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書畫鋪子
徐鴻達回家祭祖的事,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因此徐鴻達一家人上完墳後,才發現自家來了好多親戚,連出了五服的族人都來了,拿著族譜說認親。徐家世世代代都是土裡刨食的農民,一百多年前遭遇大旱,一家人都逃荒,別說族譜了,人都找不全。如今這族譜還是徐鴻達的爺爺的爺爺那輩開始寫的,後來又斷了聯繫,徐鴻達這支,寫到他爹的名字那就沒了。
徐鴻達的爺爺和親爹都是單傳,基本沒什麼親自走動。還是因無意間救了徐鴻文的親爹,兩家續起來,才算認了親,逢年過節的也算有個來往的親戚了。其他的,打徐鴻達他爹那輩就沒見過。
徐鴻達看著那破破爛爛的族譜,倒是起了個念頭,先請那些八竿子遠的親戚去吃流水席,自己則拿了族譜叫上大哥、徐鴻文進去商議。
徐家這些年也存了不少銀子,加上手裡的胭脂鋪的分紅,徐鴻飛每年的孝敬,徐婆子也有個一兩千兩銀子了。徐鴻達琢磨著自己也算走上仕途了,索性把祠堂、家譜、家規家訓都立起來。自家出銀子,讓大哥當族長,再買些祭田之類的,產了出息讓族裡聰明肯學的孩子去讀書,也將家族壯大起來;若是那些人不樂意,索性趁機就分出來單立一支。
徐婆子雖然平時將錢握的緊,但在兒子決定的事上,她向來不含糊,兒子是狀元,兒子說啥都是對的。當即,徐婆子把寧氏幫她兌換的一千五百兩銀票拿出來給了徐鴻達。另外還有還剩四百兩作為家用。雖說寧氏每個月有大把銀子進賬,京城買宅子的錢也用的寧氏的私房,但日常花用,徐婆子堅決不肯用寧氏的私房,媳婦再有錢也是媳婦的,總不能讓她養自己徐家老小,在這方面,徐婆子十分有原則。
等親戚們吃完流水席,又換上鄉親們去吃,徐鴻達把這些徐家的人都叫在房後頭的空地上,說起建祠堂換族長買祭田的事。
先時拿著族譜那家,原就想和徐鴻達這一支恢復走動,家裡出來一個狀元,說出去也風光。既然狀元想要建祠堂買祭田,這是造福宗族的好事,說不定自家也能沾光,自然沒什麼不依的。至於族長一職,徐家這些人也同意讓徐鴻翼擔任。
既然這個事定下來,徐鴻達找了裡正買了塊空地建祠堂,徐家這些子孫們雖然不出錢,但是不能不出力,都得留下幹活。
莊稼人都是幹活的好手,幾十個族人,加上雇的泥瓦匠一個月功夫就建起了一座氣派的祠堂。徐鴻達重新抄寫了家譜,由族長徐鴻翼領著舉行了儀式,鄭重的將族譜掛了上去,又將家裡幾代的祖宗牌位擺了進去。
徐鴻翼又宣讀了家規家訓,無非是家族子弟要戒逸樂、戒賭博、戒酗酒、不得欺壓鄉鄰等十餘項,又有遵孝道、友兄弟、睦宗族等幾條。立好了祠堂,徐鴻翼又在附近買了一百畝地,上等田中等田都有,雇傭族裡貧困的人家耕種打理,每年田裡出產的銀子用來修繕祠堂、贍養無子孫的貧困族人,以及資助祖裡清貧又上進的子孫讀書。
今年第一批的孩子,是徐鴻達親自挑選的,既要品性好又要肯吃苦肯上進,再一個確實是讀書那塊料才行。讀書的銀子也不直接交到孩子家人手裡,而且每年直接送到鎮上的一家學堂去,束俸、書本筆墨、讀書期間的飯費一概包含。
徐鴻達整日忙碌家族的事,朱朱和青青帶著沈雪峰、朱子裕兩個逛遍了附近的村鎮,沈雪峰來之前說考察民情倒真不是空話,他到每個村裡都細細問了村民的家境、每畝地的產出,豐年如何災年如何。因平陰鎮盛產玫瑰,許多村子都以此為生,沈雪峰也都挨個轉了一圈,回來後詳細的寫了下來。
等每天忙完這些,幾個人就去了鎮上逛一逛。朱朱和青青打小也沒怎麼逛過,對這個繁榮的小鎮也很好奇,四個人一路逛一路吃。朱朱的鼻子十分靈敏,無論的酒樓還是小攤,她總能找到最好吃的東西。
轉眼一個月時間過去了,徐鴻達一行人要返回京城,徐婆子因為連續兩次趕路,身子骨有些吃不消,準備在家裡住上一年半載的,也幫著王氏照看照看家裡。
徐鴻達等人回到京城已經是七月中旬了,沈雪峰風塵僕僕的回了家,沈夫人準備淚眼婆陀的迎接自己旅行勞累的黑瘦兒子,結果沈雪峰一進門,沈夫人的眼淚就憋回去了,沒黑沒瘦,還胖了!
沈夫人懷疑的睨著他:"真去體驗民情了?"
沈雪峰深受打擊,拿出自己寫的密密麻麻紙張給沈夫人看。沈夫人瞧了兩眼就放到了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兒子:“你也回來了,咱說說你成親的事?”
沈雪峰認真地看著沈夫人:“要笑起來爽朗的、吃飯看著香甜的、還得懂畫的姑娘!”
沈夫人覺得心好累:人家相個媳婦看家世人品相貌就好,到她這還要陪吃飯?都娶回來三個兒媳婦了,沒一個像他這麼費勁的。
沈雪峰給親娘請了安,又蹦噠到沈太傅的書房,他一進門就見牆上掛了兩幅新的畫,不由地湊了過去:“好畫,只是這書香居士是哪裡人士?以前沒聽說過。”
沈太傅喝著茶,說道:“上回筵席,徐鴻達家送的禮,你看這畫是不是徐家二姑娘畫的?”
沈雪峰只見過青青的那幅《初夏行樂圖》,因此一時也說不準,他站在畫前仔細研究了許久,發現一兩處線條的處理和畫道長的那幅壁畫有些相似,遂點頭道:“應該是徐家二姑娘作的畫。我去玫城縣時,見到了二姑娘師長做的一幅《仙人赴宴圖》……”
沈雪峰一臉癡迷地回憶了那幅畫的點點滴滴,沈太傅聽了心神往之,感歎自己無緣見到這樣的繪畫大家。又問兒子:“既然是空房子,可找人照看了?若是讓閒人破壞了豈不可惜?”
沈雪峰忙說:“徐大人走之前托了聚仙觀的道長們照應,聚仙觀的觀主也是愛畫之人,他說每幾日便叫人去打掃一回。”
沈太傅這才放了心,心裡琢磨著什麼時候找個藉口請上幾個月假,也去玫城縣去看看那幅壁畫。
***
徐鴻達回家休息了兩日,就到翰林院消了假期,正式入職了。翰林學士劉鵬仕見了進士及第的三人,勉勵了一番,把那個年齡略大些的榜眼調去纂修史書,讓徐鴻達和沈雪峰兩人起草一些不重要的誥敕。
沈雪峰先抱來一些翰林院之前起草的誥敕,和徐鴻達兩人一起研讀格式、用詞,然後起草了請上峰去瞧,反復修改,才呈了上去。
青青和朱朱打老家回來也沒閑著,她整天拉著朱朱去找合適的鋪子。因每日朱子裕上午要在自己院子裡練武,中午略微小憩片刻後又要讀兵法,每日只回府前才來徐家呆上一會,因此一直沒發現青青找鋪子的事。還是天莫的手下瞧見了兩回,來朱子裕的私宅將徐家姑娘租鋪子的事說了。
朱子裕懊惱的拍了拍腦袋,稱自己忙昏了頭,忙讓天莫收拾出一家鋪子來,把原有的貨架都拆了,重新刷了大白,待乾了以後連忙來找青青,說家裡有個鋪子空出來,可以借給她用。
青青找鋪子忙的焦頭爛額,聽了朱子裕有空的鋪子忙去看了。到了地方才發現,這間鋪子和自己家的瑰馥坊正好斜對著,也是個三層的鋪面,十分寬敞。
青青忙問他租金,朱子裕怎肯要青青的錢,忙笑道:“空著也糟蹋了,拿去使便是。”青青聞言扳起了小臉,嚴肅地說:“若是不要錢,我就去租別人家的鋪子使。你若是還拿我當妹妹,咱倆就一碼歸一碼,給你分紅或是算租金都成。”
朱子裕見青青沉了臉,只得胡亂說了個價格,青青找了十來天的鋪子,早對各個地段的租金瞭若指掌了,虎著臉說了個數字,說要按這個價格簽合約。
朱子裕聽了忙道:“若是這個價錢也不急著你付租金,年底賺了錢再給便是。你一個閨閣女兒,哪裡知道做生意的艱難。”
青青想了想說:“行,我也不和你客套了,等賺了銀子,回頭多給你一成租金。”
朱子裕見她信誓滿滿的樣子,忍不住點頭笑道:“成,那我就等您的打賞了。”
有了鋪子,一切進度就快多了,青青經營的是書畫鋪子,因此也不需要打貨架,砌幾面牆,做個牌匾就行。
沈雪峰來徐家做客時碰巧看見了做牌匾的青青,登時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為何這種活計你都會?”青青頭也沒抬,輕飄飄的丟下一句:“師父會的東西多,所以我們也學的雜。”
沈雪峰忍不住嫉妒了:……有師父了不起啊!
青青:“是啊,特別省事,什麼事自己就能做了。”
沈雪峰一扭頭,這天沒法聊了,剛走兩步又碰見朱朱手裡拿著一塊石紋豐富多彩、質地潔淨如玉的壽山石印章,忍不住停在來問了一句:“誰的印章?”
朱朱舉起來給他瞧:“妹妹撿的石頭,我自己刻的。”
沈雪峰捂住胸口,瞅了一眼身邊的狀元同僚:“下回不來你家了,受不了刺激。”
徐鴻達微微一笑:“那樣的話就太好了!”
沈雪峰一臉倍受打擊:“……不是,徐狀元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咋就不熱情了呢?”
徐鴻達冷哼一聲:“再對你熱情,我怕你住我家不走了。”
想想徐鴻達書房裡的字畫書籍,想想朱朱親手做的美食,沈雪峰表示,真的有點不想走。
只忙碌十來天,青青領著家人就將鋪子收拾好了。也不必找人,自己算了個黃道吉日,“書畫”鋪子就開張了。
沒錯,青青鋪子的牌匾上只有兩個簡單的“書畫”二字,名字雖簡單,但字卻不凡,上面的兩個字矯若驚龍一般氣勢雄厚,且筆力雄勁,雕刻後的字體能隱約看見墨蹟。殊不知,青青為了將這兩個字寫好,再題匾時將全身的力道通過五禽戲的心法凝聚在右腕上,而後一氣呵成。為了怕雕刻的匠人弄壞了自己的字,青青自己一點點把字雕刻出來,又製成了匾額。
青青不方便出面,請叔叔徐鴻文將牌匾掛上,再放一掛鞭炮,書畫坊就開業了。開業那天正好是官員的休沐日,因此開業那天一早,沈雪峰就邀請了自己的親爹沈太傅一起來了。
倆人到的時候,店鋪前剛燃放了鞭炮,滿天的煙霧還未散盡,隱隱約約看見牌匾上“書畫”二字,仿佛要一飛沖天一般。隨著煙霧慢慢散去,“書畫”二字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面前,沈太傅臉上滿是讚賞,連連點頭:“好字!”
有出來赴宴或者交友的官員認出沈太傅,也都跟著湊熱鬧進來瞧瞧,只片刻鐘,鋪子外面就擠的滿滿當當。人雖多,但眾人都不敢擠到沈太傅前面,沈太傅便慢悠悠地走進鋪子。
這鋪子甫一進來,看到的是正面牆壁上的四幅畫像。畫的是四位道長,中間兩個一個手拿書卷一個手執畫筆,一左一右的兩位道長一人背著藥簍一人拿著……呃……沈太傅不太確定轉頭問兒子:“那位道長手裡拿的什麼?”
“鍋鏟!”做為一個吃貨,去徐家的時候沈雪峰早就嘗試過自己動手炒菜了,因為一眼就認出了鍋鏟,並不忘和父親解釋:“徐姑娘的四位有一位叫食道人,會做天下美食。”
沈太傅點了點頭,只見四位道長仙骨仙骼、道袍飄飄,宛如仙人一般立在祥雲之上。畫上下方設了香案和香爐,上面的香已燃了過半。
一樓分為大小兩個廳堂,大的廳堂中間有一張極長的畫案,上面擺了筆墨紙硯及各色顏料,隨客人取用現場作畫。小的廳堂則是掛滿了一幅幅字,或是詩詞或是或是歌賦,矯健恣意的字跡能看出同外面的牌匾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樓分為山水、魚蟲鳥獸、花草、賀壽、仙人等幾個主題,,分門別類進行了展示,每個屋裡都有一個夥計,客人們可以看中了直接購買,也可以留下定金單獨預定。沈太傅每幅畫都細賞了一遍,發現大幅畫基本都出自“書香居士”的手,而花草、鳥獸等小幅畫作多是一個叫“食客”的人畫的。
沈太傅驚愕地指著上面的印鑒,不明所以:“這是什麼名?”沈雪峰想起朱朱拿著的那個壽山石,忍不住滿臉黑線,悄悄地告訴自己父親:“是徐鴻達的大女兒。”
沈太傅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個孩子心性。”
兩人出了花草的展廳,進了旁邊那掛著仙人居的牌子的隔間。一進去,兩人便愣住了,因為整面牆上只掛了一幅畫,就是沈雪峰在玫城縣見的那幅《仙人赴宴圖》。沈雪峰立馬奔了過去,細細地去瞧,才發現原來這幅是青青的仿作。這幅畫是青青還在畫道長那學藝時臨摹的,整幅畫足足畫了五個月,許多細節處畫道長親自幫著修改,縱然如此也只畫出了七分神韻。
沈太傅站在畫前則看的癡住了,沈雪峰輕聲道:“這是二姑娘仿著畫道長那幅壁畫作的。”
沈太傅看的移不開眼睛,嘴裡只問了一句:“有原畫的幾成功力?”
沈雪峰道:“我也說不出來有哪裡不同。”
負責看守此畫卷的小夥計認得沈雪峰,笑眯眯地回道:“我們居士說只得原畫七分神韻。”
沈太傅讚歎了一聲:“如此巨作居然還不如原作的七分神韻,可想而知那幅壁畫多讓人震撼。”又轉頭問那夥計:“這幅畫多少兩銀子?我買了。”
夥計笑著搖了搖頭:“居士說這幅畫不賣的,僅供觀賞。”
沈太傅遺憾地搖了搖頭,戀戀不捨地看了幾眼,又往三樓走去。二樓到三樓的樓梯口,有個夥計守著,說上面是藏品,只供欣賞不對外出售,為了怕擁擠損壞了畫卷,因此每次最多只能十個人上去。
沈太傅來的早,他父子二人第一個先上了樓,只見三樓的畫掛的並不密集,每幅畫中間隔了足夠的空間。為了怕人破壞畫卷,除了專人看守外,店鋪還在畫前三尺處設置了圍欄,將眾人擋在了外面。
沈太傅父子二人來到第一幅畫前,畫的是幾位仙人醉酒的場景,一個個線條將仙人的表情完美的勾勒出來,一道道濃墨將仙境呈現在眾人面前。
沈太傅終於相信了樓下夥計的那句話:“只得畫道長七分神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進寶:老爺,下界新開的一家書畫鋪字居然拜的不是財神,反而每日給文昌帝君上香。
財神爺:我瞅瞅!哎呀我去,幸好不是放的我的畫像,要不我怕我的錢袋子都得掉她家去!
招財:誰開的?我瞅瞅?
進寶:招財,小心,你的元寶掉下去了!
小劇場2:
書畫坊第一天營業後,掌櫃的數銀票算進項。
青青:子裕哥哥,我賺的錢夠付房租了,喏,這是多給你的一成房租。
朱子裕:到底是誰說開鋪子不賺錢的?
招財:能不賺錢嗎?我的金元寶都掉她家鋪子裡了。
文昌帝君:最近香火很旺啊。
朗月:青青給你畫了幅畫,好多書生都來上香!
文昌帝君:她開的不是書畫鋪子嗎?
青青看著排隊上香的士子們,一臉崩潰:這是不是文昌廟啊!我畫的是我的師父!
士子一臉你騙人的表情:明明和文昌廟的帝君一模一樣,肯定靈驗。
小劇場4:
沈雪峰:朱朱,你為什麼起了一個叫“食客”的別號?一般沒這麼叫的!
朱朱:其實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想刻“吃貨”來著,但是青青死活不同意!
沈雪峰:……其實我覺得食客還是挺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