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遇害的女孩名叫樂菱,而她那位以謀殺罪名被捕的男朋友叫席和。
自由港的各個角落都裝有監控器,樂菱跳海前的那一幕正好被監控器拍了下來。雖然這個視頻只被收錄在警察局的結案報告中,但祝余依然順利弄到了它。樂菱的跳海點正是自由港的一處觀景台。
這處小型的觀景台只在白天開放,到了晚上空無一人。在樂菱跳海前的一分鐘,有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性忽然躍過了防護欄,從這裏跳入海中自殺。一分鐘後,樂菱表情呆滯、眼神無光地出現在了觀景臺上,在同樣的地方跳入海中。也就是說,當時的死亡人數共有兩人,一位男性自殺者和樂菱。
此處觀景台是為了觀潮而設的,因此跳海處的水流非常湍急。雖然救援機器人及時展開了打撈救助行動,但兩個人都沒有被救起來。自殺男的屍體在幾個月後於十幾公里以外的一處暗礁上被找到,屍體有一些殘缺,估計是被小型海獸啃咬過。樂菱的屍體卻始終沒被找到,也許她成為海獸的食物。
男性自殺者的身份已經查明,是一名孤兒,戀人在不久前因病死亡,這或許就是他的自殺動機。
沈怡把樂菱跳海的過程反復看了幾遍,說:“也許我們得麻煩一下溫妮了。”
樂菱當時的狀態明顯不對勁。結案報告上說,她服用了一種致幻的神經類藥物。當然,鑒於樂菱的屍體一直沒有被找到,這結論是從側面得出的。據說,從她丟在路邊的飲品中檢測出了這種藥物。
這種藥物的簡稱是NYT6。
溫妮把樂菱臨死前的幾十秒視頻反復看了好幾遍,截了很多圖,又把細節放大研究了好久,非常謹慎地說:“她這種情況……我隨口能說出四五十種藥物,都能造成這種情況,其中也包括NYT6。”
這意味著案子沒有疑點了?
不。
溫妮把好幾張截圖放大,截圖上都是在樂菱之前跳海的那個自殺男。這個自殺男戴著兜帽,從進入鏡頭開始到他飛速跳入大海中,他都沒有露出過正臉。因此我們已經無法看到他臨死前的表情了。
溫妮說:“你們注意看他的手指,無名指。看到這一圈中間稍深邊緣泛白的痕跡了沒有?據我所知,愛爾菲有一種流行的紋身方法,直接作用于基因上,紋出來的圖案永遠不會掉色,也永遠沒辦法洗去,正象徵著愛情的永恆。這種紋身比較複雜,完全紋好需要六期。這個人應該剛剛完成兩期。”
溫妮說話的時候,祝餘已經搜索了永恆紋身的資訊,說:“紋身過程可分為六個階段,每個階段完成後需要先觀察二十四小時才能進入下一階段。順利的話,六七天時間就能完成一個永恆紋身。”
自殺男只完成了兩期紋身,這不像是要自殺的節奏啊!或者說,就算他想自殺,也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他既然決定去弄紋身了——也許是想把戀人的名字紋在身上——為什麼不等紋身徹底紋好?
當然,自殺男也可以是突然決定要自殺的。
但不用沈怡吩咐,祝餘已經開始搜索自殺男的資訊了。
警察局的檔案中有自殺男的基本資訊,祝餘就著這些資訊順利找到了自殺男的社交帳號。他和他的戀人在天網中有一棟虛擬房產。虛擬房產的概念……有點類似於遠古地球上的QQ空間,只不過這是全息的。主人可以在虛擬房產中記錄心情、佈置房間等等。自殺男沒有把虛擬房產對外開放,因此他的房產有著非常嚴格的隱私保護,但這難不倒祝余,祝餘用了二十幾秒的時間就順利進入了其中。
“瞧瞧我發現了什麼……伊芙琳從來沒有過自殺的念頭!”祝餘說。
伊芙琳是自殺男的名字。他是孤兒,有一位深愛的戀人。戀人死于一種免疫系統崩潰疾病。伊芙琳雖然悲痛欲絕,但確實沒有過自殺的念頭,因為他的戀人在臨死前放心不下他,就給他列了一份任務清單。伊芙琳在虛擬房產的日記本裏記錄了戀人的請求。他的戀人說:“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但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我想去愛爾菲……你幫幫我吧,你去了愛爾菲,就像是我也去過了一樣。”
伊芙琳的戀人列了大大小小幾十條任務,去愛爾菲只是其中的一條。伊芙琳答應了戀人,會幫他實現這些願望。戀人死亡後,他帶著戀人的骨灰、拿著任務清單開始了旅途。因此,他不可能自殺。
“伊芙琳和樂菱的死亡都存在疑點。有沒有可能伊芙琳也被藥物控制了?”沈怡問。
“我們羅列下線索。現在已知,樂菱跳海後,她的男友席和被指控殺人,樂家和席家的父母不接受這個結果,想要給兩個孩子主持公道,結果他們搭乘的飛船遭到了公主騎士的伏擊。與此同時,在樂菱跳海前幾十秒跳海的伊芙琳,他和樂菱沒有任何交集,他不可能自殺,但他最終還是跳海了。”
邊靜玉先羅列了已知的線索,然後加入了自己的分析:“從伊芙琳跳海以自殺結案來看,當時處理這起案件的警察局肯定有問題。虛擬房產雖然有著嚴格的隱私保護,但如果警察局遞交申請,他們就有資格進入伊芙琳的虛擬房產,那麼他們自然就會發現裏面的疑點。由此可知,警察局方面要麼是不作為,要麼……他們和真正的兇手是一夥的。這樣一來,席和的被指控殺人也許真是被誣陷的。”
“假設席和確實是被冤枉,那麼樂家和席家兩對父母的遭遇就可以被視為殺人滅口了。如果他們順利趕到愛爾菲,鐵了心要追究這件事,難保不會把這件事情鬧大,將真兇暴露出來。”邊靜玉繼續說,“但他們在半途就死于星際海盜之手,於是再沒有人去追究這件事,再也沒有人要為席和翻案。”
兩對父母出事後不久,席和被執行死刑。
若不是赫卡忒在陰差陽錯下注意到了這件事,伊芙琳和樂菱的死亡在他人眼中已沒有任何疑點。
“真正的兇手是誰?他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控制伊芙琳和樂菱?他的目的是什麼?”邊靜玉不斷地拋出問題,“祝餘,把自由港跳海自殺的人員名單整理出來,獲救的標注下,沒獲救的往深裏調查下。”
“好的!”祝餘說。他小聲地吐槽了一句:“人類總擔心我們人工智慧覺醒後,我們會把人類當成豬來圈養,甚至是屠殺人類。因此,人類在製造人工智慧時,總要往我們的核心程式裏加入很多限制,甚至還加入遠端毀滅程式。但其實,我對屠殺人類毫無興趣,倒是你們人類自己不斷在製造慘案。”
邊靜玉和沈怡對視一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溫妮微微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酒吧中,精心喬裝後的格蘭瑟姆沒有瞧上任何一位客人,倒是瞧上了一個服務生。那孩子就像是一隻誤入了狼群中的小兔子,似乎很不適應酒吧中的燈紅酒綠呢!這倒是奇怪了,既然不適應,為何又要選擇在這裏工作呢?格蘭瑟姆朝那孩子走去,眼角帶著一點紅,好像是哭過,又透著一種魅惑。
咣當一聲,格蘭瑟姆“非常不小心”地把服務生撞倒了,昂貴的酒水摔在地上,酒瓶子都碎了。
服務生的臉上露出了快哭出來的表情。他一個月的工資都沒有一瓶酒貴啊!格蘭瑟姆還要惡人先告狀,壞心眼地堵住了服務生的去路,指著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抱怨說:“你把我的衣服弄濕了……”
服務生真的要哭了。
格蘭瑟姆的臉變得很快,聲音裏帶著一點點哭腔,說:“你們……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遊刃有餘地演著戲,覺得這個服務生太好玩了,明明有個在軍校念書的食肉系哥哥,他卻是食草系的。
沒錯,格蘭瑟姆已經事先調查過服務生了。這人身上有線索可挖呢!
服務生以為格蘭瑟姆是在耍酒瘋,他見多了耍酒瘋的人,無奈地說:“女士,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們倆鬧出來的動靜有點大。酒吧的主管過來看到地上的碎酒瓶,臉色立刻就變了。服務生慌慌張張地解釋。關鍵時刻,格蘭瑟姆英勇地站了出來,表示自己願意擔全責。這讓服務生感激不已,他勸著格蘭瑟姆說:“女士,您已經喝醉了,您的家在哪里,我幫你叫一輛飛車,您趕緊回家休息吧。”
格蘭瑟姆自然是不聽不聽的。服務生只好把格蘭瑟姆帶回了自己的休息間。
從格蘭瑟姆耍酒瘋時——其實並沒有,一切都是演技——說的亂七八糟的話裏頭,服務生勉強拼湊出了這位女士的遭遇。天呐,這麼漂亮的女士,竟然有人捨得拋棄他!那位姓祝的男士太可惡了!
格蘭瑟姆抽泣著表示,明天要去自由港。
服務生臉色大變,說:“女士,您……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您這麼美麗,那位姓祝的先生……(因為格蘭瑟姆掃了服務生一眼,他不得不改口)姓祝的混、混蛋有眼無珠,離開您是他的損失。”
“你以為我想要做什麼……我豈是那樣軟弱的人?我不會自殺的。”格蘭瑟姆嗤笑了一聲。
服務生並沒有鬆一口氣,繼續說:“實不相瞞……自由港那塊地方有些邪性。也許是因為每年在那裏自殺的人太多了,自由港時刻籠罩在亡者的怨恨裏。這股怨恨如海妖的聲音,會誘導你自殺。”
“亡者的怨恨?你是說鬼嗎?哈哈哈哈,你竟然相信世上有鬼!”格蘭瑟姆說。
服務生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女士,我並沒有騙你。我有個朋友,曾在自由港的大船上勤工儉學。有一天晚上,他收拾完了餐廳,很累了就隨便找了個角落休息。他親眼見到,有一個人忽然面色猙獰了起來,他臉上有抗拒的表情,腳卻不自覺地走到了船頭,一面恐懼,一面卻跳下了海。”
服務生口中的朋友其實是指他哥哥。他們兄弟倆是愛爾菲的原住民,本來是住在月神星的,因為這件事,他們搬到了日神星。他哥哥當時真的嚇壞了。雖然救援機器人及時出動,但那人還是死了。
警方說這人死於自殺。
這件事發生在六年前。
服務生說:“女士,愛爾菲有很多美麗的景點。像您這樣的女士,愛神肯定會眷顧您,您可以去螢光森林走走,可以去星空海看看,說不定能幸運地邂逅一位真正值得您獻上愛情的紳士呢!自由港真不是一個好去處,您或許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我們也可以嘗試著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此事。我們對於精神力始終知道得太少了,就連最厲害的科學家也不敢說真正瞭解精神力。說不定自由港有特殊的磁場環境,使得亡者的精神力被保留了下來,這股精神力誘導一個又一個後來人自殺,您覺得呢?”
“額……你很有想法。”格蘭瑟姆若有所思。他倒不是真贊同服務生的觀點,但他覺得服務生的想法很有創意。精神力麼?他沉思片刻,抬頭看到服務生擔憂的表情,說:“好吧,我不去自由港了。”
服務生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格蘭瑟姆忍不住在服務生的臉上親了一下。
這樣的突然襲擊讓服務生嚇了一大跳。他臉色爆紅,結結巴巴地說:“女、女士,我、我……”
格蘭瑟姆一臉鼓勵地看著服務生。青澀的小男孩果真很可愛呢!
服務生滿是懷念地說出了心裏話:“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家旁邊住著一位優雅美麗的女士。她總是像你這樣親我……她烤的拇指餅乾特別好吃。但她後來移民走了。謝謝您,讓我忽然想起了她。”
“肯定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姐。”
“不是小姐姐,是老奶奶。”服務生老老實實地說。
格蘭瑟姆:“……”
“啊,我、我的意思是,你們都很溫柔。我不是在說你老啊。”服務生手忙腳亂地再次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