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沒有重生前，陸遲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鬼神靈魂之說，重生之後，陸遲開始下意識地尊敬起了這些，碰到廟宇什麼的還會進去拜拜。

　　而現在，陸遲懷疑第二世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吧，世上是真的有靈魂的吧？不然自己怎麼會像現在這樣一直被一種無形的東西困在這裡？

　　可以清楚地看到墓碑上的文字：「陸遲之墓」，下面還寫有「妻唐容與立之」。仔細看看時間，似乎就是第二世，不，也可能是自己幻想出的那一世出車禍的那一天。

　　儘管還是不能確定這些，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容與不要有事啊，但如果自己死了，容與也會很難過，難以接受吧。陸遲苦笑，上天似乎總是喜歡在人以為要接觸到幸福的時候開一個玩笑。

　　好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看到溫文前來掃墓沒多久，就又看到他來了。

　　「陸子。」向來跳脫的溫文在這裡話似乎變得少了很多，只是輕輕地叫了聲陸遲的名字，就坐在了墓前，舉著杯子喝酒。

　　似乎能聞到溫文灑在墓前的酒香，以前陸遲很喜歡那些國外的烈酒，現在卻喜歡上了那些回味醇厚的國酒。

　　溫文看起來滄桑了許多，也是，現在自己記憶裡的溫文還是那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而現在的溫文都三十多了啊。

　　溫文在這裡坐了很久，沒有說什麼話，走的時候拍拍陸遲的墓碑，就像以前，他總會拍拍陸遲的肩膀，不論是分享開心，還是安慰。

　　看著溫文遠去的背影，陸遲心裡一陣心酸，他和溫文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彼此都瞭解對方就是自己這一輩子唯一的信任的兄弟了，自己突然離開，溫文他……

　　伸手想要拿起溫文留下的杯子，卻直直地穿過了，陸遲的手僵硬在那裡，看著有些滑稽，陸遲突然感到難以爆發的怒氣，這樣算什麼！？

　　即使想要用力地捶打些什麼都做不到……陸遲心灰意懶的坐下，看著墓碑上自己的照片，發呆……

　　似乎沒過多久，溫文又來了，這次還帶著一個女人。

　　慢慢察覺到溫文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在自己的忌日，只能慶幸時間在自己這裡似乎過得很快。

　　「陸子，我結婚了，這就是你嫂子了。」

　　一邊的女人看看溫文，認真地對著墓碑說了聲你好。

　　陸遲忍不住笑了，溫文的目光還真是可以啊，找了性格這麼奇特的姑娘。

　　溫文也笑了，親暱的拉拉女人的手，笑著說：「你這麼禮貌也沒用，陸子以前可是出名的冰山。」

　　「嘿嘿。」女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臉上有兩個酒窩，很可愛。

　　「每一個冰山下面都藏著一顆波濤洶湧的心，哪像你，花花公子。」

　　「哎哎，那不是還沒有遇到你嘛，不然我肯定是癡情公子。」

　　兩人笑鬧了幾句，溫文對著墓碑得意的笑笑。

　　「陸子，如今我也要有個寶貝啦，不過沒你快，以後還得叫你兒子哥哥，想想我都委屈啊，不過我要是個得個女兒，也讓她給你做兒媳婦，哈哈，你慢慢高興吧。」

　　溫文說完，拉著女人的手慢慢走出去了，留陸遲一人……不，一鬼，在自己的墓邊發呆。

　　自己……有兒子了？

　　正慢慢消化著這個消息，陸遲就看到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牽著一道小小的身影走近。

　　陸遲覺得手都沒地方放了，明知道他們看不到，還是整整衣服頭髮，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些。

　　孩子還很小，四五歲的樣子，是個小男孩，有些瘦弱，可是眼神很明亮，帶著些好奇和敬畏。

　　容與看起來豐腴了些，加上濃濃的母性氣息，清淡的氣質，更加的引人注目。

　　陸遲一會看看孩子，一會看看容與，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貪婪地盯著兩人，想要把他們的樣子深深地可在腦海裡。

　　讓小男孩放下手裡的花，容與溫柔的叫著小男孩。

　　「小念，這是你爸爸。」

　　小念乖巧地喊了聲爸爸，奶聲奶氣的樣子。

　　陸遲不自覺的答應一聲，激動地不能自已。緊緊地看著男孩，卻發現男孩向自己的方向看來。

　　陸遲呆住了，他也聽說過小孩子和老人可能會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現在，孩子是看到自己了嗎？

　　張張口，發不出聲音，陸遲只能露出自以為最和藹的笑容，慢慢向小念走去。

　　小念睜著大大的眼睛看陸遲一步步走進，大概是察覺到陸遲的善意，沒有一點害怕。直到陸遲伸手想要默默小念的頭，手已經伸出去了，又頓下，改為默默小念的肩膀。大概是初為人父的心情，不想要有一點的傷害到孩子的可能性。

　　感覺到肩膀一陣清涼，小念也不怕，笑著又喊了聲爸爸。

　　對著墓碑發呆的容與回過神來，笑著摸摸小念的頭，「小念，和爸爸說說你吧？」

　　「嗯。」對媽媽點點頭，小念朝著陸遲所在的方向大聲的說起來，清脆的聲音像是朗讀一樣。

　　「爸爸，我叫陸一念，小名叫小念，現在在朝陽幼兒園讀小班，我喜歡畫畫，唱歌，還喜歡媽媽，我家裡有媽媽，乾爸，乾媽，還有劉阿姨，劉阿姨也想當我乾媽，但是乾媽不同意，她就特別生氣，還老是捏我的臉，媽媽對我最好了，教我畫畫，還給我做好吃的蛋糕，不過媽媽說不能多吃，不然就要像小胖一樣了，我不想像小胖一樣，所以媽媽只有星期六才讓我吃……」

　　小孩子朗朗的聲音響在耳邊，陸遲一直沒有什麼感覺的身體似乎都感覺到了眼眶的濕熱，幸好自己是站在墓碑邊的，沒有讓容與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來。

　　溫柔的目光看向容與，阿容，你把我們的孩子教的很好，很好……

　　偏頭抬手抹了下眼眶，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讓小念看到了，止住滔滔不絕的話，抬頭對容與喊道：「媽媽，爸爸哭了！」

　　只以為是小孩子的想像，容與笑著蹲下來扶住小念的胳膊，「爸爸聽到小念這麼乖，是高興的哭了的，媽媽不是跟你說過的嗎，我們哭不一定是因為疼哦，也可是能是因為高興啊。」

　　「嗯，爸爸是太高興了。」

　　「嗯，爸爸是高興的。」轉身面向墓碑，容與的聲音帶了絲憂鬱。

　　「陸遲，小念剛出生的時候身體不太好，這幾年才慢慢好了起來，所以現在才帶他來看你，小念一直都很乖，你……」淡淡地笑了下，「你放心吧，我和小念會好好的，還有溫文，衣衣，對了，還有溫文的妻子小炎，他們都很喜歡小念呢，以後每年我都會帶小念來看你的。」

　　起身，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容與抱起小念，「小念，你說了這麼久，爸爸也要累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眼睛還看著陸遲，小念點點頭，伸開手想要容與抱。

　　上來這墓地也走過了很多的台階，孩子也是累了。容與抱起小念，慢慢地沿台階向下走去。

　　看到爸爸還在看自己，小念笑著揮手，大聲地喊了聲，「爸爸再見！」

　　容與笑著輕輕地拍拍小念的屁股，誇獎了一句：「小念真有禮貌！」

　　又是漸漸消失的身影，激動興奮之後的孤寂，讓陸遲更加的難以忍受，卻只能等待著。

　　好在常常能等到容與和小念來，有時溫文會一起，有時只有他們母子兩個。陸遲看著容與眼角慢慢有了皺紋，身體有點消瘦，可是歲月的痕跡讓她有了一種沉澱下來的美好，而小念慢慢長高，身體變得結實有力，五官也有了稜角，越來越像自己，溫文的額頭上也有了皺紋，尤其是眉間思慮過度的紋路，不過性格倒是越來越沉穩了下來。

　　在等待中習慣的陸遲開始慶幸自己的這種奇遇，這也算是陪著他們一起變老吧？至於第二世的容與，陸遲再也不敢想，只要一想，就覺得即使沒有心跳也痛，那種苦苦追求，近在咫尺而失去的遺憾痛苦，真的無法去承受。

　　這樣一年一年的，對於容與小念來說是一生，對於陸遲來說卻短得像一個月而已。直到陸遲在那一刻等不到容與，甚至也不見小念和溫文，陸遲有些心慌。

　　看到小念手中的骨灰盒時，陸遲已經猜到了。在一邊冷靜地看他們把容與的骨灰盒和自己的安放在一起，再安上新的墓碑，這一次，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名字，而是相依相偎的兩個名字。

　　等一群人走了，陸遲蹲下仔細地看著容與畫的那一副兩人肖像，臉上露出了瞭然的微笑：阿容，其實這一世你也是愛我的吧，只是你總是那麼小心翼翼的不讓所有人知道，連你自己也不告訴嗎，真是壞啊，看我癡癡地追著你是不是很開心？呵呵，我大概前幾輩子都欠了你的吧，不然怎麼這樣還是心甘情願的……

　　一直等著容與小念他們看望自己，然後來來去去，現在終於等到意識消失，阿容，即使是一道靈魂，我竟也想要等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