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石懷山和嚴秋拜訪了村長家。
一是跟村長說一下收學的事,二是嚴秋想打聽下這裡的考試制度。
村長聞言贊同道:「你這考慮的沒錯,先跟村裡人把話說明白,省著過後埋怨你。咱石家村還沒出過有功名的人呢!以前想也沒敢想過啊。」村長嘆氣地搖搖頭又道:「這下你收學了,不管咋樣,總算有個盼頭。」他覺得村裡人都不壞,有時斤斤計較、算小帳的,說到底還是因為窮啊!以後能多條吃飯的出路,說不定就能好一些。
「這還不知道能教成啥樣呢。」嚴秋道,村長這麼說,讓他壓力很大。
石懷山也說:「有好學的,就有不好學的。反事我們做了好事,別最後落埋怨就行。」
「沒錯,能識字就是好事,以後啥樣,就看他們個人了。」喝了口水,村長接著道:「還有你那束修收的,可真是夠少的。就沖這個,要是村裡以後誰敢對你有怨氣,我第一個就不能饒他。」城裡的學堂,那都是收銀子的,沒錢的人家至少也要送套筆墨紙硯才行,哪有6斤玉米麵就打發了的。
「我這也不太懂,就瞎弄了。」嚴秋被村長這麼一說,感覺自己好像當了冤大頭。被人一求,就不知道怎麼拒絕,他性格天生就是這樣。要是人家強硬些,他倒是能應付,可他最怕就是別人說軟話。不然當初也不能被老闆溫言軟語的說幾句就答應加班,結果弄到過勞死。
「等明個能進城了,我敲打敲打他們幾家,怎麼也得給你弄兩套筆墨用用才行。」村長敬重有學識的人,不自覺的就對嚴秋高看了不少。
「那村長,你再跟我說說應試的事。」有村長給作主,他倒是不用擔心吃大虧。現在雖說剛要教學生,但考試制度一定要先瞭解清楚的。
村長摸摸自己半短不長的胡茬子,「應試分幾等,這具體考啥,我可就不知道了。規矩倒是聽說過,得先考童生,每年秋八月時都有一回,到城裡報個名就行。再就是秀才,也是一年一回。這考上秀才啊,那可就能給家裡免稅了。 再高一級就是舉人了,三年一度的應試,可不容易啊。成績好的那就可以參加京城的殿試了,被選上就是進士。這可就是板上定釘的官老爺了!再有那更厲害的,被聖上親點個探花、榜眼、狀元的,那真是祖墳冒青煙,萬里挑一啊!」
石懷山聽的直暈乎,什麼舉子、進士的,離自己太遙遠,根本從來沒想過這些。
嚴秋倒是能明白,略點了點頭,對這裡的考試制度大概在心裡有了個譜。具體考啥的,等回頭進城打聽打聽就行了。秀才那些先不用想,打聽下怎麼考童生還是有必要的。
石懷山和嚴秋回家路上,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口站著個人。
「招福?」石懷山快走了兩步,「這大冷天的,來多久了?咋不進屋?」村裡就這些戶人家,冬天大雪封上了路,外來人更是不會有。家家也都不鎖門,出去把門一帶就行了。不然門栓經常會凍上,弄開很麻煩。
石招福吸吸鼻子,「剛到這沒一會兒。」他拍半天門,沒見著有人出來,也沒好意思進屋。
「這是你哥家,你總客氣啥呢?這要凍壞了咋整?」嚴秋也道。
石招福嘿嘿笑兩聲,凍的有些流鼻涕,剛想拿袖子擦擦鼻子。忽然想起來,這是君哥給做的新棉衣,便又趕緊將手放下,然後只用力的吸了吸鼻涕。
「哥,我也想學認字。」進了屋,石招福就說道。他這兩天聽著不少人說他君哥會教人識字的事,心也活絡起來。
石懷山看了他一眼道:「行,你君哥教我,我教你。」學識字、寫字,那可是手把手教的,幾歲的毛頭小子就算了,招福可是個壯漢子了。石懷山心眼小,就算是自己親弟弟也不樂意讓嚴秋對他手把手。
嚴秋撇了一眼石懷山,心裡知道他在想啥,就沒吱聲。
石招福倒是不在意,反正他只想學識字,跟誰學都行,他不挑。
連著下了幾天雪後,終於停了。天藍的不真實,透藍透藍的,照著路邊的雪,直晃眼。
村長就在這天,給嚴秋做了見證。在他家裡開了堂,又在村裡老老少少的圍觀下,6個毛頭小子齊齊給嚴秋磕了頭,正式拜師。
大成他阿爹也來了,只看了一會熱鬧,替嚴秋扮黑臉說了幾句話就又腳步匆匆的走了。
嚴秋忙著應付孩子家長,也沒騰出空來好好跟大成他阿爹聊聊天。算算也有好幾天沒見著了,不知道他家裡有啥忙事。嚴秋還挺不放心的,下晌還囑咐石懷山,讓他明個去大成家問問,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可沒成想,晚上嚴秋他們正準備睡了的時候。聽著隔壁院大成他家,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有人喊,有人跑來跑去的。
冬天夜裡特別靜,聽的很清楚。嚴秋和石懷山騰地坐起來,「咋回事?」
「不知道。我去看看,你躺著別下地。地上涼。」石懷山邊說著邊迅速的穿好衣褲。
「你多披件襖。」嚴秋囑咐道。夜裡外頭的溫度可不是鬧著玩的。
「知道了。」石懷山答應一聲,匆匆出了門。
嚴秋根本也躺不住了,翻了幾回身。還能聽見大成家有人喊的聲音,像是要叫什麼人來。
這麼躺著也不是個事,索性嚴秋也起來穿好衣服,去了大成家。
外頭的雪被月亮映的瑩瑩亮,頂著月亮地,走路倒是不暗。
嚴秋剛出大門,就被返回來的石懷山撞上了。
「不是叫你別出來麼?」石懷山說話呼出的哈氣,讓眼睫毛都結了霜。
「我哪躺得著?大成家咋的了?」
「喜事,大成他齊君要生了。」石懷山說話間也隱隱透著些羨慕。
「啊?!要,要生了?!」可不是麼?這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這時候了。嚴秋一哆嗦,想像一下就覺得屁股生疼。
「別在這站著了,回屋。」石懷山扯著嚴秋往屋裡走。
嚴秋本能的問一句,「我用不用去幫幫忙啊?」
「不用。大成他阿爹說叫了接生的了,你是未生養過的哥兒,不好進產房。」
還有這規矩?嚴秋想著,也好。要真讓他去幫忙,他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事。
也許是受了大成他齊君的影響,石懷山這一晚上摺騰的特別賣力!
嚴秋糾結的要命,一方面又喜歡和石懷山親熱,一方面又擔心自己會懷孕。真是又快樂又痛苦。
第二天,6個小子,早早的來了嚴秋家學課。
也許是剛學字,正新鮮的時候,幾個孩子學的都挺認真,還算省心。張安泰因為比其他5個小子早學了幾天,略略有些師兄的氣勢,偶爾還能指點一下別人。
下了課,嚴秋拎了點小米去看望大成他齊君和新生的小娃。
看見嚴秋來了,石大成就一拐一拐的去了別的屋。嚴秋跟他道喜,往常沒個笑模樣的人,眼角也帶了喜色。
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嚴秋不禁感嘆的想。
小奶娃是個小子,挺醜的,小臉皺皺八八,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在炕上睡的正香。
大成他齊君遭了半宿罪,也累的不輕,靠在炕頭上養著。人是累,臉上可是泛著幸福的光。跟嚴秋說話,微笑的嘴就沒合上過。
「起名了沒呢?」嚴秋瞅著小奶娃,也沒敢碰,那皮薄的,像是一戳就能破。
大成他齊君道:「小名起了,這不臘月生的麼?就叫臘生。大名等阿父想想的。」
嚴秋點頭道:「可不,這生辰可夠小的。眼瞅過年了。」
大成他齊君笑道:「就是的,我們這之前還擔心呢,就怕這小子趕上過年時候出來湊熱鬧!這下好了,算他有良心,還知道提前幾天出來。不然大過年的,哪有空顧著他。」
嚴秋瞅著大成他齊君,挺想打聽下,是不是生孩子特別疼什麼的。但張張嘴,尷尬的還是沒問出口。
大成他阿爹這時候端著碗從外頭進來,「快趁熱喝了。懷山他齊君帶來的小米,香著呢!」
「阿爹,這你給我喝啥。給臘生留著喝吧。」大成他齊君不捨得喝。
「還有呢,這碗給你的。你剛生完,得補補,這小米養人。」大成他阿爹將碗硬放到大成他齊君手裡,讓他喝。然後才轉頭跟嚴秋道:「這幾天就擔心田哥兒要生,也沒敢在外頭多待,可有日子沒上你家去了。」
嚴秋道:「可不是麼。我還想來看看呢,結果家裡也有不少事,沒騰出空。」
「知道知道。現在滿村都在說你的事,咱石家村,祖祖輩輩這麼些年,也終於出個有學識的人了!」
嚴秋不好意思道:「這話可太高看我了!再說,村長學問也不錯啊。」
「他?他也就糊弄糊弄我們這些不識字的!」大成他阿爹跟村長平輩,說話不顧忌。他這話也沒惡意,就是關係比較熟的人開玩笑一樣。
嚴秋笑了幾聲,「臘生落戶還得找村長呢。」
大成他阿爹道:「他敢不給我辦!我讓他齊君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