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訴衷腸
孟氏帶著青青來鎮國公府時,鎮國公府的老太太聽故事入了迷,等下人通報了才想起輔國將軍府的大夫人來做客的事,只能先遺憾地讓人將女先兒領了下去,還不忘囑咐說:“先別讓她家去,等下午我歇完晌,給我講完今天這個新書再讓她走。”
兩年前青青送來幾個關於後娘的精彩故事,朱子裕讓人排成了小戲,還改成了評書,讓老太太聽得如癡如醉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發現了世上原有這樣一個壞透了的物種—後娘。這些說書的女先兒們都是市井混出來的,見過的聽過的後娘故事不知多少,見這鎮國公府的老太太愛聽,他們便將這些故事搜集起來,改變成小戲或評彈或評書,聽的老太太欲罷不能。講的多了,這些女先兒們也發現了老太太的喜好,老太太最喜歡聽的是那種前頭養的兒子被後娘虐待,然後奮發圖強一招成為人上人,然後轉頭啪啪打後娘臉的故事;或是後娘幹勁了壞事被衙門揪了出來,被懲罰的要死要活的結局,重點就是怎麼爽這麼來,甭管情節合不合理,反正老太太也不懂,只要讓她聽高興了就行。
自打老太太每天來一段後娘的故事,高氏算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故事裡的各種喪心病狂的事,老太太都往她身上安,氣的高氏在自己房裡直罵:“我要是想出那麼多法子早就弄死他了,何苦等到今天。”
可甭管怎麼說,在鎮國公府風光了十年的高氏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打壓下去了,她曾經認為的兩個傻子如今把她制得死死的,她只能滿腔怨恨的看著朱子裕搖身一變成了正五品的三等侍衛,而每年只能見幾次的親生兒子一臉正直的給自己念聖賢書。
如今鎮國公府來客人老太太也不讓高氏出來了,通常來鎮國公府的都是些親戚,老太太輩分大,盤腿坐在炕上就見了,甭管東扯西扯人家都是順著她的話說。而來見高氏的客人,呵呵,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就連高氏的親娘也被攆了好幾回。
青青原本擔心在鎮國公府見到高氏又得受她一頓陰陽怪氣,聽了鎮國公府的現狀這才舒了口氣。到了鎮國公府後,老太太大丫鬟香纓直接將孟氏和青青領到了東次間。
青青隨著楊夫人給鎮國公夫人行禮問安,老太太請楊夫人上炕來坐,又好奇的瞅著給自己問安的少女,叫她到跟前來瞧:“這是誰家孩子,生的這般好模樣。”
“這是我家的遠親,和我們家老太爺是同鄉。前幾年這孩子的爹考上了狀元,倆家才走動的近了些。”孟氏笑道:“子裕去魯省那兩年就是跟這孩子的爹去的,徐大人可沒少幫咱照顧子裕。”
老太太一聽,語氣更和善了,盤著腿往後挪了挪,叫她來自己身邊坐。青青笑著過來,老太太拉著她仔細瞧了瞧:“長的真俊,眉眼無一處不精緻。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幾月份生日?”青青笑著一一答了
這才說兩句話,打簾子的丫頭就進來笑道:“老太太,三少爺來了。”
“快叫他進來,好容易今天在家,往常都瞧不見他人。”老太太一疊聲的叫人進來,一邊笑眯眯的青青說:“我有個孫子,和你同歲,大你幾個月。”
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朱子裕就大步進來,先朝青青擠了個眼,又和老太太、楊夫人孟氏請了安,又給青青作揖:“青青妹妹。”
老太太唬了一跳,看了看孫子,又瞅了瞅回禮的姑娘,忙說:“你認錯人了嗎?她不是你舅母家的女兒,是徐家的閨女,叫嘉懿。”
朱子裕笑道:“祖母,我知道,她小名叫青青,我打六歲去玫城縣就和她認得了。”老太太鬧不懂這是何緣故,朱子裕便挑了幾件和徐家來往的事說了。在他的描繪下,徐家各個帶他宛如親生,他和青青簡直是青梅竹馬的純潔美好典範,直把青青聽的面帶尷尬、楊夫人暗笑不已。雖說旁人聽的坐立不住,但老太太那是聽的一個津津有味,真把倆人的事當評書來聽,等朱子裕講完了,老太太還沒聽夠,咂了咂舌,問:“然後呢?”
朱子裕懵逼了:“……沒,沒然後了……”
老太太十分不滿,瞪著孫子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說書,忍不住笑道:“上了年紀就是容易糊塗,聽什麼都上癮。”
孟氏笑的腸子都快打結了,青青也聽的臉色緋紅,老太太聽了孫子說徐家姑娘好,自己便也覺得格外好,拉著青青就不鬆手:“我家也有幾個孫女,只是沒你這麼可人兒。”想起自己家的孫女來了,老太太忙吩咐道:“請幾位小姐過來。”
鎮國公府的大小姐同四少爺是一對龍鳳胎,小名叫明珠。雖說叫明珠,但並不是朱平章和高氏的掌上明珠,朱平章除了對朱子裕還重視兩份,對其他孩子都不算上心。而高氏的心思都在朱子昊身上,那可是她的命根子,是她一生富貴的指望。至於女兒,不過早晚請安時說上一兩句,衣裳首飾都是走官中的,高氏從不額外給她添置,日常生活都是明珠的奶嬤嬤給她操心。其他三個女孩都是庶女,皆是後院姨娘所生養,也跟著姨娘過活。
每回孟氏來,家裡的女孩子都要來請安的,因此都早早的穿戴好了在廂房坐著,等老太太傳話出來,明珠立即帶著三個庶妹前來請安。青青和四個女孩子互相行禮問安,說了姓名。分主客在兩排椅子上分別坐了。
朱家的四個女兒最大的是明珠,今年九歲,其餘的幾個更小了,四人穿著一樣的衣服、帶著相似的珠花,雖容貌還未長開,但看著個個都粉嫩可愛。青青在看著她們,明珠也在看著青青,雖和母親不算親近,但是母親整日的咒駡她還是有所耳聞的。據說三哥有個打小就喜歡的女孩子,長的美貌非常,只是家世略微低些。原本母親對兩人的事樂見其成,可今年不知怎的,據說這姑娘成了太后眼前的紅人,母親頓時恨了起來,一天罵三回都不解氣。
明珠雖然年幼,但自幼沒有父母關愛,因此養成了冷心冷面的性子,也正如此,她年紀小小便將府裡的局勢看的一清二楚。母親費盡心思想越過三哥給弟弟博個前程,可終究是眼界小又不夠聰明,只會在後院使勁,而三哥朱子裕根本不屑於與母親博弈,他十歲出頭就出去拼搏前程,靠自己得了個正五品的官。明珠覺得,她更願意是三哥承爵,起碼有這樣一個能力出眾的哥哥,以後她們姐妹們嫁了,起碼有娘家撐腰。至於自己的龍鳳胎弟弟,明珠真心不指望,雖然難得的是心思純正,但讀書有些讀傻了,小小年紀就一副迂腐之態,只怕將來沒什麼遠大的前程。
明珠坐在那眼珠一轉,心裡就轉過去許多心思,面上也不像以往一樣淡淡的,反而露出幾分笑容:“姐姐平時在家都做什麼?”青青道:“不過寫字畫畫,有時閑了看兩本雜書消遣,偶爾也去外城轉轉,到茶肆聽人說書。”
一聽到說書,老太太立馬轉過頭來問道:“茶肆裡頭都說的什麼故事?”
青青道:“離奇故事、市井傳奇,什麼樣的故事都有,只是不如進府女先兒們將的雅致。”青青不知道,老太太的聽的故事已經像脫了韁的野馬,離雅致隔了十萬八千里了。
朱子裕笑道:“依我說,不管是外頭茶肆的說書先生還是咱家的女先兒,都不如青青編的故事好聽。我上回還說,找兩個通文墨的丫頭把青青將的故事記下來拿出去賣,保准比現在大熱的話本子好看。”
孟氏聞言笑著看青青:“我倒不知道你還會說故事?”青青忙說:“不過是閑了哄他們玩罷了,東一句西一句沒頭沒尾的,虧他還聽的高興。”
老太太是朱子裕堅定的擁護者,她道:“子裕說你講的有趣,那定是好聽。我年輕那會兒也很會講故事,只是如今年紀大了,總是糊塗,很多故事想不起來了。”
朱子裕見天已到晌午,不由提議道:“其實我也會講故事,舅母在邊疆那麼些年,新奇的故事更是隨手拈來。今日都是自家人,不如也行個酒令,誰輸了誰講一回故事,一起熱鬧熱鬧如何?”
此話一說,旁人還未怎樣,老太太率先叫好。她年紀大了,不愛坐那正兒八經的吃席,敬酒回敬的,反而對這種有趣好玩的十分感興趣。而孟氏本來就是受外甥請托,帶青青來刷老太太好感的,也樂見其成。
酒席擺在了正院的明間,眾人圍著一圈做了,小丫鬟喜兒背對著眾人敲鼓。只見喜兒的鼓聲驟然響起,老太太慌忙的將手裡的繡球丟到了孟氏懷裡,孟氏笑著遞給遞給朱子裕,一圈繞下去,剛好在青青將繡球放在老太太手裡的時候,鼓聲停止了。
眾人笑著叫好,拿酒敬老太太。老太太一口喝了,吃了一筷子蟹肉,想了想說道:“之前女先兒講個故事特別好聽,我和你們說說。從前啊,有個少爺叫白雪,這個白雪少爺啊一出生可漂亮了,皮膚像雪一樣白……”
“噗……”青青一個沒忍住,嘴裡的酒都噴在帕子上,頓時咳嗽不止,老太太忙叫了個丫鬟給她捶背,還問呢:“怎麼了這是?吃著辣的了?”
青青連連搖手,喝了口茶算是把咳嗽壓下去了,紅著臉道:“我只是聽故事聽住了,沒忍住嗆著了。”
老太太聽了不下十遍的白雪少爺,還看了幾遍小戲,可以算是倒背如流,忙說:“你往下聽,後面才好聽呢。”說著便手舞足蹈的講了下去,一家人哭笑不得的聽完故事,面對老太太期待的表情,都連連叫好,老太太高興的喝了口酒,一擺手:“繼續!”
鼓聲又敲響起來,喜兒看著前頭姐姐使得眼色,在繡球被扔到青青懷裡一瞬間的時候停了下來。青青會講的故事不知有多少,可她年齡在這,在座的又都是外人,才子佳人的必然不能講,修仙的又過於繁雜。想了想,前世那部老少皆宜的《西遊記》定能和眾人口味,便笑道:“也是從別處聽來的一個故事,我聽著有趣也給老太太學來聽聽。”說著便口語化的講了石猴出世和鬧龍宮這兩折,眾人聽的津津有味,連聲叫好。
如此這般,一場酒席下來,菜沒吃幾口,倒是都喝了些酒,擊鼓傳花玩到最後也不玩了,老太太一門心思讓青青給她講那孫猴子的故事。
朱子裕見老太太喝的有些多,眼皮也有些睜不開,便扶著到屋裡去小憩,老太太剛躺下就呼呼睡下了。朱子裕悄聲地退了出來,和孟氏說:“我見舅媽臉上也有些酒意,不如在老太太這屋略微眯上一眯,等日頭不那麼足了再行家去。”
孟氏喝酒上了頭,因此也點頭道:“那我略躺躺,你帶你青青妹妹轉一轉,醒了酒我們就走。”
朱子裕應了,又讓妹妹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則帶了青青往前院來。青青就一開始吃了幾杯,後來說起故事也沒人灌她,因此只微微有些酒意。朱子裕帶他來到老鎮國公的書房,青青吃了一杯濃茶,又在書房裡轉了起來,只見那有些年頭的書架上一冊冊整齊的書和一排排看著十分老舊的手劄。
“都是我祖父和哥哥留下來的。”朱子裕在青青身後說道。青青抽出一本,只見上頭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記錄著曾經用過的戰略佈局。只看了幾眼,青青便將手劄放回原處,又抬頭去瞧書房牆掛的那幅自己為老鎮國公和朱子裕兩個哥哥作的畫。
如今已過了六年,青青已不記得自己當初畫的什麼了,如今又見舊作,倒想起當年發生的那些事來。青青細細看著那幅畫,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眼圈卻有點紅:“當初年紀小畫技淺薄沒瞧出來,如今再看才知道,原來畫師父幫我描補了不少地方。”
朱子裕站在青青身後,語氣裡帶著心疼:“當初你為了我作這幅畫,白天黑夜畫個不停,人都瘦了一圈。我想當時畫師父也是心疼你,但又怕你倔強,只能趁機睡著後才替你補畫一些細處。”
青青歎了口氣:“一別六年,四位師父也不知去了何方,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朱子裕安慰她說:“四位師父都是神仙一樣的人,不願為這俗世牽絆了腳步。我想著你說的那些神仙故事,那些修仙者成仙得道之前,不都得雲遊各地歷練一番嘛,我想著四位師父也是如此,等他們成仙了定會來瞧你的。”
青青點了點頭,又將視線停留在畫上那兩個俊朗少年的臉上,青青第一次主動握住了朱子裕的手:“你長的和你的哥哥們很像,若是你哥哥看見你,定然會十分欣慰。”
朱子裕並肩站在青青旁邊,回握住青青的小手,也抬頭看著那幅掛在牆上的畫像:“青青,你說我祖父、我母親、我的哥哥們他們如今過的好不好?都投胎了嗎?”
青青想了想關於六道輪回的說法,篤定地說:“鎮國公保家衛國戰功赫赫、兩位兄長為國為民戰死沙場,都是有大功勞的人,別說投個好胎啦,我看成仙都沒問題。”
朱子裕被青青的安慰逗笑了,故意問她:“那我娘呢?”
青青想了想說:“生了三個這麼好的兒子,更是功勞一件,肯定會投個好胎,大富大貴。”
朱子裕看著一臉認真的青青,忍不住笑著伸手環住她的肩膀:“托青青姑娘吉言,等我娘給我托夢的時候我就問問她,我們青青姑娘說了,你是大富大貴的命,有沒有應驗啊?”
青青笑了笑:“和夫人說,不靈驗來找我,我多幫她燒香。”朱子裕摟著青青肩膀的手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室內又恢復了沉默。
青青看了眼朱子裕,只見他臉上帶了幾分憂鬱,不由地問道:“怎麼了?”
朱子裕歎了口氣,有些惆悵的說:“邊疆的騷亂一直未能真正的平息,我一直想著能有一天征戰沙場,保一方平安;可一想起兄長的遭遇,我也怕我就此一去不回,若是那樣我豈不是辜負了你?就是我自己也不甘心的。”
青青又將視線挪回到畫像上,微微一笑:“當初你剛剛六歲便一個人闖進深山老林為的就是能尋找到武功秘笈,練就一身好武藝,將來能上陣殺敵。如今怎麼能為了我而磨滅自己的夢想呢?”她看著畫像的眼神十分堅定:“若是真有戰亂,你只管去就是,我用血和朱砂,給你畫一上一百張一千張平安符,我就不信保不了你平安歸來。”
“青青。”朱子裕滿足的歎了口氣,手臂輕輕一帶,兩人面對面看著彼此的眼睛,“青青,你不知道我遇到你是多麼幸運的事。”
青青嫣然一笑:“很多人都這麼說。”
朱子裕滿腔的惆悵都因青青這一笑而煙消雲散了,他大著膽子把青青往懷裡一帶,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我好羡慕沈大哥,我也想上你家提親。”
青青環住了朱子裕的後背,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那我等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一鬼魂:判官大人,我都排了十年了,怎麼還沒到我啊,我還想投胎呢!
判官:急什麼急,沒瞅見這還有幾個死了十二年的在排隊嘛!
判官:姓名?去世年齡?生前職位?從業經歷?
老鎮國公:在下朱XX,生前是大光朝的鎮國公,一輩子征戰沙場,殺敵無數。
判官:嗯,殺敵無數的話罪孽有點重,如今流行西方佛,講究的是普度眾生,敵人也是人嘛,你這樣打打殺殺的不好,罪孽深重哦!
一道金光籠罩了老鎮國公……
老鎮國公:罪孽深重的話還給金光呢,感覺咋這麼舒服呢?哎呦呦,我咋覺得我要飛呢!
判官:……佛祖!這不科學!
佛祖:……
小劇場2:
判官有氣無力的看著一對雙胞胎兄弟:你倆咋死的?
朱家雙胞胎:戰死沙場!
判官:……
一道熟悉的金光又來了,判官眼巴巴地看著雙胞胎破空而去。
判官(摸著下巴):我覺得我或許應該改信基督。
佛祖:……
小劇場3:
某佛:你們天庭這樣不行啊,咋青青說一句話他們幾個就位列仙班了呢。
玉帝:青青的言靈體質是得到天道認可的。再說了多幾個神仙嘛,我樂意呀!你沒招啊!
太上老君:就是,又沒讓他們成佛去,你激動啥勁兒呢。
某佛:咋能一句話就讓人飛升呢,你們這樣的話讓我們西方教怎麼混?就是神和佛也要不斷經歷打擊和苦難才能更上一步的!
觀音:哎呀佛祖快別叨叨了,你娘我孔雀大嬸,因言靈的一句話直接被天道貶為寵物了,怕是回不了佛教了。
玉帝:按照佛祖的思路,這孔雀明王看來是有大造化啊,一般佛可經歷不了這苦難,說不定以後能成聖呢,恭喜恭喜!
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