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如果神明真的憐憫世人，他們就不會在苟延殘喘之際為尋得一線生機而發動信仰之戰。

　　那場戰爭把整個晨曦大陸卷了進去，死了無數生靈。精靈族原本有好幾十萬的人口，信仰之戰結束後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千的人口。人類最為弱小，他們能取得最終的勝利，完全是用人命填出來的。

　　神明從來不會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他們的造物。在他們眼中，造物隨時可以為他們犧牲。

　　既然如此，也別怪造物們為求生存反過來算計神明。

　　邊靜玉說：“暗夜之聲搶到的靈魂越多，回歸神明那邊的靈魂就越少，那麼光明神恢復力量所要花費的時間就越長。理想的狀態是，最好讓世上再無一人信仰光明神，那麼神明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但這不太可能。

　　哪怕沈怡和邊靜玉非常努力地發展科學、推崇教育，哪怕他們想盡辦法遏制教廷勢力的發展，甚至是推翻教廷，依然會有人偷偷信仰光明神。上一世，他們所處的星際時空，科技還不發達嗎，教育還不普及嗎，但各類宗教信仰依然沒有消失。而想要在這片大陸上廢除教廷，那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我們可以創造偽神。”沈怡不假思索地說，“引入其他時空中的信仰體系，讓這片大陸上的人類全都去拜女媧、玉皇大帝、三清、觀音菩薩……總有一款適合他們的！光明神的信徒就會越來越少了。”

　　聽著沈怡這話，邊靜玉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了一個念頭。

　　“等等，如果光明神是信仰之戰後最大的勝利者，那麼這片大陸上的人類應該獨尊光明神才對。如此一來，教廷中就只可能會有真神派一派。泛愛派和真理派是怎麼冒出來的？”邊靜玉若有所思地問。

　　泛愛派雖然也拜光明神，但同時還拜其他很多的神明。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泛愛派就像是一個雜貨鋪子，裏面什麼貨都有。擔心地裏收成不好？來，拜拜自然女神！小孩子發燒了？來，拜拜愛神吧，愛神同時也是幼兒的保護神！傭兵們想要任務順利？來，先拜火神求力量，再拜光明神求平安！

　　泛愛派的出現分走了光明神的很多信仰。

　　至於真理派，務實的真理派總會給信徒灌輸一種“光明神很忙的，我們要先自救，別為了一點小事去打擾神明”的思想。當然，牧師們不可能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但他們確實是這個意思。擔心地裏收成不好？那就把自家土地伺弄得精心點，翻地翻深點，澆水勤快點，每天去除蟲除野草，收成自然就上去了。小孩子發燒了？有一種叫“三齒草”的植物可以治小兒發燒，還可以給孩子冷敷。傭兵們想要任務順利？平時少喝點酒、多練劍，賺了錢別花在妓女身上，給自己攢點裝備，最好再學點急救知識。

　　也許真理派並沒有想過要貶低神明，但他們確實引發了“神本位”到“人本位”的過渡。

　　邊靜玉粗略地讀過宗教史，只知道真神派和泛愛派是差不多時間出現的，而真理派的出現比它們晚了大約六百年。發展至今，六百年的差距已經不明顯了。那當初是什麼原因促使真理派出現的呢？

　　“也許，我們應該好好研究下宗教史。”邊靜玉說。

　　沈怡搖了搖頭：“教廷一直獨裁專制，宗教史肯定被嚴重篡改過，估計參考價值不大。”

　　邊靜玉也明白這個道理，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沈怡說：“路要一步一步走，我們先搶了靈魂再說吧。反正大老虎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一邊說著話，他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戒指，遞給了邊靜玉：“對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雪萊再賣這個。”

　　邊靜玉接過戒指研究了一會兒，問：“這是光明屬性的魔法裝備？”

　　魔法裝備是刻錄了各種功能魔法陣的裝備，魔法師、劍士、普通人都能用，有使用次數限制。光屬性的魔法裝備一般都是保護型魔法裝備，而不是攻擊型的，所以又被稱之為是魔法護具。護具既有保護功能，比如說在受到攻擊時開啟一個保護罩等等，也有治療功能，比如說能加快傷口痊癒等等。

　　沈怡點點頭，說：“都是雪萊做的。他主動找上了傑瑞，以領主府的名義賣魔法裝備，給領主府分成。看得出來，他的古代魔紋、神語、煉金學都學得很好，不像個十二歲的小孩能掌握的。就算他真是教廷的奸細，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訓練，他也學不到這種程度。所以，他可能真獲得了一份傳承。”

　　傳承，簡單來說是法神留下的一段精神力。

　　法神級別的魔法師可以用某種器皿把自己的精神力保存下來。如果後來者有幸得到了這個器皿，正好兩個人的屬性非常貼合，那麼這段精神力就可以融入後來者的身體，精神力中保存的學識就能為後來者所知。因為夫夫倆暫時還不知道希歐多爾做過預知夢，因此就以為他的學識是從傳承中得到的。

　　“你不覺得奇怪嗎？”沈怡又說，“在教廷勢力全面覆蓋大陸的今天，一旦有光明者出現，立刻就會被教廷收入囊中。所有光明者都被教廷記錄在案，光系法神只存在於教廷中。而如果雪萊是在教廷中得到傳承的，教廷不可能把他放出來做探子，畢竟傳承這個東西太稀有珍貴了。所以，雪萊只有可能是偷偷摸摸得到傳承的，並且這份傳承屬於一個教廷勢力還沒有完全覆蓋大陸的時代中的光系法神。”

　　現在不可能有光明者脫離教廷的控制，只有以前有。

　　“那也許我們該找他聊聊，不知道能不能從他的傳承中知道某段時期真實的宗教史。”邊靜玉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還有什麼發現？”

　　“他好像很缺錢，雪萊家族的經濟情況確實相當糟糕。”沈怡說著這些日子的觀察所得，“他受過嚴苛的禮儀訓練。對教廷極度不信任。他試圖和喬治搭話，想要和他交朋友。哦，他還喜歡觀察我爸。”

　　聽到最後一句話，邊靜玉的臉上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都怪我爸，沒事盡瞎撩。”沈怡歎了一口氣。

　　希歐多爾並不知道沈怡和邊靜玉在談論自己，他正往一枚胸針上施加光屬性魔法，使它變成魔法護具。這樣的魔法護具能在冒險者那裏換到好幾枚金幣！這是希歐多爾最近想出來的賺錢方式。不賺錢不行，畢竟他身上還背負著巨大的稅收負擔。好在他已經得到了老傑瑞的許可，可以用鬱金香公爵領主府的名義兜售魔法護具，人們就不敢揣測這些魔法護具的來源了。他就不會因此暴露光明者的身份。

　　從幾千年前開始，光明者一出生就會被教廷帶走，這片大陸上所有的光明者都被教廷控制著，因此光系魔法護具被教廷壟斷銷售。如果不是背靠鬱金香公爵府，希歐多爾是不敢把護具拿出來的，那意味著他會被教廷盯上。他最近拿出來的魔法護具，沒有真正對外銷售，就已經被領主府內部分光了。

　　傑瑞對自己人從來都不吝嗇，從希歐多爾手裏拿到魔法護具，就先給侍衛隊的人武裝上了。

　　希歐多爾現在的魔法等級還不高，等他修煉到高級魔法師，一件魔法護具可以給他帶來好幾萬金幣的收入！如果是魔導師、法神，那他製造的魔法護具就更厲害，也更值錢了。他以後是不會缺錢的。

　　等希歐多爾忙完了，他的貼身男僕立刻很有眼力勁地遞上了一塊帕子，讓他能擦擦頭上的汗。

　　“換熏香了？這味道……”希歐多爾擦完了汗，才意識到帕子上的香味不是自己慣用的。

　　貼身男僕激動地全身都在顫抖，說：“主人，這是大人賜予我們的！”

　　“大人？”

　　“就是大人啊！他一定是光明神在地上的化身！”貼身男僕一副腦殘粉沒救了的樣子。他口中的大人是指奧古斯塔斯。歡欣之城雖然不是首府城市，但憑著沈怡和邊靜玉的關係，肯定少不了放映機。邊靜玉不僅把整塊中心廣場變成了露天電影院，還在城牆上掛了幕布，可一邊排隊進城一邊看電影。

　　比別的地方的民眾更為幸運的是，歡欣之城的居民在街上親眼見過奧古斯塔斯。

　　歡欣之城果然是被神明祝福的城市，大光明者竟然就住在這座城市裏！

　　沒錯，奧古斯塔斯現在多了一個“大光明者”的美稱。

　　要不是柯克男爵的府邸坐落在貴族區，一般人不能隨意靠近，只怕府邸的大門已經被激動的民眾們摸掉色了吧！但激動的民眾過不來，希歐多爾的貼身男僕卻可以在柯克男爵府邸外行走。他懷著激動崇敬的心情轉悠了兩日，終於等到了奧古斯塔斯出現。他一激動，就直接朝著奧古斯塔斯跪下了，用嘴唇親吻惡魔腳邊的泥土，說：“大人啊，您是如此仁慈，又如此全能。願您能賜福您忠實的信徒。”

　　奧古斯塔斯很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微微抬著下巴，假模假式地說：“我祝福你。”

　　貼身男僕都激動得哭了。

　　奧古斯塔斯就隨手從袖子裏抽出帕子，讓貼身男僕擦臉。

　　貼身男僕沒捨得用，虔誠地捧著帕子回到了主人身邊，獻給了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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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這帕子上的味道肯定是大人的體香。”貼身男僕一臉憧憬地說。

　　希歐多爾絕望地想，這個世界果然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