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邊嘉玉趕緊轉移話題說起了邊慈的事。
內院的女孩兒做出了跑到外院找男人的事,柳佳慧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得意外,只是臉一沉,冷冷地道:“她那個人……我是教不出來的了,你要是能狠得下心來,不如把她送到寺廟裏去做姑子吧。”
柳佳慧當然不會覺得意外了。邊慈跟在她生母身邊長大,隨著孫姨娘一樣,都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若是她有能和野心相配的手段,那也就罷了,偏偏她只跟著孫姨娘學了一堆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在柳佳慧的夢裏,邊慈不僅偷偷跑到外院去,還在她帶著邊慈去赴宴時,躲到了供男賓喝酒上頭時小憩的房間裏去,趁著五皇子不注意,爬了五皇子的床。她以為自己這樣做了,五皇子就一定會納她為妾了,但其實那些皇子們最厭惡被人算計。在夢裏,邊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誰還怕這樣一個沒落的伯府不成?五皇子當著眾人的面,把邊慈和整個安平伯府狠狠羞辱了一番。柳佳慧差點暈厥過去。
這事兒鬧得太大了。邊家只能把邊慈送到佛堂裏關起來,派嚴厲的嬤嬤看守她。
此後又發生了很多事。邊慈一直鬧騰不已,後來更是害了府上的二姑娘邊雅,又害柳佳慧失了一胎從此不能再有身孕。柳佳慧夢醒後嫁到邊家,漸漸發現魯氏及邊靜玉都和她夢裏那對母子不一樣,便強抑著心裏的厭惡,覺得自己應該給邊慈一個機會。結果,她很快就發現,邊慈依然是那個邊慈。
“大妹妹確實是被孫姨娘教壞了。這樣吧,我挑幾個嚴厲的嬤嬤送去她身邊,讓嬤嬤們好好磨一磨她的規矩,想來能改過來不少。”邊嘉玉雖然也覺得邊慈行為不妥,但他畢竟沒有夢中的經歷,就算對大妹妹沒什麼好感,也不會輕易放棄她。他覺得,像邊慈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教一教還是能教好的。
柳佳慧沉默不語。
邊嘉玉又說:“好好教上一年,咱們給她尋個寒門出身的老實書生,再多陪一些嫁妝……她那樣的性子,我是不敢把她往高了嫁的,不如找個老實的能包容她脾氣的。當然,光老實了不上進也不行。”
柳佳慧嗤笑了一聲,道:“你瞧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老實人招你惹你了?你要這樣害他們?”
邊嘉玉沒料到柳佳慧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反應。他心裏有些惱,卻不會對著柳佳慧發火,只耐心解釋道:“今日的事情已經被我遮掩過去了,除了府裏的自己人,別人都不知道大妹妹做了什麼。這並沒有壞了府裏的名聲。總歸是小姑娘呢,哪怕她做得再錯,這會兒也不能真讓她當一輩子的姑子去啊。”
柳佳慧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她知道邊嘉玉是個心腸柔軟的人。要不是心腸好,在她夢裏,當鎮國公府分崩離析、被人唾棄時,他也不會對她不離不棄。她心裏其實一直都為邊嘉玉的溫柔感到驕傲。
柳佳慧便說:“先關她一些日子吧。待我出了月子,我去尋個從宮裏放出來的老嬤嬤。那樣的嬤嬤最會調-教人。若能調-教出來,我自然給她尋一門四角俱全的好親事。若調-教不出來,那也別怪我對她不好了。世道艱難,闔府女眷的名聲不能叫她拖累了。我不會讓她害了二妹妹,也害了我的女兒。”
宮裏放出來的受人尊敬的嬤嬤分了兩種。一種是跟在貴人們身邊伺候過的,這樣的嬤嬤很搶手,被她們調理過的姑娘,大都能在規矩、儀態等方面得到提升。還有一種是在宮裏當過差的,雖沒有去貴人身邊伺候過,但手底下曾管過幾十號的宮女太監。柳佳慧想請的是第二種嬤嬤,想讓她拿出調-教宮女的辦法去調-教邊慈。宮女都是怎麼樣的?想要在宮裏活下去,宮女都是低調、謹慎、守規矩的。
邊嘉玉作為男人,不懂裏面的勾勾繞繞,還以為柳佳慧要請的是第一種。他知道嬤嬤有多難請,見柳佳慧願意為不懂事的邊慈做到這樣的程度,便覺得柳佳慧是嘴硬心軟。這麼一想,他又有些心疼柳佳慧了,道:“大妹妹從小就被孫姨娘教得不討喜……你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好好帶一帶二妹妹。”
夫妻商議好了,柳佳慧就派人去給魯氏傳了話,魯氏並無異議。
等邊靜玉知道邊慈有過要勾引沈怡的打算時,都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還是他見邊慈被禁了足,多嘴問了一句原因,才知道這事。饒是邊靜玉平時表現得再如何穩重,這會兒也氣壞了,問:“她是怎麼想的?難道她覺得怡弟會舍了我,轉而看上她?”這簡直是對他的侮辱!也是對沈怡的感情的侮辱!
這話是在私底下說的,只有他身邊的小廝寶來聽到了。
“那邊……”寶來衝著邊慈住的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巴,小聲地說,“怕是沒有那麼高的心志。小的倒是覺得,她許是想給沈公子做妾吧。”畢竟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來,若是想要親生子,肯定要納妾。
因為柳佳慧一直沒帶邊慈出去交際,邊慈沒有機會遇到五皇子等人,正巧沈德源官復原職,她便覺得沈怡是個很好的人選。不過,她覺得魯氏肯定不會放她去見沈怡,所以才會自己偷偷去了前院。
邊慈或許以為,她是邊靜玉的妹妹,沈怡越是喜歡邊靜玉,她就越有優勢。畢竟她能為沈怡生下留著邊家血的孩子。而只要她有了孩子,並且是兒子,她還需要怕邊靜玉嗎?最後的贏家肯定是她。
這樣奇葩的邏輯,邊靜玉是不懂的,還是寶來分析給邊靜玉聽的。
邊靜玉詫異地問:“她怎麼會這樣想?如我和怡弟,我們二人若真是情投意合,他又怎麼會因為子嗣的問題背棄我?是,香火傳承乃是大事,但明明可以過繼的,不是嗎?”邊靜玉想了想,又說:“莫說是我和怡弟了,就是大哥和大嫂,如果大嫂生不出男孩來,難道大哥會背棄她?這必然是不能的。”
邊靜玉也不是瞧不起妾侍。事實上,他父親安平伯就有兩個妾。
但是,能不能生出男孩,這從來都不是一個衡量女人有沒有本事的標準。
為妻者,最要緊的是能夠幫扶丈夫、教育子嗣、平穩後院、打理庶務等等。生不出男孩有什麼要緊的?完全可以從族中過繼子嗣。當然,她也可以給丈夫納妾生子,但妾從地位上根本越不過她去。
為妾者,最要緊的就是本分。一個妾想要靠子嗣上位?這就太過愚蠢了。庶出的孩子都要叫嫡母一聲母親,他們若有本事得了榮耀,還是讓嫡母面上有光。在正經人家,誰會讓個妾蹦躂到人前去?
哪怕一個妾生了十個兒子,按照這世間的禮法,她的地位就能比妻子更高了?這必然是不能的。就算她還有拿捏男人的本事,把家裏的男主人拿捏住了,難道她還能取代妻子的地位?這必然也是不能的。若是妻子的態度強硬些,或者宗族的規矩嚴苛些,就算妾有了孩子,妻子依然能行過繼的事。
所以,邊靜玉才會覺得邊慈愚蠢。
“她把自己當做了什麼?有些人以自己的容貌為榮,有些人以自己的才華為傲,有些人以自己的品德立世,她呢?她莫非就以自己能生兒子為榮?”邊靜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現在才知道,她是真的愚蠢。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把自己當做是一個孕育子嗣的工具,以後還有誰能夠瞧得上她?”
寶來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稀奇的言論,偏偏他還覺得邊靜玉說得很有道理,但他心裏仍有很多的疑問,便說:“可小的常在市井走動,見過一些貧賤的家庭,明明已經生了好幾個女孩,再也養不起孩子了,卻要把女兒賣了去生男孩兒。又有一些家庭,女人嫁人後一直沒生出孩子來,就被休回家了。”
邊靜玉說:“不一樣的……那些窮苦出生的女孩,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們從來沒有立起來過,世人沒給她們立起來的機會。但是,就拿我嫂子來說,她是柳家的姑娘,她的家世及她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她的底氣。既然有這樣的底氣,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像那些窮苦人家的女孩一樣?”
寶來越發覺得邊靜玉的話有道理。
邊靜玉不知道,他的這些想法要是被傳揚出去,說不定能引起樸素的婦女解放運動吧。
如邊靜玉這樣的男人,他反倒是懂得尊重女性的。偏偏是邊慈這樣的女孩兒,只知道攀附男人,將自己當成是生育的工具,也是可憐可歎!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男人中有邊靜玉這樣的,也有瞧不起女人、將女人當玩物的。女人中有邊慈這樣的,亦有沈巧娘這樣遭遇了很多不幸還能立起來的。
邊靜玉起身理了理衣服,說:“我要出府一趟……這事兒也算是給我提了個醒,有些話我應當提前和怡弟說清楚。”他其實覺得過繼來的子嗣和親生子並無不同,他一直覺得沈怡也是怎麼想的,畢竟他們的思維總是很同步,不是嗎?不過,邊慈這事兒一出,邊靜玉就覺得還是把話講開了比較好。如果沈怡非要有親生子……他就把沈怡揍一頓,然後解除婚約,再不耽誤沈怡去娶妻納妾、生兒育女的。
寶來笑著說:“小的瞧著,主子定能如願以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