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到自己院子時,邊嘉玉還在琢磨沈怡的事。明明差點喝了花酒的人是他,結果在邊靜玉面前表現得委屈不已的人也是他。邊嘉玉彷彿重新認識了沈怡一次,這人的臉皮怎麼就這麼厚呢?邊大哥還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他一不小心差點喝了花酒,他敢去妻子面前討便宜嗎?必然是不敢的。
柳佳慧見邊嘉玉愁眉不展,問:“你又在想什麼呢?”
“在想喝花酒的事。”邊嘉玉說。
柳佳慧呵呵一笑。
邊嘉玉意識到自己話裏的錯漏,連忙補救說:“我在想,萬一我喝了花酒了,我該如何去你面前補救……不對不對,我壓根就沒有去喝過花酒啊!我也不想去喝花酒!我就是有點好奇。”得,簡直越說越不清白!在柳佳慧的冷笑中,差點被妻子趕去書房裏睡的邊嘉玉委屈地想,看來他和沈怡犯衝啊!
好在柳佳慧沒有真因為邊嘉玉的話生氣——她總是勸自己不能和一個二貨生氣——她很快問出了事情的經過。得知沈怡的所作所為,柳佳慧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彷彿是吃了屎一樣的一言難盡的表情。
在柳佳慧夢裏,沈怡有著讓世人難以理解的桃花運,紅顏知己數不可數。最讓人理解的事,那些心悅沈怡的女人,無論她們身份高低貴賤,她們總能姐姐妹妹地一團和氣。大家都覺得沈怡一定特別會哄人。柳佳慧如今也知道,一旦涉及到邊靜玉和沈怡,夢裏的事好像變得不那麼可靠了。但這會兒從丈夫那裏得知沈怡是如何哄邊靜玉的,雖其中最關鍵的話,沈怡是附在邊靜玉耳邊悄聲說的,沒叫任何人聽去,就只看邊嘉玉從牆角聽到的那些話,沈怡果真特別會哄人!柳佳慧真怕邊靜玉被哄了。
柳佳慧畢竟和沈怡見面得少,她不知道現實生活中的沈怡和她夢裏的沈怡其實並非是同一個人。在她夢裏,沈怡的魂魄離體後就再也沒能回到身體中,於是他的身體被一個來自後世的靈魂佔領了。
柳佳慧並不知道這些,便怕沈怡會像她夢裏一樣桃花盛開,然後對不起邊靜玉。
“擅長花言巧語的男人往往都是不可靠的,他今日能對這個人花言巧語,明日就能對那個人花言巧語。”柳佳慧很懂語言的藝術,明明心裏怕沈怡對不起邊靜玉,嘴上卻還在幫沈怡說好話,“當然,我不是說沈二就是這樣的人。只是你如今也瞧出來了,弟弟被沈二一哄一個准,所以你得在旁盯著點。”
邊嘉玉作為男人,畢竟和沈怡接觸得多些,對沈怡的品性也有著更深的認識,道:“雖說我現在看沈二越發不順眼了,不過他真做不出對不起靜玉的事。他若油腔滑調,也是對著靜玉一人油腔滑調。”
“那我就放心了。”柳佳慧道。
雖然在妻子面前說了肯定的話,但邊嘉玉還是特意把沈怡叫出來喝了一頓酒。他最近很喜歡欺負沈怡,想要把沈怡灌醉了,好見到沈怡的糗態。結果,喝著喝著,邊嘉玉倒先醉了,以兄長的身份說了一堆“你若是對不起靜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話,把沈怡弄得哭笑不得。喝醉時放狠話放得痛快,等第二天酒醒,邊嘉玉才發現自己又鬧出個笑話了。做鬼也不會放過?這種狠話還不如不放呢。
恩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恩科分為兩種,一種是小恩科,一種是大恩科。如果是小恩科,那麼只加考會試、殿試。如果是大恩科,則加考鄉試、會試、殿試。因玉米這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皇上心中大喜,這回加設的便是大恩科。邊靜玉身在京城,他早兩年就已經是秀才了,這會兒考完鄉試後,要是中了舉人,就可以直接參加會試。不像外地的秀才,需要在當地參加鄉試,哪怕鄉試中了,卻也無法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趕到京城來參加會試。不過,對於天底下的秀才們來說,能多一次參加鄉試的機會,這也是好的。
邊靜玉在貢院裏考試,沈怡就在考場外頭陪著他。
考場的對面有一家狀元樓。這酒樓是京城所有酒樓中離著考場最近的。它本來不叫狀元樓。不過是每次科考放榜時,總有許多考生待在狀元樓裏等消息,人們為了圖吉利,就把酒樓叫做狀元樓了。
沈怡就在狀元樓裏租了個位置。
邊靜玉待在考場裏一考幾天,沈怡就天天到狀元樓裏報到,從早上開門一直坐到酒樓打烊。他臨窗而坐,眼睛就衝著考場的方向。雖不能真看到考場中的場景,但也修煉出了幾分“望夫石”的味道。
鄉試要考三場。邊靜玉每考完一場走出考場時,沈怡總能在第一時間接到他。
這一日已經是第三場考試的最後一天了。沈怡和邊嘉玉都坐在狀元樓等邊靜玉。狀元樓本就是書生們聚會時的上上選擇。所以,樓裏除了沈怡和邊嘉玉,自然還有別人,滿滿當當地把整個狀元樓都差不多坐滿了。這些人中大都是書生,他們雖沒有參與本次鄉試,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關注本次鄉試。
有書生的地方就有高談論闊。不過,沈怡的心思從來都不在高談論闊上。
邊嘉玉悄聲說:“我們左邊那桌正在議論玉米,非說玉米這名字起得有深意,說玉字用得如何如何好,米字又用得如何如何好,兩個字湊一起就有什麼什麼深意。你當初起名字時,真是怎麼想的嗎?”
沈怡搖搖頭說:“他們是怎麼說的?我沒有注意聽。”
“行了行了,你繼續盯著窗外吧。就知道你已經快變成石頭了,除了盯著貢院那邊的動靜,哪里還能注意到別處?你瞧瞧你,我覺得你比靜玉本人還緊張。”邊嘉玉見沈怡在乎邊靜玉,心裏美滋滋的。
沈怡坦率地承認了,笑著說:“確實有些緊張。靜玉弟弟不緊張,是因為他胸有成竹。我緊張,是因為我雖然相信靜玉的能力,但我在意他,於是難免患得患失。不過,靜玉肯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把“在意”兩個字掛在嘴上?邊嘉玉老臉一紅,只覺得沈怡果然油腔滑調,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可對於腦內儲存著海量垃圾資訊的沈怡來說,直抒胸臆有什麼錯?
邊嘉玉說:“待鄉試結束,我就要赴任去了,趕不及看靜玉參加會試、殿試。”瞧他這話說的,好像料定邊靜玉肯定能過了鄉試了。好在他和沈怡坐在臨窗的角落,說話的聲音又極小,沒有叫鄰桌的人聽去。否則,聽見了他們說話內容的書生肯定要覺得他們狂妄自大,然後狠狠地鄙視他們一回。邊嘉玉又說:“我走了以後,你要盯著靜玉上進。”別整天說些叫人臉紅的話,拉著邊靜玉一塊兒胡鬧。
沈怡說:“大哥放心。我爹說了,等靜玉過了鄉試,就讓靜玉來我家裏讀書。”
邊嘉玉:“……”
更不放心了,有沒有!
“我早已經把屋子收拾出來了。”沈怡很有心機地表現出了自己貼心的一面。科考選拔的是當官的人才,不是做學問的人才。本朝的鄉試之後的會試,雖說也考學問,但對時事政策的理解更為重要,因為大題目的問答方向往往都和時事政策有關。沈德源久居官場,自然有很多東西能夠教給邊靜玉。
他們倆正說著話,忽然有一人走到了他們的桌前。
沈怡抬頭一看,見這人長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衣著也很普通,是自己不認識的,便以為他是來找邊嘉玉的。卻不想,邊嘉玉也不認識這人。這人對著沈怡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說:“見過新誠伯。”
沈怡不知這人是如何認出自己身份的,微微頷首,算是受了禮。
這人自稱姓陳,是個護衛。陳護衛又說:“我家主子說,今日能在狀元樓裏遇到新誠伯,定是緣分使然,欲請新誠伯上樓喝茶。”沈怡他們坐在二樓的大廳裏,而狀元樓還有三樓,三樓就都是包間了。
沈怡和邊嘉玉對視一眼。沈怡問:“敢問你家主子是……”
陳護衛說:“我家主子曾見過新誠伯一面……”他指了指樓上,又說:“新誠伯,請——”
沈怡不是很想見陳護衛的主子,便說:“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家主子曾……”
“不是這句。”沈怡搖頭。
“今日能在狀元樓……”
“不是這句。”沈怡繼續搖頭。
陳護衛想起自己剛見到沈怡時的見禮,說:“見過新誠伯?”
“是這句了,你再說一次吧。”沈怡說。
陳護衛覺得奇怪,但還是照著沈怡的意思再說了一遍,道:“見過新誠伯。”
沈怡連忙說:“哦,你怕是認錯人了。”
陳護衛:“……”
待陳護衛離開後,邊嘉玉小聲地對沈怡說:“如此扭扭捏捏不願意表明身份的……這人的主子怕不是位女子吧?”一位女子上狀元樓喝茶,這沒什麼。但是,她為什麼非要請沈怡喝茶?還說什麼緣分使然?難道她心悅沈怡?聽柳佳慧念叨得多了,邊嘉玉雖然相信沈怡的人品,卻也怕沈怡桃花運太旺。
沈怡忙說:“大哥!反正這種奇奇怪怪的人,我肯定是不會去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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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誠伯說屬下認錯人了。”陳護衛對微服私訪的皇上如此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