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事被公開處刑, 還是對著幾個小弟弟，葉湄又羞又窘, 看著面前三個目光灼灼的小少年，不知道怎麼開口。

沈度坐到葉南期身邊，支著手肘托著腮, 笑道︰「姐姐不好意思和叔叔阿姨說的話, 就和我們說吧。」

趙生跟過來湊熱鬧, 想摟葉南期, 被沈度一巴掌扇開。

小孩兒茫然無措地看他一眼，沒多大心眼, 蹲在一邊道︰「別看我年紀小，其實我可懂感情方面的問題了, 姐姐……」

葉南期冷冷斜他們倆一眼。

葉湄脾氣好，對小孩兒更是沒招架之力, 禁不住趙生和沈度的軟磨硬泡, 又多說了幾句。沒一會兒，葉媽媽喊她去帶帶小妹, 趕緊逃也似的跑了。

三個少年湊到一塊嘀嘀咕咕。

「上美院的，叫譚奕, 天才年輕畫家……　, 听著很厲害啊。」

「和姐姐的學校挨得很近, 去美院時遇到的, 送姐姐肖像畫追求？听著還有點兒浪漫, 藝術家風範。」沈度勾著葉南期的肩膀, 「我媽也是畫家。」

葉南期磨牙，心里不太爽︰「什麼厲害不厲害的……不行，我放不下心，中考完了我要去看看。」

沈度湊到他眼前笑︰「吃醋了？」

趙生也笑眯眯的︰「南期，這麼大了還黏姐姐啊？」

葉南期逮著兩人就是一頓打。

考試的前一天，三人在沈家的後院里納涼。說到暫時性的小目標，葉南期和沈度都是考市內的重點一中。

趙生本來興致勃勃的，一搜一中的分數，立馬就蔫了。

葉南期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背︰「你還有一年呢，說不定一年間你就突然打通任督二脈，領悟了學習的真諦呢。對了，你在美國長大的，英語可是你的強項，上次月考你英語考了多少？」

他的本意是激勵一下趙生，結果少年心虛地望著遠處，沒好意思說出來。

沈度在旁邊吃著西瓜，聞言冷笑著吐出西瓜籽兒，悠悠道︰「八十九，差一分及格。說來你可能不信，趙生先天性智障，死活學不了洋語，口語听力還成，一寫就原形畢露。」

葉南期︰「……」

趙生蹲在地上畫圈。

葉南期︰「也許……說不定呢。」

安慰詞都說不出來了。

葉南期和沈度的考場不在一塊兒，出發時小少爺久違地坐上了專車，葉南期騎著自行車，和他踫了踫拳，準備走時，沈度又叫住他，下了車跑過來，從脖子上摘下個玉墜子。

「護身符。」他沒有猶豫，抬手掛到葉南期脖子上，「別失利啊，要是沒考上一中，我帶大家天天嘲笑你。」

葉南期無言道︰「你中二期還沒過？成，你沒考上我讓趙生笑你。」

說著，他從兜里摸出張奇形怪狀的黃符︰「……我媽去寺里求的，據說開光了。禮尚往來，要嗎？」

沈度劈手奪過，生怕他反悔似的，揣進懷里，下巴一昂︰「走吧，別給我們院兒丟臉。」

中考對于兩人來說毫無壓力，考完試，葉南期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去那個疑似未來姐夫的可疑人士的學校。

沈度知道他的打算，提前交卷，忙不迭跟來，又拖家帶口地多了個趙生。

三人在公交站台前大眼瞪小眼，葉南期忍無可忍道︰「你們倆能別跟來嗎，我帶孩子逛街呢？」

沈度道︰「告訴你個秘密，我爸媽報錯了我的出生年份，又懶得修改，其實你就大我一歲，按戶口本上也才大兩歲，你裝啥大人呢。擔心你被人賣了，跟過來看看而已。」

趙生嗯嗯嗯點頭。

葉南期甩不脫這兩塊牛皮糖，只得認栽，領著他們倆上了車。

三人擠著公交車，往大學城去，路上趙生突發奇想，摸手機搜索渣男防騙指南。

「油嘴滑舌，長得太好看的不能要。對誰都笑，溫暖過度的不要。還有……」

趙生嘀嘀咕咕著，忍不住看了眼油嘴滑舌的沈度和對誰都笑的葉南期。

察覺到他的視線有異，兩人一起瞪回來，瞪得他立刻別開視線，轉移話題︰「咱們就這麼過去，能不能找到人啊？」

葉南期道︰「他不是挺出名的嗎，路上問問人就行。」

三個脆蘿卜又不吭聲了。坐到大學城附近下了車，三人問路到了美院附近，轉悠著進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轉了一圈，葉南期攔了個學生，詢問譚奕的情況。

葉南期虛歲十六，隨著年紀的增加，相貌愈加精致俊秀，氣質又頗為溫雅，站在一旁像棵挺拔的小白楊，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被攔住的女生盯著面前的三個美少年，沒有猶豫，笑眯眯地道︰「你們也是譚奕學長的粉絲？學長以前不怎麼在學校，經常出去寫生，不過最近在追求一個女生，待在學校的時間長了很多，現在去畫室，說不定能踫到他。」

葉南期不急著去見人，繼續詢問︰「姐姐，譚奕學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女生想了想︰「第一當然是很帥啦……很有才氣，待人也很溫和，請教他問題一定會耐心回答，不過其實不太容易接近，我請教過學長幾次，想要手機號都被婉拒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學長追人……雖然那個女孩兒是很漂亮啦。」

葉南期從小崇拜姐姐，心想我姐姐何止漂亮。

問了譚奕經常去的地方，趙生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到了地方，譚奕果然在。

在的還有葉湄。

葉南期抬手讓兩人稍安勿躁。

譚奕年輕富有才氣，對外人禮貌生疏，在葉湄面前卻頻頻臉紅嘴笨，追求的方法看著浪漫，其實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畫出葉湄在他心中的模樣。

兩人相處看起來非常輕松，葉湄經常笑。

葉南期盯了會兒，沒吭聲，帶著兩人往回走。

趙生有點懵︰「就這樣？我們不上去嗎？」

沈度伸手在他嘴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勾著葉南期的肩道︰「明天再來瞧瞧。」

三人一連蹲了半個月，見識了葉湄在與不在時的譚奕。

旁觀者的角度總是能看得更清，最終不得不落敗而歸。

挑不出什麼毛病。

葉南期酸酸地道︰「那就讓他追求姐姐吧……姐姐也長大了，是時候放手了。」

沈度把啃了一半的小蛋糕遞到他嘴邊︰「南小期，你醒醒，姐姐比你大四歲。」

葉南期無意識地咬了口，才想到這是沈度啃過的，沈度也反應過來了，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是一熱。

吐也不是，吃下去也不是，葉南期和他對視片刻，最終還是帶著股詭異的心情，吃了下去。他抹開唇角的奶油，若無其事地說起別的話題。

趙生缺心眼，什麼都沒發現，繼續歡快地接話。沈度盯著葉南期發了會兒愣，腦中反反復復地回放著剛才的那一幕。

葉南期的手指縴長，像是鋼琴家的手。

嘴唇紅紅的，形狀很漂亮。

白白的奶油沾在唇角，他伸手抹開……

心底無端燥熱難耐，沈度深吸一口氣，吃完剩下的半個小蛋糕，接下來一聲兒都沒吭。

那夜他夢到了那雙縴長的手，和那張紅紅的唇……掙扎在曖昧又燥熱的夢中，醒來時身下濡濕。

十五歲的沈度在床上紅了臉，偷偷溜進浴室洗內褲。

大概是兩人沒啥緣分，高一開學分班，兩人又不在一個班。

沈度非常不樂意。

沈媽媽好笑道︰「以前也不知道是誰天天嘀咕著南期煩，現在又黏著人家不想放？」

沈度想理直氣壯地反駁，可惜氣實在壯不起來，溜達去後院撿了把小石子兒，上了書房打開窗戶，一下一下地扔過去，砸葉南期的窗。

葉南期正趴在床上看書，生怕窗戶被砸碎，趕緊跳下去開窗，結果迎面就是一顆石子兒，正中眉心。

沈度本來想笑，看到葉南期直挺挺地倒下去，立刻笑不出來了，臉色一變，刷的下了樓跑去葉家，蹬蹬蹬地上樓進了葉南期的屋。

開門就被小石子砸了下。

葉南期盤腿坐在地上，笑得狡黠。

沈度揉揉眉心，也不氣，湊到葉南期跟前︰「剛剛砸疼你了？」

「廢話。」葉南期眉心都紅了，揉著眉心瞪他。

沈度抿抿唇︰「那你再多砸我幾下。」

「剛才已經還你那一下了。」葉南期詫異地看看他的臉，「你受虐狂啊？」

「不是。」沈度的臉色認真，「再砸我幾下，讓我長個教訓，下次不能這樣做。」

葉南期一愣，半晌抬手按了按他的腦袋︰「得了吧，把你砸傻了趙生就有伴兒了，我見不得他尾巴翹的樣兒，賤賤的。」

沈度瞥瞥他，心想你尾巴翹起來時也……

想了會兒，竟然只能想到「可愛」二字。

高中不像初中一樣輕松，一中是重點，抓得更嚴，葉南期和沈度初中時隔著班，午飯還能抽出時間一塊兒吃，高中就不能了，爭分奪秒地吃飯學習，慢一點都會遲到。

除了每天早上出發和下了晚自修能一塊兒，兩人壓根踫不上面。

沈度的不樂意升級為不滿，甚至想拜托他爹把他們倆調到一個班。

最終還是沒開口，他敏銳地發現自己看葉南期的眼神和想他時的心態不太對勁。

某種明明呼之欲出，卻又被一層看不清的霧阻隔著的東西，讓沈度煩躁不已。

看到葉南期就煩躁，看不到他也煩躁。

葉南期倒是沒這個自覺，不知道自己讓人煩了。

在他眼里，沈度是半個弟弟，就是有點欠揍。

平平安安地度過高一，高二文理科分班，葉南期和沈度一起選了理科。考完試分班，兩人終于湊到了一個班。

沈度開心得恨不能抱著葉南期轉圈。

而中考的趙生小同志也不負眾望，考了個倒數的成績。趙家的人唉唉嘆氣，花錢把他塞進了一中，渴望他能在學霸的包圍中，受到點兒感染，近朱者紅。

趙生哭喪著臉道︰「我也沒啥理想，將來就想講相聲，上啥學啊上。」

沈度和葉南期想了想，避開重點，選擇為他的理想鼓掌。

沈度為葉南期煩躁了整整一年，高一結束後的暑假又被扔去部隊，沒見著葉南期，好不容易兩人一個班了，上去就拉著他佔了桌子，飛快確定了兩人未來兩年的同桌關系。

高一時雖然還是幾乎每天都見面，但是接觸沒以前的多，葉南期和沈度坐到一塊兒了，才恍然發覺沈度的個子在這一年竄得極快，已經比他高了。

葉南期想了想，懷疑又含蓄地問︰「沈度，你今天穿的是增高鞋嗎？」

沈度彈了下他的腦門，哼笑道︰「那都是以前了，承認你現在比我矮吧。」

葉南期看他兩眼，搖搖頭不說話。

開學是諸多學生痛苦的詛咒，對沈度來說卻是個美好的信號。

他可以每天被葉南期叫醒，然後坐在自行車後面，摟著葉南期的腰，安靜地享受兩人的獨處。現在到了學校，還能坐在一起，扭頭就能看見葉南期美好的側顏。

這份美好沒持續多久，就在一陣起哄的口哨聲中破裂了。

隔壁班暗戀了葉南期許久的女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跑來遞情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