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歎玲瓏
清兮這半個月著實讓人省心了不少,出不得府自然花不了什麼錢。可偏偏那玲瓏齋最近新出了幾套花樣的首飾,那柳老闆親自帶了到國公府讓眾位夫人挑選,這是他們做生意的手段。
以往清兮自然是最大方的一個,從沒讓柳老闆失望過,所以她對清兮格外熱情,「夫人,你瞧這套雙蝶戲牡丹的,還是我從夫人這兒學來的哩,上次夫人領我看了貴府那趙粉,那等天姿國色也只有夫人這裡才有,我一回去就畫了花樣子,那雙蝶也是見夫人那蝴蝶香囊別緻可愛才學的,你瞧這翅膀上那一圈用粉藍寶石鑲的花樣可不是從夫人荷包上偷學來的,夫人可別怪我。」柳老闆笑道。
那套雙蝶戲牡丹的金鑲芙蓉石首飾,確實讓人愛不釋手,慕清兮費了好大力氣才將眼睛從那上面挪開。
「柳老闆,你這玲瓏齋的東西可越做越精緻了。」三夫人杜氏笑道。
「還不是托了各位夫人的福氣,我常年出入公府,眼界也跟著高了。」柳夫人十分會講話。
「嗯,這蝶戲牡丹我看比宮裡出來的東西還別緻些,你瞧大嫂看得眼珠子都不轉了,你趕緊去記下來吧。」三夫人嬉笑道。
柳夫人忙連聲應了,這蝶戲牡丹雖然確實別緻,可那要的價格也是一絕,昨日那成國公夫人喜歡,最終也是沒出手的。
「不用了。」清兮雖然容易受這些亮晶晶,美燦燦的東西引誘,可腦子還算沒糊塗,她哪裡有錢來買這個,說罷,又嬌嗔了三夫人一眼,「我看著你也眼珠子不轉,難道便要買你不成?」這話明著是開玩笑,可誰聽著也帶著股怒氣在裡面。
三夫人也不生氣,只抿嘴笑了笑,帶著一絲譏誚,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二夫人那裡當即付不出銀子來,清兮這許多日子不曾出府,那蘭薰院也不再到廚房要加餐,如此種種自然有人議論。
「這蝶戲牡丹確實精緻,我買一套吧。」商若雯坐在一旁靜靜地,此時卻出了聲。
清兮的視線環繞一周,只覺得血往頭上湧,哪有臉再留下,匆匆地走了,弄得柳老闆還以為自己得罪了齊國公夫人。
一回蘭薰院,清兮就歪倒在炕上,倒也不怪別人,都是自己平日裡太大手大腳了,重生之前如此,重生之後彷彿抱著補償自己那一世所受之苦的心思,更是變本加厲地花錢,如今被人奚落也是早該預料到的。幸虧當東西一事還沒傳出去,否則自己真是無臉見人了。
要說清兮的性子改了多少,那還真不好說。雖說前世遭難,明辨了是非。但太夫人嬌慣、豐琉放任,要重新養出嬌縱任性來,真是一點兒也不困難。何況,那骨子裡的嬌縱任性如何輕易而能剔除得了。
好幾日清兮連蘭薰院都沒出,就躲在屋子裡,連太夫人都以為她病了,還專門讓荷語來詢問。
不過閉門思過幾日也好,清兮總算是將罰抄的女戒和女則寫好了,讓琳琅用匣子裝好,忐忑著心去了四並居。
守門的童子詫異地看了看慕清兮,趕緊去裡面稟報,不久便出來引了清兮進去。
清兮一走進四並居就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
四並居的風景在國公府花園裡最是得天獨厚,西北有秀山矗立,重巒疊嶂,鬱鬱蔥蔥,山腳是一片梅林,東北則是一片桃林,春天開花時燦若煙霞,背後從秀山引了一股水環繞流到屋前成了東南的一汪湖泊,湖對岸是牡丹園,西南則是佳竹篁篁。
這四並居裡的陳設古拙樸雅,所立多書櫥,靠東牆的多寶閣上放著些古董字畫,其中價值連城者也不乏,是兩代主人悉心收藏的。
「廷直哥哥。」清兮輕輕地喚了一聲,生怕惹惱了豐琉。
「嗯。」豐琉抬起頭,收起手中的卷宗,「抄好了?」
清兮趕緊將抄寫好的本子遞上去,豐琉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清兮很有點兒拔腿就跑的想法。
果不其然,豐琉將手裡的本子重重一擱,「你這是什麼字,歪瓜裂棗,我是教你這樣寫字的嗎?」
豐琉算是慕清兮習字的啟蒙老師,他的字鐵劃銀鉤,挺拔俊逸,就是在整個朝野都是出名的,可謂是一字千金。
清兮本身就不愛讀書寫字,前世再嫁後再沒提過筆,這一世時光雖然不曾斷裂,可她心裡卻覺得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許久許久,那字就更為生疏了。
更何況,那一世那男人打得她手骨折斷,續起來後就留下了殘疾,他妹妹還為此多次諷刺清兮,笑話她侯門貴女寫個字那般醜陋,還道字如其人。想至此,清兮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悲哀的痛楚。
豐琉完全沒料到會在慕清兮臉上看到那樣的表情,反省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些,便緩和了語氣,「好了,冬天冷手,到春天裡你再重新練字。」
像豐琉與太夫人這樣的態度又如何管教得好清兮,也難怪她重生而來,性子從拘謹到如今故態重萌也不過幾月而已。
清兮抹了抹眼角滴下的淚珠子,垂下頭從豐琉的桌上將那抄寫本子拿上,還能看見那淚珠子跌落在紙上,慢慢暈開,「我重新練字。」
豐琉見清兮哭得傷心,肩膀一抽抽的,卻不出聲,歎息了一聲,抬起她的臉用拇指幫她擦了擦眼淚,羞得清兮臉一紅。
「好了,才說了你一句,就掉淚珠子,跟眼淚袋子一樣。」豐琉引了慕清兮去南窗炕沿上坐,「你如今也漸漸大了,又是宗婦,怎麼能再由著性子亂來,這以後闔府上上下下都指望著你料理,你再不好好悔改,讓我如何放心把整個家交給你管?」
豐琉這話不可謂不語重心長了,清兮大概從中也聽出了危機來,只是她是注定無後的人,現在的日子想法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覺得每一天都是奢侈,可是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
清兮少不得拿眼偷偷看了看豐琉,心裡想著這個男人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依靠了,是不是該「巴結巴結」。
清兮點點頭,豐琉也不指望她一時半會就能想明白,又從桌子下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匣子遞給慕清兮,「拿去吧,可別再任性恣意了。」
清兮接過匣子,也不好意思看,匆匆別了豐琉,待回到蘭薰院才忍不住好奇地打開。
那匣子分了上下兩層,上一層裝的是慕清兮被贖回來的首飾,她拍拍胸脯,總算是把這禍根給贖回來了,至於第二層她就傻了眼了。
「琳琅,琳琅,快來幫我數數,這得多少張啊?」慕清兮拿出一大疊銀票來。
琳琅如今跟著她主子也貪金了,一看那麼多銀票,眼睛都亮了,趕緊接了過去,一張一張細細數了,「有五千兩呢,夫人。」
清兮趕緊接過來,抱在胸前,「哇,這下可好了。」清兮抱著銀票滿地轉圈,彷彿找不到可以擱的地方似的,最後才又交給琳琅,一副捨身赴死的模樣,「琳琅,你好好收了,以後但凡我要花錢的時候,你可得提醒著我一點兒。」
琳琅趕緊點點頭,她也不放心讓這位主子管銀子。
「是國公爺給夫人的嗎,看來國公爺還是最有心的。」琳琅少不得得說兩句豐琉的好話。
「怎麼,你喜歡他啊,那我給你開了臉怎麼樣?」清兮半開玩笑道,其實相處了這般久,她覺得琳琅著實不錯,安分守己不說,最難得的是能幹,如果有這樣的人幫自己勾留住豐琉也是不錯的,她出身低,生的孩子記在自己名下豈不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