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四:張酩x薛向榆(上)
陽光照射進來時,薛向榆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他模模糊糊睜開眼,被太陽的光線刺激得淚花都出來了,捂著眼暗罵了一聲。酒店的窗簾沒拉嚴實,日光照進來,不知道是好運還是倒霉,恰巧在關鍵時刻把他拖出了那場噩夢。
可是從那個窒息的夢境中掙脫出來後,他反而閉上眼,自虐般去回想自己都夢到了什麼。
——他六歲前,是在一個大別墅裡度過的。
精緻空蕩的別墅裡,只有一群手腳麻利、從不說話的菲傭,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母親。偶爾那個本應該被他稱之為爺爺的男人會過來,那個男人那時五十多歲,保養得當,沒那麼顯老態。
他看過電視,知道每個人都有父母,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時,以為這就是他的父親。幼小的他高高興興地撲上去,叫了聲“爸爸”,沒注意一旁的母親陡然灰敗的恐怖臉色。
那也是薛向榆這輩子唯一一次叫那個男人“爸爸”。
男人沒有顯露情緒,只摸了摸他的頭,便帶著他美麗的母親上了樓。他在客廳裡乖巧地待著,從早等到下午,男人才從樓上下來,讓人拿來一個模型飛機送給他,便離開了。
薛向榆在這個地方長大,沒有人送過他禮物。每年他生日時,母親都不會給他慶祝,反而會憎惡地將他關在地下室,第二天才放出來。只要他的母親沒有做出危及性命的事,菲傭也不會管。他不懂母親為什麼要那麼痛苦,經常尋找機會自殺,他甚至不知道自殺是什麼意思,只是直覺告訴他那是很可怕的事。
母親從來沒有對他笑過,他想讓她開心點,對自己笑一笑。
拿到禮物時,薛向榆高興極了,迫不及待地上樓找他的母親。這個柔弱的母親蜷縮在牆角,神色麻木而茫然,他走到近前了也沒反應。
他把那個模型飛機遞過去,小心翼翼地道:“媽媽,這個是爸爸送我的……”
話沒說完,女人的眼睛陡然瞪大,明顯崩潰了,她一把奪過那個東西,擲到地上狠狠踩碎,隨即摸到什麼便拿什麼往他身上砸,似乎連親自動手都嫌會髒了她的手。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挨打,直到被她扔來的一本書的硬角砸到額頭,血模糊了眼睛,他才捂著額角,低低道:“媽媽……疼。”
女人扔東西的動作一滯,忽然痛哭失聲,抱著小小的他,哽咽著:“他不是你爸爸……不是……”
於是薛向榆記住了,他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一個把他們囚禁在這兒的壞人,專門欺負他的媽媽。
噩夢的內容停留在這一點,薛向榆睜開眼,摸了摸額角,笑了。
真的很疼。
疼到他現在都還隱約有那種痛感。
他一動作,懷裡沉睡的人夢囈著醒來,睜開眼看到他,甜甜地笑了:“薛少,早。”
薛向榆拔吊無情,無視他討好的笑,推開他漫不經心地下了床,隨手披上件襯衣,往浴室走。他挺喜歡這種目的明確、容易拿捏的人,可惜對他們的喜歡就像性/欲,發洩過了,就隨著射出來的東西一起沒了。
去浴室洗了個澡,穿著鬆鬆垮垮的浴袍出來時,床上的人已經識趣地走了。薛向榆心裡滿意這樣不需多言的419,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站在陽台上,扶著護欄俯瞰下方的車水馬龍。大概是童年時的陰影太大,他不敢再在太大的空間獨居,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又多了點什麼他不能忍受的、令他窒息的東西。
所以他很少回家,經常夜不歸宿,流連各大酒店,在酒吧里獵豔尋歡,貪戀一時放縱的激情與愉悅。
雖然熱鬧和他沾不上邊,但身邊總歸是熱鬧的。
只是歡愉過後又是那種吞噬人心的孤寂,每到這種時候,薛向榆都會莫名想起張酩。
一個看著很冷感的人。
卻有一個很熱情的名字。
誠然,熱情都是他薛大少自己杜撰出來的。
想到張酩,薛向榆又有點恍惚。
其實在葉南期住院的那兩個月,他和張酩有了點兒算不上進展的進展。
因為經常去看葉南期撞上,張酩不好再無視他,偶爾他故意不開車來,也能磨著張酩送他回家。在那兩個月裡,他把追求過人的一切手段都使出來了,包括純情流的遞情書送禮物,奔放流的直接撩閒挑逗,甚至還打聽出張酩的生日後帶人圍堵他,逼張酩和他在一家情趣主題餐廳裡吃了頓飯。
張酩彷彿老僧入定,對他的撩閒一概無視,年紀沒多大,卻堪比老幹部。
薛向榆也不是多認真,只是突然想換換口味,看張酩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撩撩閒,嘴上欺負欺負他,過過嘴癮。他總是好奇這種人嘗起來是種什麼滋味,會不會給他一點安全感……說安全感有點可笑,一個打炮的對象而已。
所以被張酩直接拒絕後,他反而興致勃勃,追求得更加熱烈。此人不像那些小明星小男模那樣好搞,他只能瞅准一切機會湊過去。
直到兩個月前,薛向榆神通廣大地買了張酩那個小區的房子,天天大搖大擺出現在他面前,蹲在他家門口,等張酩回家,就死皮賴臉地跟進屋。
張酩不勝其擾之下……揍了他一頓。
薛向榆從來沒臉沒皮,被揍的時候做了個驚世駭俗的決定——他作勢要從樓上跳下去,本能讓張酩一把拉住了他。趁那一瞬,他反過來壓在了張酩身上,用一種獲勝者的姿態,得意地咬住了他的唇。
被吻住的張酩整個人都僵住了,或者說,直接傻了。
本以為這個花花公子消遣消遣他就算了,沒想到居然還動口,實在不太君子。
比起張酩這個小處男,遊歷花叢的薛向榆經驗豐富,沒等他驚訝完,按著他動用了十分的吻技。
張酩被刺激得立刻有了反應,在薛向榆的想像中,之後應該是個美好的引導過程,給張酩一個美好的第一次,他這樣的老司機責無旁貸。
就在薛向榆計劃用什麼樣的姿勢給這個小雛鳥開開葷、做幾次、做完了要哄人還是冷漠無情地拔吊走人時,張酩突然把他壓倒了。
情況立刻就很混亂了。
薛向榆一直是top,被壓倒時還有點懵,沒想到壓倒就算了,張酩的手還伸向了他從未被人造訪過的地方。他練過點散打跆拳道,但是怎麼可能比得過部隊上來的特種兵。
好在沒做到最後。
張酩憑著強大的意志力放開他,進了浴室。他也趕緊起來溜了,此後張酩的態度比起之前的刻意無視,直接變成了躲避。
直躲到突然消失。
想到這兒,薛向榆點了支煙,惆悵地吸了兩口。張酩顯然不是他壓得住的那類,他又不樂意當下面那個,就算是對那沒成的一炮念念不忘,換個體型面貌和張酩相似的不就得了,怎麼還要惦記著他?
不過再惦記……好像也沒用,這隻小朱雀不喜歡他,老早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薛家倒台後,一大家子人被抓了個七七八八,基本都要蹲在牢裡享受後半生。煩心的人沒了,公司又有人管著,薛向榆的日子很清閒。
他的生活節奏不緊不慢,偶爾也會忘記時間,過得混亂,直過了大半年,差不多將張酩拋到了腦後時,某一日漫不經心上網看看娛樂新聞,才知後覺地發現娛媒還在吹上月的舊賬,算是半個革命同胞的葉南期憑著一部冷門題材電影,在戛納盛典上被提名最佳男主角。
看到葉南期就不免想到張酩,胸口都有點莫名的熱意。薛向榆鬼使神差地給葉南期打了個電話,詢問張酩的去向。
此前葉南期都拒絕回答,這次隔了許久,倒是正面回復了他。
張酩出任務時受了傷,養傷期間,已經決定回a市讀軍校。
當兵的大多年紀小,張酩看著高大,其實也才不過二十出頭,回來讀軍校也不錯,以後還有機會晉升。
薛向榆搞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心態,在葉南期那兒要到了張酩的電話,卻不敢打過去。
打過去幹什麼,討論一下祖國的花朵願不願意和他打一炮了卻他的心願然後分道揚鑣?
搞笑呢?
弄不清自己心思的薛向榆乾脆懶得再管,知道張酩現在和自己在一座城市裡,又有種怪異感,接連幾天都沒再去浪,戒了酒吧夜店,每天定時去公司,驚得員工們紛紛鼓掌,以為老總改邪歸正,即將帶領他們走出亞洲走向世界。
事實上薛向榆壓根坐不住幾天。
隔了小半個月,他又習慣性地逛到個夜店前,進去看著熱鬧的景象,點了杯酒四處張望,想看看有沒有對自己胃口的。看來看去,酒喝了大半,過來暗示的人也不少,他卻沒一點興致。彷彿張酩回來後,這堆小妖精都比不上那個老幹部了。
薛向榆是不想把自己突然的性冷淡歸結到張酩身上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張酩長得怎麼樣?
半個月前和他一夜風流的小美人已經印像模糊,但過去半年多,他依舊記得清楚張酩的模樣。
張酩的長相不是時下流行的俊美,不如葉南期那樣俊致清麗,一個眼神就讓人傾倒。他長得很周正帥氣,陽剛又充滿了男人味。
不是最顯眼的那個,但是看著就讓人覺得舒適安心。
——安心。
薛向榆喝得半醉,心頭略過這兩個字,忽然明白了點什麼。
迷迷濛蒙時,薛向榆看到一個男人朝他走來,沉默又穩重的樣子像極了張酩。他瞇著爛漫的桃花眼,心想可以把這人帶走。男人走到他面前,他伸手輕佻地摸他的臉,笑得風流:“小可愛,我看你有點眼熟啊。”
男人一言不發,將他帶走,力氣大得驚人。此後薛向榆的意識不太清晰,只是堅定了要睡這人的心,本能地撩他,半夢半醒間被放在一張床上,他死死拽著人不讓他走,還趁機湊過去咬著那人的唇舌,舔舐挑逗。
之後的事就有點失控了。
醒來時頭昏腦漲,身體也像被什麼東西碾來碾去,疼得薛向榆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睜眼看到個陌生的房間,他呆了三秒,忍著某種難以啟齒的疼痛,扶著牆走到洗手間,扯開對於他來說大了點兒的睡衣,看到了滿身的吻/痕。
風流恣意英明神武了二十多年的薛少不可置信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呆住了。
更讓他呆滯的是轉過頭就看到穿著身居家服的張酩,神色淡淡地站在洗手間的門口,臉色很平靜。
“過來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