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葉南期道:“還能怎麼過, 反正餓不死。”說完看了看空空的盤子,眉頭擰得死緊,“很難吃?”
沈度含蓄委婉地評價:“我個人感覺, 不太適合你的胃。”
葉南期:“……”
他倒不是故意的,只是盡全力倒騰出來, 沒天賦就是沒天賦, 努力了也還是一樣的難吃。
能面不改色把他做的東西吃下去的, 繼葉宛後,多了個喜聞樂見的沈度。
沈度道:“你的晚飯呢?”
葉南期怕他看到自己吃速凍食品和泡面又要嘮叨, 敷衍道:“待會兒吃。好了,你也吃完了, 那我就不留客了。”
沈度絲毫沒有“我是那個不被挽留的客人”的自覺,懷疑地看了兩眼葉南期, 突然想起什麼,站起來就去開冰箱的門。
葉南期都還來不及阻止, 兩排速凍餃子整整齊齊地碼在沈度面前, 看著還挺壯觀喜人。
沈度的目光難以言喻,看了兩眼, 回頭皮笑肉不笑的, 道:“寶貝兒, 你最近搞餃子批發生意呢?”
葉南期理直氣壯:“我樂意,我喜歡。”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你就這樣折騰自己?”沈度氣得夠嗆, 好不容易頓頓粗糧養胃, 把他的胃給養好點了, 回頭他又這麼鬧騰。
他越想越氣,很想把人抓過來按在身下教訓一頓:“你就寧願吃這些都不願意回去讓我照顧你?”
葉南期的笑意淡下來,沖他做出一個送客的手勢:“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在重遇沈總前,從來都是我照顧人,我用不著誰來照顧。挺晚的了,不送。”
沈度和他對視了片刻。
他知道葉南期偏執又敏感,再說下去只會把人激怒了,張了張嘴,一條巧舌便蔫了,關上冰箱門,歎著氣道:“我想照顧你。”
葉南期搖了搖頭:“我還是覺得你喜歡我只是你的錯覺。謝謝你,回去吧。”
葉南期是家中的老二,向來家裡偏愛最小的,而他又是男孩子,葉爸爸喜歡女兒,從小教育他將來長大了,要保護好家裡的女孩子們。
他不曾當過被人處處照顧、處處保護的那一方,對沈度的這種態度,既不適應,又措手不及。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才導致他提離婚歪了方向的?
沈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葉南期獨自在餐桌前坐了會兒,望向窗外,心想,這下麻煩解決了。
結果隔天一早他就被門鈴聲吵醒,出去一看,門口放著個餐盒。
葉南期蹲下來,跟看幾千年的古物似的,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這是什麼,左右看了看沒人,悄悄叼回屋裡關上門,打開蓋子時,裡面的粥還冒著熱氣,還帶著余溫。
葉南期嘗都不用嘗,就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了,摸出手機想發信息給沈度,才記起他把沈度拉進黑名單很久了,連忙移出來,打了個電話過去。
“早。”沈度沒有絲毫驚奇,聲音帶笑。
葉南期不可置信:“你到底在幹什麼?”
“好好吃飯,我擔心你。”沈度說完便掛了電話。
葉南期掰著指頭數了一下。
按沈度那脾氣,熬粥大概要一個小時。
從沈度家開車過來,不堵車也要將近兩個小時。
現在是早上七點十分。
合著為了給他送個粥,沈度還不睡覺了?
他越想心裡越複雜,說不出是什麼個滋味,想要再打個電話過去制止沈度的這種行為,結果——
風水輪流轉,沈度把他拉黑了。
沈度不做半途而廢有始無終的事,中午和晚上時,葉南期果然又收到了午飯和晚飯。
葉南期吃著帶著溫度的飯菜,心裡甚至有點懷疑沈度是不是會什麼特異功能,不然哪來的時間跑來送飯。
這種情形連續了兩天,沈度神出鬼沒的,葉南期聯繫不上他,去公司也逮不到人,乾脆一晚上沒睡,蹲在門邊,一聽到動靜,立刻開門,抓了沈度的現行。
他還抱著點希望,猜測天天來送飯的說不定不是沈度,看到一身西裝身形頎長、站在門邊準備摁門鈴的沈度時,思緒徹底淩亂了。
沈度倒是若無其事,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又捂了捂他的手,感覺都冷冰冰的,皺眉道:“你在這兒蹲了我一晚上,沒睡覺?”
葉南期艱難地道:“……你也沒睡?”
沈度略微一頓,捂著他的手更用力了,淡淡道:“我心甘情願。你不會連這個都要拒絕吧?拒絕也沒用,我還是會這樣做。吃完飯去補個覺,我先去上班了。”
葉南期難受得不行,哪兒還睡得著。
沈度大步流星地離開,走到車門邊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葉南期還站在門邊,唇角一翹,沖他拋了個飛吻,才驅車離開。
“……真是。”葉南期喃喃道,“他瘋了嗎?”
今晚葉南期要去參加薛家的晚會,註定是吃不到沈度送的晚飯了。
出發時,葉南期決定等會兒見到趙生,就讓他阻止沈度的這種行為。
他察覺到自己看到沈度就會搖擺不定,不想……抑或說不敢再去和沈度單獨相處。
帶著這種想法,葉南期拿著請帖到了薛家的老宅——薛老爺子的臉皮大概和歲數成正比,老扒灰的能光明正大接名義上的孫子實際上的兒子回家,自然不介意這個歲數了續弦還到處請客。
晚會的地點就在薛家的老宅,老宅坐擁一個山頭,據說是以前薛家先人在朝當官時求萬歲爺賞的,也不知道老祖宗如果看到現在的薛家,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翻出來。
葉南期心裡惦念著等會兒見趙生時要說的話,過去約好的地點一看到人,就啞了。
來的人是沈度。
沈度唇角不乏得意的笑,抱著手,一本正經地故作驚訝:“趙生說身體不舒服,讓我代他來給朋友做做伴,沒想到居然是你。”
葉南期面無表情:“哦,我是誰?”
他今晚穿著淺銀色的得體西裝,戴著眼鏡,頗有幾分斯文敗類的味道。金絲鏡框壓在細緻高挺的鼻樑上,收束了不少情緒,瞧著又有幾分禁欲系的美感。
沈度喉頭發緊,心想他老婆就是好看,左右看沒人,湊近葉南期,壓低聲音道:“是南南,祖宗,我的貓兒,寶貝老婆——嗯?”
葉南期差點當場炸毛。
沈度順毛順習慣了,很快把人按住了,低笑道:“好了,別生氣,都是我的主意。你躲著我不讓我見見,就不能讓我耍耍小心機嗎?”
葉南期沒理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一句都吐不出來,可惜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可能踹了沈度臨時換個人。
兩人遞交了請帖,走進薛家的大宅子裡。
沈度道:“信不信我這宅子能吃人?待會兒不要一個人亂跑。”
葉南期目不斜視:“不能吃人我就不會來了。信不信你腳下可能以前埋過屍體,這兒到處都飄著死不瞑目的鬼魂?”
薛家這老宅沒怎麼翻新過,古色古香的,走廊上掛著一排的紅燈籠,風一吹,滴溜溜地轉悠起來,看著就滲得慌。
沈度默了默,湊到葉南期身邊,臉色有點發白。
葉南期斜了他一眼,沒把人踢開:“以後不要再過來送飯了,我還餓不死。”
“南南。”沈度聲音柔和,“喜歡一個人,是想傾盡所有對他好的。”
葉南期張了張嘴,啞了片刻,道:“你怎麼做是你的事,但是我還不想你因為睡眠不足猝死。”
“不用擔心我。”沈度笑得有點賊,“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
他眸中的笑意和得意太明顯,葉南期扭過頭不看他,不太服氣:“誰關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沈度百依百順:“乖,就讓我自作多情樂一樂吧。”
走廊上畫風詭異,好在請客的大庭院裡畫風還是正常的,熱熱鬧鬧亮如白晝,葉南期不動聲色地離沈度遠了點,在來客中一掃,發現不少熟面孔。
好幾個在那個會所見過的人,今天過來了。
他印象最深的那個白少也在。
薛向榆就坐在白少身邊,穿著西裝也沒個正形,一副浪蕩子的模樣,扭頭和旁邊燦爛笑著的青年說話。葉南期掃了一眼,腦中的名字和臉龐對上,確認了那是薛景山。
又是一個。
葉南期漠然地想。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悲切難忍,怒不可遏,可是都沒有。
大概是因為沈度在身邊,亦或是其他的什麼,他做到了毫無波瀾——至少明面上毫無破綻。
來到這種宴會,自然不乏想和沈度結交的,一堆人湊過來,葉南期趁機溜開,尋了個位置坐下。
剛剛和沈度進來,吸引了不少目光,相信無論是薛景山還是其他人,都看到他了,他有十足的把握,會有人過來找他的。
上次過了大壽後,薛老爺子的身體便不太好了,剛才露了一面,都是那個年輕的祖奶奶推著輪椅推出來的。
這場晚會儼然成了純粹的上層精英交流會,不少明星也被請來,潔身自好的坐在一邊不說話,心裡藏著點小九九的便到處找人攀談,想尋個好點的金主,把今晚賣到部好電影或者電視的主角。
氣氛很恰到好處地紙醉金迷,葉南期拿起點心嘗了嘗,大概是對薛家有偏見,感覺他家連點心味道都不如沈家。
今晚也有不少人獵豔,葉南期剛才還在嘲笑一來就被圍住的沈度,一下又輪到自己,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些人,尋著空子躲到角落,身後突兀響起個聲音:“南期,好久不見。”
終於來了。
葉南期從容地轉過身,和身後的人對視上:“薛先生。”
薛景山的面相看起來很有欺騙性,和氣良善,看著他的臉實在難以想像,這個人小時候面不改色地把薛向榆從四樓推下去,長大後更像披了人皮的狼,那樣糟踐人。
表面光鮮的人,內心往往陰暗。
看葉南期微笑不語,薛景山繼續和和氣氣地說:“我和幾個朋友都看過你的作品,很喜歡你,一直想和你結交,只是上次沒機會說話。這兒人多,想不想去安靜點的地方說說話,交個朋友?”
葉南期笑起來時和葉湄極為神似,宛然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