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難道我這身和伯父不像嗎?”邊靜玉當著沈怡的面轉了一圈,又問。
沈怡艱難地說:“像。”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換?”邊靜玉微微鼓起了的臉。雖說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有些少年老成,但幼年時的他也曾魯氏面前撒過嬌,一撒嬌就會把臉鼓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了。這讓魯氏深以為憾,兒子總是越長大就越不可愛。而她不再可愛的兒子此時卻在沈怡面前露出了幾分真性情。
沈怡的手指蠢蠢欲動,好想去戳一戳邊靜玉的臉。
不過,沈怡靠著強大的自製力忍住了。他小聲地說:“就是因為像才……”
“真的很像嗎?!”邊靜玉一臉驚喜地問,“你是伯父的兒子,你說像肯定就是真的像了。”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沈怡的糾結,而是沉浸在“我和我愛豆穿了同款衣服我們還特別像”的喜悅中不可自拔。
沈怡還能說什麼呢?當然是要縱容他啦!
忽然,邊靜玉面色大變,聲音都變得有些不正常了,說:“怡弟,你站著別動!千萬別動。”
“怎、怎麼了?”沈怡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果真就不動了。
邊靜玉緊張地看著沈怡的身後。床底下鑽出了一條蛇,慢悠悠地遊走著。為什麼屋裏會有蛇?邊靜玉嚇壞了,一怕這種外形冰冷殘忍的生物,二怕那蛇忽然衝過來把沈怡咬了,畢竟它離沈怡很近。
沈怡見邊靜玉面色驚恐,便想要回頭看看。
“別!千萬別動!聽我口令,若是我叫你跑,你就迅速衝到屋子外面去。一定要快,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邊靜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怕沈怡略有動作就會吸引蛇的注意,因此及時喝止了他的行為。
好在那條蛇似乎對屋子裏的人不感興趣,在邊靜玉緊張的注視中,它迅速游到了牆角邊,然後鑽進某條縫隙裏,消失不見了。邊靜玉這才鬆了一口氣。就剛剛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竟出了一身冷汗。
邊靜玉覺得自己手腳發軟,卻顧不得扶著椅子坐下,而是拉著沈怡的手跑到了屋子外面。遠離了屋子後,邊靜玉才覺得安全了一些,說:“屋子裏竟然有蛇!天呐,我們住的屋子裏竟然有一條蛇!”
“蛇?”沈怡問。
“我看著它從床底下鑽出來的……太可怕了。”邊靜玉心有餘悸地說。
邊靜玉早就知道南婪這邊多蛇蟲鼠蟻,卻沒想到他睡覺的屋子裏的床底下竟然還能藏著一條蛇!那蛇不知從何時起就躲在了床底下,收拾屋子的人也沒發現它,估計是沈怡替邊靜玉掛在床頭的香囊起了作用,它聞著驅蟲粉的味道覺得不舒服,這才從床底下遊了出來,然後順著牆角的縫隙爬走了。
俗話說得好啊,人嚇人,嚇死人。
邊靜玉忍不住想,若是沒有香囊,若是蛇沒有走,那麼他今天晚上豈不是要睡在一條蛇上面了?等到半夜時,那蛇會不會順著床架子爬到床上來?會不會咬他?會不會用光溜溜涼冰冰的身體蹭他?
邊靜玉被自己腦補出來的場景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於是邊靜玉就不敢回屋子睡覺了。雖然那蛇已經走了,誰知道床底下還有沒有另一條蛇呢?誰知道它會不會回來呢?誰知道除了蛇以外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呢?邊靜玉甚至都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都已經這麼晚了,再叫人收拾一間屋子怕是來不及了。”邊靜玉面露憂愁地說,“而且,誰知道新收拾出來的屋子裏是不是還有另一條蛇……”總之,他寧可在院子裏站一晚上,也不要去屋子裏睡覺。
沈怡安慰他說:“剛剛應該是個意外。如果屋內常年有蛇,我爹和我哥就該提醒我們了。”
邊靜玉搖了搖頭。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道:“要不我去伯父屋子裏擠一擠……”
“不行!”沈怡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邊靜玉其實也覺得這樣不太行。此時的社會大環境講究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長輩就是長輩,小輩就是小輩,這裏頭的界限非常分明。近之則狎,親近了就顯得有些不太尊重了。因此,邊靜玉想要去和沈德源擠一床這種行為其實有些異想天開。當然,如果他非要這麼做,倒也不能說他做錯了。
但沈怡拒絕地太快了,邊靜玉就忍不住要和他唱唱反調,問:“為什麼不行?”
“我爹他……他睡覺時磨牙,特別吵。”沈怡這“不孝子”給他爹捏造了莫須有的習慣。
“沒關係啊!我不會介意的。”邊靜玉說。對於迷弟來說,偶像會磨牙都是一種本事!
沈怡反應飛快地說:“而且,你忘記你那次睡覺跌下床把自己胳膊都弄傷了的事了?我爹現在不年輕了,萬一被你踢下床,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還是找個年輕人陪你一起住吧。”他態度誠懇地建議。
“對了,我哥是汗腳。”沈怡又補充了一句。這倒是沒有騙人,沈思確實有一雙汗腳。
邊靜玉實在不敢一個人住,於是最後跟著沈怡回了沈怡的房間。若兩人沒有定過親,他們此時反而能夠坦坦蕩蕩的,年輕的小夥子們偶爾住到一起去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情啊!但因為他們已經定過親了,於是他們心裏都有鬼。沈怡忙說:“你睡床上去吧。我在地上鋪點東西,我就睡在地上好了。”
“你別睡地上,萬一地上有蛇呢?”邊靜玉還是有點怕,“這樣吧,我們都睡床上,我睡裏頭,你睡外頭,中間用被子隔一下。好不好?”這會兒天氣還很熱,南婪這邊比北方更熱,晚上睡覺不用蓋被。
明明兩個人心裏都有鬼,但偏偏要做出一副“不僅我心裏沒有鬼,我還知道你心裏也沒有鬼”的樣子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呢。在這之前,他們都是分房睡的,從來沒有在同一個房間裏睡過。
這兒的床自然不如邊靜玉在家裏時睡的床大,是用幾塊床板簡單拼接起來的。兩個大小夥子睡在上面,並不顯得有多寬敞。但他們都很有默契地約束了自己的手腳,使得自己絕對不會觸碰到對方。
邊靜玉有些睡不著。他總擔心自己一睡著,又會有蛇從陰影裏鑽出來。
沈怡也有些睡不著。一想到邊靜玉就躺在自己身邊,他的指尖就蠢蠢欲動。
但邊靜玉裝作自己快要睡著了,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因為他不想讓沈怡擔心,也不想影響沈怡的睡眠。沈怡也是如此,假裝自己漸漸睡著了。他們兩個人總在這種地方有著非常奇怪的默契。
夜漸漸就深了。
邊靜玉已經保持著一個動作很久沒有翻身了。沈怡覺得他肯定睡著了,於是輕輕地叫了兩聲靜玉弟弟。邊靜玉沒有應答。沈怡就大著膽子伸出手,用手指在邊靜玉的臉上戳了一下。終於戳到了啊!
邊靜玉:“!!!”
沈怡心滿意足了。他覺得右手的指尖上彷彿還遺留著邊靜玉臉上的溫度,捨不得讓這溫度散得太快,就用左手緊緊地握住了右手,彷彿這樣一來,他真的可以把那種讓人神經興奮的觸感挽留住了。
邊靜玉很有報復心地想,竟然戳我的臉!男人的臉是可以隨隨便便戳的嗎!反正他正好因為心理陰影不敢睡,於是就耐心地等了好久。等到沈怡真的睡著了,邊靜玉不僅戳了沈怡的臉,還戳了沈怡的胳膊,戳了沈怡的肚子,戳了沈怡的大腿……還別說,手感真是挺好的,邊靜玉一戳就停不下來。
於是,沈怡做了一個活色生香的夢。
夢裏頭,邊靜玉鼓著臉在沈怡身上戳來戳去,說:“哼,叫你戳我臉!”沈怡躲了半天,都躲不開邊靜玉的“魔爪”,便直接一用力把邊靜玉壓在了身下。沈怡禁錮了邊靜玉的行為,板著臉問:“你還戳不戳了?”邊靜玉一邊掙扎,一邊說自己不敢了。沈怡看著邊靜玉漲得通紅的臉,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早上醒來後,沈怡偷偷爬起來去井邊洗褲子了。
邊靜玉幾乎就沒怎麼睡覺,只在快天亮時眯瞪了一會兒。等沈怡起床時,他一激靈也醒了。邊靜玉還有些心虛。他和沈怡畢竟是已經定了親的關係,若被人發現他們住到了一起,他總覺得不太好。於是,他打算趁早起床,偷偷把這事掩蓋過去。雖不敢回自己的屋子裏,但他可以坐在院子裏看書。
當邊靜玉躡手躡腳、做賊心虛地走出沈怡房間時,拎著兩隻山雞回來的沈思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沈思連忙躲了。其實這會兒還很早,要擱在平時,沈思肯定還在睡。但他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去野集上買了兩隻山雞回來給弟弟們燉湯。誰能想到他回來時竟然看到了這一幕!沈思面色凝重,弟弟們不會已經把什麼不該做的事都做了吧?他不好去找邊靜玉說話,就打算先把沈怡拎過來揍一頓。
於是,等沈怡洗完褲子回到院子裏時,等待他的就是一個面黑的大哥。
“你手上拎的什麼?”沈思問。
沈怡心虛極了,他在這一刻非常後悔,早知道應該在換下褲子後就直接把它毀屍滅跡。此時沒有後世那麼開放,此時的人往往覺得房中事是不能為外人道的。沈怡結結巴巴地說:“是……是褲子。”
沈思面露懷疑地說:“大早上起來洗褲子?”
“是、是啊!”沈怡努力找理由想把這事圓過去,人一緊張就容易腦抽,“因、因為……我尿床了!”
沈思:“……”
沈怡臉上的表情慘不忍睹。他悲憤地閉上了眼睛,沒臉見人了,沒臉面對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