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群英會(十一)
第三輪比試時雖然參加的人少了,然而觀看的人卻更多了。連前幾日沒有前來的掌門都露了臉面,端坐在主位上。淩雲峰上頭一次人擠人,都圍在擂臺前面,似乎都想一睹這最後的二十位決戰的風采。
沈畫是頭一個上場。
此時正是朝陽初生,紅光衝破雲層之際。他甫一跳上臺,朝霞的光輝便映在他面上,爲他瑩白的臉龐添了一抹薄紅,直教底下人不住低呼不愧得封“仙子美人”之號的人。
隨後鐘澤也跳上臺來,他稱不上多俊美,倒是一雙眼睛始終炯炯有神,令人見之即印象頗深。他拱手行禮道:“請。”
沈畫同他回禮:“請。”
他話音剛落,就見對面的人執劍沖了過來。
沈畫與洛九韶互相餵招多年,雖然談不上對劍修瞭解得多麼透徹,但許多基本的應對都還是有的,當下便躲過了這一劍。只是劍修揮劍,又豈會單單只有劍來,沈畫躲過劍,卻沒有躲過劍氣。那劍氣飛掠,直接削下他一段青絲。
沈畫穩住身形後由衷贊道:“好劍,好劍意。”
鐘澤笑道:“你也不賴,躲得挺快。”
語罷,他手腕翻轉,又連刺幾劍,統統都被沈畫躲閃開來,有些劍意凜冽,來得極快的都被沈畫禦著水雲間躲掉。
鐘澤道:“你這是打算同我耗嗎?倘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築基初期,我已是築基圓滿,你耗得過我嗎?”
沈畫幷不同他作答,只是依舊閃躲。
鐘澤有些慍怒,決議逼對方一手。他忽然持劍靜立,劍尖朝天。
沈畫瞬間了悟鐘澤的意圖,他在寒山劍派修的是絕影劍,劍氣可分數道幻影,如今怕是要分劍氣來阻攔自己。沈畫毫不遲疑,當即一拍水雲間,道一聲:“珠簾起。”
鐘澤神識強大,趕在腳下水幕升起時就跳開去。他持劍縱身一躍,往前刺了第一下。沈畫側身閃過,就見鐘澤手腕一翻,轉眼又是第二劍。沈畫正要後退,就見另一道劍氣自後面飛來。
竟然有兩道劍氣!
沈畫往側面躲開時,鐘澤已落下第三劍。此時沈畫頭頂,面前,後背,左側共有四道劍氣襲來。他身爲靈修,到底動作遲緩了一步,臉上一道細細的血痕顯現。
鐘澤可不會給對方一刻喘息的機會,當即就是第四劍落下。八道劍影帶著凜冽的劍意呼嘯而來,各個出路均被封鎖,唯獨給他背後的擂臺下留了一道空隙。
沈畫忽然一笑。
八道劍影落下時,沈畫已禦水雲間騰空而起,散開的黑髮在空中肆意的飄揚,他雙手交叉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然後忽然道:“束!”
鐘澤反應極快,腳下一蹬,堪堪躲過地下那藤蔓的糾纏。緊接著就持劍往沈畫刺去,沈畫心中一動,他邊禦水雲間騰挪移轉便變換手勢道:“珠簾起!”
四面水墻剎那間拔地而起,將鐘澤團團圍在裏面。緊接著,臺下衆人就見沈畫在空中接連變換手勢,水墻越縮越小,沈畫連道幾聲:“起!束!奪!”
然後水墻散開,鐘澤被粗壯的藤蔓束縛住,他面色通紅,手上的劍已被旁邊的另一根藤蔓奪去。
沈畫落到臺上,輕聲道:“去吧。”
於是那藤蔓輕輕伸過擂臺的邊緣,將鐘澤送到了擂臺之下,且將劍也還給了對方。
沈畫自高臺上往下看道:“承讓。”
場內一時十分寂靜,繼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鐘澤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仍然拱手道:“你是真的厲害。”
沈畫走下臺時,洛九韶一眼就發現了他的異樣。腳步虛浮,額上冷汗。他連忙攬過沈畫,見他面色比往常更加蒼白便知他心神靈力耗費巨多。也是,方才最後時沈畫又是禦物飛行又是徒手結印,靈力下聚上匯,心神分在兩邊,必定耗損得狠了。
洛九韶道:“我帶你回房。”
沈畫卻攀住他搖搖頭:“我還沒看你比試呢,等會兒是李嵐師姐在場上,再下一個就是你了。”
洛九韶道:“回頭叫孟清拿玉簡給你錄一個,你先回房休息,打坐一下。這邊人聲鼎沸,於修養無益。”
沈畫道:“玉簡哪有真人好看,你從我儲物囊中拿個聚靈丹出來,給我餵下就好了。”
洛九韶猶豫了一下,雖然他真心希望沈畫能夠回房修養,但同時他也很捨不得沈畫就這麼走了。於是他想來想去,還是從沈畫儲物囊中拿了一顆聚靈丹出來,看著他服下面上好看一些才叮囑道:“待會兒我上場了,你就跟李嵐她們幾個女修坐一起,讓她們暫時照顧你一會兒。回來要是我發現你還沒好起來,就收拾你。”
沈畫眨眨眼:“知道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洛九韶眼見沈畫確實沒剛開始那麼虛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兩個人維持著一個抱一個被抱的姿勢坐在一邊看臺上李嵐比試。
李嵐這場群英會說來也怪,別人都是越到後面越難。李嵐倒好,文遠那場就是她遇到的最難的了。這第三場比試遇見一個同樣十分幸運一路沒遇到高手闖進第三輪的散修,然後李嵐三兩劍就把對方趕下擂臺,順利晉升,得到進入迷蹤秘境的資格。
李嵐春風得意地下臺來才看見男主和他基友相親相愛地抱在一起,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衆之下秀恩愛,到底是單身的人不夠多了,還是她李嵐握不動刀了……
洛九韶輕輕把沈畫放在座位上,對李嵐囑咐道:“好好照顧沈畫,他剛剛一戰耗了太多靈力,現在還沒緩過來。”
李嵐秒慫:“……哦。”
她剛剛才從擂臺上下來,怎麼不問問她?這還是一個是門派的大師兄該幹的事兒嗎?!
洛九韶才不管李嵐心內怎麼想,他沖沈畫擺了擺手,就上臺去了。
沈畫笑道:“不用理洛九韶,李嵐師姐有事可以先走的。”
李嵐還真沒什麼事,她也打算把接下來的比試都看完的,於是就在沈畫旁邊坐下了。不一會兒,李嵐新交的小姐妹也跟著過來了,紛紛向她道賀。一時間,沈畫跟著沾光,身邊全是鶯聲燕語的姑娘。他有些不好意思,就一直沒出聲,專註地看著臺上洛九韶的比試。
洛九韶此刻正覺得熱血沸騰。
對面的普惠是佛修,佛門中人,通常體修和靈修兩不相誤。他們重在心性和靈性,對靈根要求不高,甚至不在意靈根,因此伽藍寺的弟子滿天下,中原之地尤爲有名。
普惠是伽藍寺內有名的“玉面金童”,十二歲便已是築基中期,和一百年前同樣參加過群英會的普智是師兄弟,都是伽藍寺內的第二代,身披金綫紅色袈裟。洛九韶方才與他對戰,才知那袈裟也是一件法寶。平日裏他練劍,只要被他劍氣掃到的東西無不帶上劍痕。而與這普惠對戰時,洛九韶的劍氣末端卻不能對普惠的袈裟造成傷害。
洛九韶有種棋逢對手的快感。
普惠根底紮實,體修上攻防完備,一看便是常年修習佛門體術,洛九韶與他近戰這麼久,一時還找不到突破的點。思及此,他猶豫一下,然後自儲物囊中掏出了一方令牌。
洛九韶一拍那令牌,牌面便泛起一道金光,擂臺之上憑空現出一隻白虎,那白虎身形巨大,皮毛纖毫畢現,四爪巨大,落地卻輕巧無聲。它頭一揚,腰綫下沈,對著普惠吼了一聲。
這下臺下人聲鼎沸,驚異的,羨慕的,嫉妒的,贊嘆的,應有盡有。就連普惠一直淡定的臉上也顯出了驚異:“生魂煉作法器,洛施主好手段。”
洛九韶笑一笑,只道:“不是我的功勞。”
普惠點點頭,了然道:“看來是洛施主的那位竹馬了。”
衆人之中,人聲鼎沸之間,李嵐看見洛九韶和沈畫隔著人海,沒有一點目光的對視,卻不約而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