踹下來,如果不是自己拿子嗣逼他,估計他連清兮都不會碰。
太夫人越琢磨越覺得那事是真的,心上越發憂慮。
待這日豐琉早回,太夫人留住他說話。
「兒子不是好色之人,這家裡姬妾多了總是鬧得雞犬不寧,有清兮一人就行了,何況兒子受過傷,太醫也說那事不能多行,傷身。」
句句都是推諉,太夫人紅了眼,「既然有醫囑,那柳紅玉又是怎麼說?」
豐琉絲毫不慌張,反而笑了笑,「不過是流言蜚語,娘何苦信了那些,難道娘還不知道兒子?」
豐琉越是這樣遮掩,太夫人就越是懷疑,待豐琉離開,清兮過來用晚飯,兩婆媳大眼瞪小眼,都是無奈。
太夫人拉了清兮的手,長長歎息,只覺得清兮命苦,豐琉雖疼愛她,可做哥哥的同做相公的疼愛可完全不一樣。至此,太夫人反又憐惜清兮了。
清兮對傳聞似信非信,她心底自然不覺得豐琉有龍陽之好,可是外間又傳得有板有眼,這家中姬妾無數,還喜愛佞童的老爺們在京城也不罕見,所以清兮有些拿不準。
這日她去四並居還書,恰遇得豐琉也在,正吩咐聽泉話,清兮端詳了他良久,眼神從聽泉掃到豐琉身上,又從豐琉身上掃到聽泉身上。聽泉果然是人如其名的,長得清秀俊朗,泠泠然如聽山泉。
聽泉很快就離開了,豐琉一巴掌拍在清兮的臀上,「小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呢?」
「廷直哥哥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清兮揉了揉自己的臀,回嘴道。
豐琉撫了撫額頭,他費勁心思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傳出那樣的謠言,還不是為了眼前這丫頭,這下反倒好,她先懷疑上了。
「你少想些有的沒的,娘這些日子對你還好吧?」豐琉將清兮困在懷裡。
清兮點點頭,「我……」清兮隱約有些體會到了豐琉的意思,心裡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
不過豐琉現下哪裡顧得上聊天,為了讓這事顯得更逼真,他可是曠了許久了,清兮柔柔的身子在他懷裡,時不時傳出清甜的果香來,讓人恨不得啃上一口,拆吃入腹。
清兮被豐琉半壓在榻上,外面的衣衫還完完整整,可裡面早空空如野了,豐琉低頭見她,暈生雙頰,眼波糜媚,連蜷曲的腳趾尖都添上了粉色,任君採擷的模樣,越發讓人想長驅直入,發恨撻伐。
事了,清兮匆匆起身,她不過是午後來還本書,哪知就耽誤了整個下午。
豐琉接過清兮手裡的抹胸,親手給她穿了,細細地啃著她的肩頭道:「日後每旬一、五日我都在四並居,你可藉著還書再來,待會兒出去,先去架子上選兩部書帶回去。再有,你院子那角門,讓守門的婆子晚上只虛掩了。」豐琉細細吩咐。
清兮越聽越羞惱,這不是攛掇著人「偷漢子」麼,「我才不來哩。」清兮嗔了豐琉一句。
豐琉為清兮理了理衣衫,重重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等四弟他有了兒子就好了,你先忍忍。」
聽得四房的事,清兮就難免一僵,旋即跺著腳怒道:「才不是我忍呢。」
豐琉難得露出惱羞成怒之意,催了清兮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