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在場的少年才俊大都是國子監的學生，家世和能力並存，雖現在還沒有進入官場，但遲早是要進入官場的，康和帝見一見他們就當是提前和未來的臣子們培養默契了。除此以外也有像小蘇兒這樣的心腹重臣家的少年郎。因為邊靜玉和沈怡兼具才名和神秘感，他們的義弟小蘇兒就比較受人關注了。

　　雖然康和帝一直心虛地避開小蘇兒的視線，但小蘇兒身邊卻不乏熱鬧。面對大家的熱情，小蘇兒直言自己沒有兄長們那樣的才氣，不過是個天賦一般的普通人而已。然而，他越是這麼說，大家越不會小看他。因著他那一身沉穩可靠的氣質，大家反而覺得他這是在謙虛，狠狠刷了一波眾人好感度。

　　這場宴會不是那種特別正式的宴會，原就是讓康和帝觀察未來臣子用的，因此宴會中設了很多助興的節目，一會兒有人當場作詩一首，康和帝賞他一杯甜酒，一會兒又有人當場作詩一首，康和帝又賞他一杯甜酒……康和帝用眼睛的餘光看著小蘇兒，小蘇兒自覺學問差，就不在這種場合湊熱鬧了。

　　沈將軍也是這樣的啊，沉默但卻可靠。小皇帝在心裏如此想著。

　　宴會結束時，大家有序離席，小蘇兒卻被太監叫住了。小蘇兒深吸了一口氣，在臉上擠出一點微笑，跟著太監去見皇上了。等到了目的地，小蘇兒瞧見兩位兄長也在，臉上的笑容才變得真切了些。

　　要從年紀上來說，邊靜玉和沈怡其實也該去參加剛剛的聚會。但他們已經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了，在身份上又與諸多少年才俊不同，再去參加剛剛的宴會反倒是不妥了。邊靜玉笑著問小蘇兒：“宴會怎麼樣？覺得好玩嗎？”這是小蘇兒第一次獨自面對正式的交際場合，邊靜玉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儘管小蘇兒在心裏把小皇帝當成了某種假想敵，但憑著此時人對皇權的敬畏，小蘇兒不會真當著皇帝的面對他不敬。他只好在行禮後儘量忽略了康和帝的存在，沖著邊靜玉高興地說：“宴會上的食物很好吃，而且大家都很好相處。”除了皇帝！除了皇帝！老子沖他笑了下，他竟然嫌棄地轉開了視線！

　　在小蘇兒看來，既然皇帝想要霸佔他兄長並且還覬覦他老父，那麼皇帝自然會對他這個兄長的好弟弟、老父的親兒子看不順眼。誰說親情裏沒有獨佔欲了？有些人啊，心腸很壞，獨佔欲自然很強。

　　康和帝見小蘇兒低著頭，一副非常恭謹的樣子，就笑著對邊靜玉說：“侍讀放心，長鳴的表現非常好，他只是久居西北且在京城少有好友而已，但到底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娃，以後多出來走動就好了。”

　　很好，還把老子比喻成女人，老子記住你了！小蘇兒在心裏如此想到。

　　“朕、朕很看好長鳴呢！”康和帝又說。

　　呵呵，竟然在老子的兄弟面前演戲，剛剛把老子嫌棄成什麼樣了，現在卻有臉說這樣的話？小蘇兒越發覺得康和帝是個心機婊，為了得到他兩位義兄的好感而無所不用其極，真是個強大的對手啊。

　　小蘇兒才不會當著皇帝的面露出氣鼓鼓的表情呢，但他又沒有爐火純青的演技，演不出那種“原來皇上您這麼看好我啊，我心裏已經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了”星星眼，於是只微微一笑，說：“皇上真的看好草民嗎？不是哄草民兩位兄長的客套話？說起來，草民也覺得皇上慈愛（康和帝：啥？）親切呢。”

　　“自然是真心話！”

　　“那……不知草民能不能有這個資格，至少在避暑的這兩個月中常伴聖駕？啊，草民逾越了。”

　　康和帝趕緊把請罪的小蘇兒叫起，說：“當然可以！以後侍讀來為朕講學時，你一塊兒來聽吧。”

　　“謝皇上恩典。”小蘇兒說。雖然沒法用尋常的方法報復眼前這位心機皇帝，但他一定會在伴駕時睜大眼睛好好盯著他的！史書上怎麼說的來著？有賢之君不殺諫臣。只要真的錯在皇帝，就算他提出規勸、落了皇帝面子，他也是安全的，太傅們都會站在他這一頭。小蘇兒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真切了。

　　從這天起，小蘇兒和小皇帝就正式過上了“哈哈哈，老子今天又給皇帝挑了錯”和“長鳴果然是個大好人，幾十年如一日地關心朕”這樣和諧美好的生活（誤），君臣相宜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大誤）。

　　給皇帝講完今天的功課，邊靜玉和沈怡領著小蘇兒回了聽竹軒。他們前腳剛到，後腳皇上賞賜的六菜一湯就來了。禦膳很好吃，三個大小夥子把六個菜幹得連湯汁都不剩。小蘇兒一邊抱著肚子癱在椅子上消食，一邊在心裏琢磨著，小皇帝真是太會獻殷勤了，他想要爭寵就必須比小皇帝更加殷勤。

　　於是，等到了晚上就寢時，小蘇兒又一次抱著寢具找上了兩位兄長。

　　來啊！讓我們愉快地同床啊！

　　邊靜玉：“……”

　　沈怡：“……”

　　沈怡想了想，真誠地看著小蘇兒，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當然！”小蘇兒挺了挺胸膛說。

　　“那麼，當我需要幫助時，你肯定會幫我了？”沈怡又問。

　　“沒錯！”小蘇兒驕傲地說。

　　“很好……我和你靜玉哥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商量，長鳴那裏沒人照顧，所以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照顧長鳴。”沈怡言辭懇切地給小蘇兒佈置了任務，“你答應過我會幫助我的。所以，好好照顧自己，嗯？”

　　小蘇兒：“……”

　　大概夫夫倆這天晚上註定就過不了兩人世界吧，小蘇兒剛被忽悠走了，祝餘又來了。祝餘從窗戶裏飛進來，落在邊靜玉和沈怡面前，說：“我剛剛從沈家的莊子上回來，是三下村旁邊的那個莊子。”

　　三下村旁邊的那個莊子面積很大，是正經種糧食的莊子，而不是供主家賞玩的莊子。那莊子裏安置了好多缺胳膊斷腿的老兵，讓他們能安穩地吃上一口飽飯。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小楊氏現在就被關押在這個莊子裏。聽見祝余這麼說，邊靜玉問：“怎麼，難道小楊氏鬧出什麼么蛾子來了？”

　　“不是的。”祝余用那種非常紳士的聲音說，“我裝鬼嚇了她好幾日。她過得不好。”

　　邊靜玉和沈怡聞言都驚呆了。人工智慧是人類的造物，人類在它們的程式裏加入了很多限制，比如說永遠不能傷害人類。當然，祝余原本是軍用飛船的智腦，限制又與普通的人工智慧不同。它原始程式裏的不能傷害人類被改為了不能傷害平民。但不管怎麼說，祝餘一樣是受到限制的。小楊氏再如何可惡，她依然是平民，不是戰場上遇到的敵人，祝餘可以用法律審判她，但卻不可以對她用私刑。

　　所以，祝餘裝鬼嚇小楊氏這種事按理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

　　邊靜玉和沈怡對視了一眼，夫夫倆用眼神說著話。

　　“這是……突破了？”

　　“很有可能。上次祝余說把二叔當寵物養，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嚴格受到程度限制的人工智慧怎麼可能會有把人類當寵物的想法？祝余的進化應該是在神王時期萌芽的，而現在他身上的人性更重了。”

　　當人工智慧具有越來越多的人性，那麼他就不再是模擬人類的思考，而是真正開始了自我思考，這就是進化，是突破！或者套用一種很文藝的說法，這段人造的程式開始有了獨屬於他自己的靈魂。

　　祝餘看著夫夫倆當著自己的面眉來眼去，說：“你們不問問我是怎麼嚇唬她的嗎？”

　　這種克制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是怎麼一回事？這完全不符合人工智慧的邏輯啊！因為鸚鵡的身體太小了，祝餘拋棄了很多不必要的程式。它這會兒連殺毒工具都沒有了，否則它真想給自己殺個毒。

　　“那你怎麼嚇唬她的？”邊靜玉很給祝餘面子地問。

　　自從小楊氏受到應有的懲罰後，沈家長房的人就沒有再關心她。小蘇兒已經被耽誤了那麼久，他忙著學習、忙著適應沈家的生活。方氏忙著照顧三個兒子，讓每個孩子都覺得無微不至。沈將軍忙於公務。大家都努力過著自己的好日子，並且真的越過越好了，誰還有那個閒心去關心小楊氏呢？他們只要知道小楊氏在莊子上肯定不好過就是了。他們確實恨她，但真的不屑于在小楊氏身上浪費時間。

　　“其實我這一枚眼睛是微型投影儀，而且我的體內儲存了幾萬種聲音，可以任意變聲。”祝餘似乎有一點驕傲，真了不起，他現在都知道驕傲了，“雖然這個身體的儲存空間對我來說不太夠用，我不得不放棄了大部分功能，但上校是個細心的人，他很為我的安全考慮。”投影儀和變聲足夠忽悠此時的人了。他們大都相信鬼神，如果有人想要對祝餘不利，那麼祝餘用高科技裝神弄鬼一番就可以逃脫了。

　　結果祝餘沒用這些來逃生，第一次使用就把小楊氏嚇尿了，是真尿了。

　　那樣子可真是醜陋啊！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像小楊氏這種壞透的人，她是真的被祝餘嚇壞了。本來她的日子就過得很慘，當初小蘇兒受過的苦，她現在都得受一遍。又因為小蘇兒當時年紀小，而小楊氏是成年人，因此小楊氏的苦要加倍。她已經撐不下去了，她真的想死，但老兵們看得嚴，她又死不成。而被祝餘這麼一弄，她現在連死都不敢了，她覺得自己被鬼盯上了，她真信了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她再也不能找藉口安慰自己。她也信了自己死後肯定要下十八層地獄。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敢死！

　　只要她活著，她就會永遠活在恐慌之中。

　　死亡對於她來說不再是解脫，所以當她日後臨死的那一刻，也將是她最痛苦的那一刻。

　　儘管邊靜玉不願意在小楊氏那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但他不得不贊了祝餘一句。幹得漂亮！怪不得在科幻電影裏人工智慧總能統治世界，這智商、這手段、這心機……邊靜玉朝祝餘比了個大拇指。

　　除了裝神弄鬼，祝餘還做了一件事，說：“我之前和你們說過嗎？當初你們探花遊街時的場景被我拍下來了，前些日子還拍了小蘇兒勤奮好學的樣子。我也全部放給小楊氏看了。她一直在搖頭尖叫。”

　　老兵們平時會和小楊氏說說長房如今的好日子，但小楊氏卻可以欺騙自己說這不過是老兵們亂說的。直到祝餘放了投影，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沈家長房是真的過得很好，方氏有一個乖巧的女兒和三個有前途的兒子，說不定她以後還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說她育子有功。小楊氏如何能和她比？

　　十二歲的探花郎，進步很大的小蘇兒，沖著三個兒子滿意大笑的沈將軍，溫柔地為孩子們繡著荷包的方氏，在聚會上巴結親近方氏的貴婦，對沈家充滿豔羨的外人……這些都將成為小楊氏的噩夢。

　　“你從來沒說過你還能錄視頻！遊街就算了，你平時沒拍什麼不該拍的東西吧？”沈怡警惕地問。

　　“你是指你們卿卿我我的場景嗎？”祝餘認真地問。

　　“刪掉！”

　　“我沒拍。”祝餘不屑地說，“我已經儲存了星際最熱門的動作大片。”軍人有時候會執行十年以上的長期任務，為了軍人的身心健康，智腦會提供高清動作♂大片給他們看。祝余以前給趙上校推薦過，但是被趙上校婉拒了。祝餘就打算等邊靜玉和沈怡成年後再推薦給他們看。他已把這事計入了日程。

　　祝餘繼續說：“我還放了二爺的錄影給她看，並且用一種特別莊嚴的聲音說，因二爺心思純善，有一顆赤忱之心，所以他得了神仙的庇佑。”神仙？不存在的，只有一個把二爺當成寵物養的人工智慧。

　　沈怡若有所思地問：“你怎麼忽然想起要去教訓小楊氏了？”

　　“因為二爺很可憐。他在人前總是笑眯眯的，其實內心很痛苦。我注意到，他已經好些日子沒睡好了，而這都是小楊氏的錯。”祝餘是個護短的人工智慧，所以他想為自己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寵物出氣。

　　邊靜玉覺得隱隱有什麼不對，說：“小楊氏那樣的人，不值得二叔為她傷心。要是她以前對二叔好也就算了，明明她一直都很看不起二叔。祝餘，你不會弄錯了吧？我覺得二叔沒那麼……”沒那麼賤。

　　祝餘說：“雖然我不太理解人類的感情。但我可以監測心跳。他已經連著幾個晚上沒睡覺了。”沈二爺一直是個沒心沒肺的紈絝，這些日子更是沒遇到過什麼大事，除了小楊氏，他還能為什麼傷心？

　　邊靜玉想了想，說：“肯定不是為小楊氏傷心……也許二叔還是對長房充滿了內疚。”

　　“那也是小楊氏的錯。”祝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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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寵物沈二爺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他們家的鸚鵡好像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大哥去了衛城，家裏只有女眷和三個尚未成年的小侄子。他不能害怕，一定不能讓大妖怪把家裏人吃了！

　　忍著，別睡著，時刻注意府中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