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開祠堂,問鬼神,祭先人,改族譜。
問鬼神、祭先人都是固有流程,其實日子過得圓不圓滿,只看當事人會不會把握、懂不懂取捨。沈家從一個兒子變成三個兒子,未來究竟會如何,祖先不會說,神仙不會問,大家需要自己去感知。
隆重的儀式後,小楊氏就被轉去了莊子上。她的爪牙們也按照他們往日的所作所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像小楊氏奶娘等親自參與到了換子一事中的人,肯定都逃不過一個死字。而且小楊氏的奶娘之子賴大膽,在過去這些年中,更是仗著將軍府胡作非為,這樣的人死不足惜。而那些沒有參與到換子一事中的人,因為自詡是小楊氏的心腹,有怎樣的主人就會有怎樣的僕人,大都做過中飽私囊的事。
這些人被拔除乾淨以後,整個將軍府肅之一清。
沈二爺親自來方氏面前,想求個得方氏看重的嬤嬤,只說讓這位嬤嬤暫管二房之事。方氏有些為難,叫沈二爺暫時先提個妾侍起來管家。然而沈二爺回頭卻把那些妾侍都打發了,叫方氏吃了一驚。
祭祖後的第二天,沈怡進宮當伴讀去了。
同為伴讀的還有另外三人,身份都不簡單。一人是劉家二子,也就是康和帝夢中的那位皇后的弟弟,劉家不僅握著近郊大營的兵權,還是世襲的順義侯,祖上曾尚過兩位公主。一人是章次輔的嫡出幼孫,本朝的閣老一般都由朝中重臣兼任,康和帝一共有三位太傅,章次輔就是其中之一,他同時也是戶部尚書。還有一人是翰林院的首長之子,翰林院首長即翰林學士,這不過是個正五品的官職,從父輩這邊來看,這位伴讀是比不過另兩位的,但這位伴讀的母親是宗室郡主,身後站著許多的宗室。
趙家宗室雖然式微,但到底是宗室。破船還有三千釘呢,宗室也不可小覷。
三位伴讀在家中均排行第二。其中,劉二所在的劉家代表的是老牌貴族勢力,章二所在的章家代表的是文官勢力,韓二所在的韓家背後站著宗室。可以說,他們能成為伴讀,都是各方博弈的結果。
在這樣的情況下,沈怡這個伴讀是最弱勢的。沈家雖能代表戍邊武將,但戍邊武將敢明目張膽地團結在一起嗎?自然是不敢的。要是戍邊的武將明確站到一塊去了,這是想造反呢,還是想造反呢?
好在沈怡本人比較能撐得住場面。
太傅們輪流給天子上課時,沈怡很是低調,非常自然地把表現的機會都讓給了其他三位伴讀。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少年人,身上早就沒有了那種鋒芒畢露的氣質。他很清楚,與其高調得礙了別人的路,不如做出取捨,好好經營人際關係。但該高調時還是要高調的,等到禁衛統領來教授康和帝騎射時,沈怡拿起弓箭掂量了一下,然後輕輕鬆鬆地射了十箭,箭箭正中紅心,叫包括康和帝在內的同班同學們都張大了嘴巴。雖然宮裏不重視騎射課,但沈怡這樣的表現無疑贏得了男孩子們的真心敬佩。
對了,在入宮上課的第一天,沈怡就發現了太傅們在教學方法上出現的問題。太傅們確實都有真才實學,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成為好的教育者了。沈怡只好在心裏默默為康和帝點了一排蠟燭。
看著康和帝可憐的模樣,沈怡雖仍懷疑他是重生的,卻在心裏把他的威脅度又下降了一個檔次。沈怡和邊靜玉之前怕康和帝會為所欲為,但沈怡這會兒卻發現了,這皇帝其實還沒有皇帝的自覺性。
諸事皆走上了正軌。
沈將軍仍在忙著南城改建的事,此事工程浩大,沒個三五月根本閑不下來。邊家夫妻之前就住在南城,若沒有康和帝的提前示警,也許他們夫妻也會在地震中死去。不過,邊家最開始應該是住在北城的。沈家想辦法恢復了邊父的功名,又幫他們把祖產拿了回來。邊父謝過沈家的説明,想帶著妻兒住到北城去。沈將軍卻親自挽留了他,道:“我想為長鳴及他的夥伴們聘請西席,還請秀才公幫我。”
小蘇兒和他的夥伴們都毫無基礎。邊秀才雖蹉跎了十多年,教他們還是盡夠了。
不過,邊秀才心裏清楚,他若真應了沈家的邀請,那他作為西席就可以領著妻兒住在沈家了。沈將軍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把邊靜玉留下來吧?要不然沈家想請西席還不容易,哪里需要盯著他一人。
這讓邊秀才非常猶豫。
邊秀才不介意沈家人對邊靜玉好,也不介意邊靜玉心裏有沈家人,畢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若就此分開,只怕邊靜玉會傷心。但邊秀才身上還有一種文人的自尊心,邊沈兩家貧富差距太大,如今他的秀才功名還回來了,他覺得自己足能養家糊口了,怎麼還能再賴著沈家,繼續受沈家照顧呢?
邊靜玉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敲響書房大門的。他走進屋子,沖著邊秀才叫了一聲父親,又沖著沈將軍叫了一聲義父,然後笑著說:“義父,咱們家攢了好些國子監的名額……我想參加下月的恩科。”
按照慣例,新皇登基後的第二月都會舉行恩科。
康和帝登基後,因被地動這事耽誤了下,恩科就推到了第三個月舉行。本朝的恩科一般是指加設會試和殿試的小恩科。舉人才能參加會試。邊靜玉身上半點功名都沒有,只是個白板書生,他自然是不能去參加會試的。不過,這裏頭也有例外,如果邊靜玉入了國子監,那麼他就能直接參加會試了。
國子監不是那麼好進的,但沈家作為開國元老的後裔,一直都有蔭生的名額。
沈家剛經歷了一堆破事,如果沈家只有一個蔭生名額,那麼邊靜玉肯定是不會開口問沈將軍討要的。因為,不管小蘇兒需不需要這個名額,這都應該是小蘇兒的東西。但沈家已經連著好幾代無人學文了,嫡系和旁系裏連一個學文的人都沒有,每一代的蔭生名額都剩在那裏,如今少說有五六個了。
在前朝,蔭生只需要經歷一次簡單的考試就能做官了,這對於普通學子來說非常不公平。神王登基後,本來想要直接廢除蔭生制度,但因為這制度背後牽扯的勢力太多,直接廢除反彈會很大,於是就折中了一下,本朝的蔭生能直接進入國子監讀書,如果想要做官,那麼還要正常參加會試和殿試。
會試和殿試是科舉制度中難度最高的考試。
用後世的考試制度打個比方,本朝蔭生的特權是讓考生免考小學畢業試和中學畢業試,直接進入最好的高中學習,並且能直接參加高考。這已經較為公平了。如果沒有真學實才,考試時會被刷掉。
邊靜玉不想再在基礎考試中浪費時間。沈怡還在宮裏等著他呢!
“你要參加恩科?”沈將軍疑心自己聽錯了。那可是恩科啊!
邊秀才也連忙說:“見雪啊,你年紀小,有心志是好的,但很不必急著出人頭地。若你真有上進的心,咱們今年努力下,明年爭取過童子試……”邊秀才自己是讀書人,非常清楚科舉的殘酷。邊靜玉才十二歲。縱觀歷史,十二歲的秀才都少見得很,邊靜玉卻突發奇想要去參加會試了,這不是胡鬧嗎?
也就是沈將軍寵愛邊靜玉,邊秀才還不習慣在邊靜玉面前擺父親的譜,所以他們沒有直接斥責邊靜玉異想天開,只言辭婉轉地勸他打消主意。邊靜玉卻很有自信,他只要恢復記憶,那記憶就非常鮮明,他甚至能想起來第一世自己參加童試時的答卷。也許他的記憶就是麒麟玉佩給他開的金手指吧。他道:“我昨個兒做了夢,夢裏有神仙摸著我的頭頂幫我開竅了。你們要是不信,父親你考考我吧!”
畢竟有個被傳為真神的神王頂在前頭呢,“遇仙”會是個極好的理由。
兩位父親卻都覺得邊靜玉在說玩笑話。
沈將軍哈哈大笑,對邊秀才說:“見雪自小老成,難道有如此天真的時候。”
邊秀才也忍俊不禁。
……
自從在邊靜玉和沈怡面前暴露了以後,花爺就不住鳥籠了,整日在外頭飛來飛去,有時候一整個白天都見不到鳥影,但每天都會跑回沈家吃東西。有一次,沈怡在宮裏上課,無意間瞧了一眼窗外,竟然看到花爺單腳立在窗臺上往裏面看。沈怡伸出手替康和帝挨板子時,花爺的眼裏滿是幸災樂禍。
看過了沈怡的熱鬧,花爺開開心心地回了家,中途還從一個小姑娘手裏騙了粒糖葫蘆。
好吧,也不能算是騙。
花爺對著那有錢人家的小姑娘說了聲“你好”,小姑娘就開開心心地把一粒糖葫蘆上供了。
叼著糖葫蘆飛過花園時,花爺瞧見了上一任冤大頭沈二爺。
花爺落在沈二爺面前的石桌上,把糖葫蘆吐在桌子上,用爪子推到沈二爺面前。
“給……給我的?”沈二爺非常感動。
當初花爺跑了後,下人曾對沈二爺提過一嘴,但沈二爺那時沒心思去找鳥,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如今瞧見花爺,沈二爺以為侄子們又去店裏買了只相似的鸚鵡回來。他不知道這兩隻鳥就是同一只。
沈二爺謝過花爺好意。但一粒被鳥用喙啄過,又被它用爪子扒拉過的糖葫蘆,二爺真吃不下嘴。
花爺難得有了些同情心,搖頭晃腦地安慰冤大頭,說:“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呐!”
沈二爺震驚了,說:“這話是誰教你的?”
花爺自動開啟裝傻模式。
沈二爺見鸚鵡傻兮兮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花爺的腦袋,說:“你一隻小小的鳥兒,知道些什麼?”
花爺歪著頭問:“鳥……小?”
“對啊!小鳥就是你,你就是小鳥。”
“你鳥很大嗎?”
沈二爺:“……”
沈二爺哆哆嗦嗦地指著花爺。他剛剛好像……好像聽到小鳥開黃腔了?
嚇住了?花爺轉了下眼珠子,無辜地說:“你的小可愛撤回了一條消息。”
黃腔什麼的……不存在的,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