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小無情（2）

　　許諾對葉蓁沒有太多感覺，當初一起拍戲的時候他和她就沒什麼對手戲，對彼此的瞭解大概也就知道有這麼個人，過於的安靜和沉默，後來那天晚上來的是她，他還有些意外。

　　他年輕那會兒正經交往過三個女朋友，最後都被甩了。

　　分手的時候他還挺疑惑，明明是他被甩，怎麼對方反而哭得很慘，說他是沒心沒肺不關心她根本不喜歡她。

　　……那肯定是喜歡才談戀愛，不然談什麼？

　　他自詡不是冷漠無情的人，每次談戀愛都認認真真，偏偏還都說他不夠愛，他也不明白到底什麼是愛了。

　　連著被甩三次，許諾就不想談戀愛了。

　　他有固定的床伴，後來換人是因為對方要的越來越多，還聯繫記者要曝光和他的關係，顯然是想踩他進入娛樂圈，許諾是演員不假，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背後還站了個許家，作為紅三代，自然沒人敢動他。

　　當然他一般不和同劇組的演員有不正當關係，但是那天剛好劇組殺青，他因為拍戲素了小半年……不然他和葉蓁也不會有糾葛，還偏偏弄出了孩子來。

　　這種關係本就講究你情我願，他又不是虧待女伴的人，當初葉蓁沒有抗拒，他當然不會想到他會弄錯人。

　　不過現在想什麼都晚了。

　　至於在這裡偷聽到葉蓁說話完全就是意外，他不僅是出來抽煙，還是想躲個清淨，身邊圍了太多人，每一個都圍了得到他手裡的那一票而使勁渾身解數，他實在招架不住，只能藉口有事出來了。

　　他來得比葉蓁早，自然聽到了葉蓁嘴裡的所有話。

　　他聽到了她嘴裡說的利用，也聽到她說她現在眼裡只有成功，她也確實如此，在答應他流產之後，就問他要了一個試鏡的機會。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她就算問他要錢也很正常，他只希望能少些麻煩，如今麻煩是少了，可總感覺有那麼些憋屈。

　　他掐了煙，回了試鏡室。

　　《追夢》顧名思義，就是追夢，它是一部3D電影，講述的白夢在追尋唱歌夢想上遇到家庭阻礙的故事，因為白夢不理解家人為什麼不讓她唱歌，有一天，她在奶奶床底發現一把吉他，她彈了那把吉他，時間回溯，由此牽扯白夢母親和奶奶三個女人曾經有過的夢想，最後當然是收穫夢想、親情和愛情的歡喜大結局。

　　電影以夢想為主線，更深入的表達了親情和愛情。如今的電影都會在故事線裡插入更多的感情元素，單純講愛情或者單純講夢想的差不多都會撲街。

　　白夢應該是青春活潑的，頑強不息的，是奮發向上永遠不會被打敗的，而葉蓁，她有些內向和安靜，他也看過她的戲，靈氣夠了演技不夠，這個角色真不是她能駕馭的。

　　連他都覺得不行，馮潤之會喜歡？

　　當然不會了。

　　但是葉蓁堅持，他也想著要補償他，只能找馮潤之求了這個機會來，希望是真不大。

　　這次試鏡也很特別——邊演邊唱。

　　歌曲雖然是隨便挑，但因為所有人都看過一部分劇本，這挑選歌曲也是在考驗她們對於劇本故事人物的理解，因此反而更加慎重起來，難度自然也就加大了。

　　許諾五音不全，唱歌他是真不懂，他本不想參與，但是馮潤之說不懂才好，把不懂唱歌的人都給感動了那才是真歌。

　　許諾：……

　　然後他只能來了。

　　前三個試鏡的他差不多都認識，都是圈裡大牌，平常都是被人捧著的，此刻能一起來參加試鏡是真的特別看重馮潤之這塊活招牌了。可惜笑著打過招呼他就聽得一臉懵逼，他只能看她們表演，可謂聲情並茂，聽得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無聊。

　　直到第四個，穿著白體恤牛仔褲帆布鞋，紮起高馬尾，空著雙手就進來的葉蓁……和前幾個雖然看起來很素，但至少也是穿了世界名牌的比起來真的是素得不能再素。

　　他看了看她，葉蓁其實長得很好看，她五官極為秀氣，是清秀淡雅，不算最出眾，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很上鏡，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無論從哪個角度拍，都能拍到她最美的畫面。

　　這也會是導演最喜歡拍的臉。

　　葉蓁進了屋，一眼看見馮潤之，馮潤之今年五十五，長相偏瘦，平頭，黑髮裡夾著不少白髮，他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只是聽說一到拍戲他就是活閻王，不少人都受過他的罪，聽說還有不瞭解他的藝人被罵哭過！

　　馮潤之身邊就是許諾，他今天依然是一身斯文裝扮，模樣出眾，氣質斐然。

　　她極為平淡的看了他一樣，移開目光。

　　她安靜禮貌的打過招呼，坐到鋼琴前，垂著眼簾模樣看起來很緊張。

　　許諾忍不住又想起她在樓道裡說的那幾句話。

　　明明她和之前沒有太大差別，可說出那些話的她就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不上來是哪裡，就是忍不住有些在意。

　　說到底，他對她是有些愧疚的。

　　作為男人，措施做得不到位，否則也沒現在這些事兒。

　　葉蓁已經坐下，她清楚的感覺到面前的幾位考官對她好像並沒有很期待，馮潤之低頭寫著什麼，旁邊幾位也都興趣缺缺，還有許諾，他清冷的眼眸裡當真看不出一點兒情緒。

　　這個機會是她換來的，如果失去，很難能再遇到這麼好的製作團隊，想要成名只能慢慢熬。

　　葉蓁可以不用慢慢熬，她需要的是機會。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

　　她低頭，試了幾個音，淩亂而單調，放路邊沒人停下多聽一句。

　　許諾皺眉，卻在下一瞬，流暢的音樂傾瀉而下，他一愣，葉蓁談的居然是鐘聲大幻想曲。

　　他雖然不懂歌，但對於音樂的瞭解不算少，也曾去過不少音樂會，但是能完整談出這首鋼琴曲的，他至今見過的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也只曾在大型音樂會聽過幾次而已，因為這首曲子太難。

　　葉蓁要彈這個？她還沒帶棋譜！更何況這是要唱歌，彈這首曲子的話還怎麼唱？

　　然而很快的，他又一次被打臉。

　　——因為葉蓁她不是來唱歌的，她是來炫耀技巧的！

　　作為世界最難彈的鋼琴曲之一，很少會有人選擇在這樣的場合彈奏它，更因為這是李斯最有名的炫技作品。

　　許諾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葉蓁的鋼琴技術這麼好，無論是節奏還是技巧，與他曾經在音樂會上聽過的絲毫不差！她甚至更遊刃有餘，可以激蕩，可以輕緩，原本安靜內向的她，在彈奏這首曲子時因為自信從容而變得光芒萬丈。

　　他只能看著她，耳朵裡只有那能震撼他心靈的琴聲。

　　可惜，五分鐘時間一到。

　　就算葉蓁彈得很順，就算她幾乎迷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她也立刻收了手，琴聲戛然而止。

　　突然停頓的琴聲，更讓整個房間顯得為之一靜。

　　………………！！這就沒了？？

　　許諾：…………

　　在場的所有人：…………

　　許諾緩了緩才回過神來，看向身側的馮潤之，果然見他眼含精光，皺著眉頭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而且聽到精彩處卻沒了，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當真不好。

　　許諾不懂音樂的都覺得遺憾，就別提要做音樂電影的馮潤之了。

　　葉蓁已經站起身，說謝謝大家看她表演。

　　她目視前方，看著馮潤之。

　　許諾看著她，手指敲了敲桌面。

　　馮潤之壓了壓心裡那麼一絲的遺憾，說：“你為什麼選擇只彈奏鋼琴？”

　　葉蓁抿抿唇，認真道：“我唱歌了，我在用我的手指唱歌。”

　　這還是馮潤之聽到的少有的謬論，可仔細想想，又好像很有道理。

　　誰規定唱歌一定要用嘴？

　　馮潤之又問：“為什麼選擇這首曲子？”

　　葉蓁說：“因為我想證明，我是和白夢一樣是有天賦的人。”

　　……

　　葉蓁離開試鏡室的時候，金姐立刻湊了上來，問她怎麼樣？葉蓁搖頭說不知道，金姐又問馮潤之臉色如何？對她滿意嗎？看起來把握大嗎？

　　葉蓁說：“金姐，你緊張過度了。”

　　金姐想說是你太冷了，她沒帶幾個藝人，也算是半個新人，還是第一次有機會靠近這樣的大製作，能不緊張嗎？如果葉蓁能成，那做夢都能笑醒。

　　那也是因為金姐還不知道葉蓁就簡單的彈了個曲子！

　　如果知道她鐵定能氣死。

　　當然葉蓁會談鋼琴，是因為宿主鋼琴本就談得不錯，葉蓁能夠記住宿主在鋼琴方面的造詣，再有她自己的理解和加持，在家練習幾次，彈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而且她選擇彈鋼琴，確實有要奪人眼球的想法。

　　如今看來效果還不錯。

　　回程路上，葉蓁主動給許諾打了個電話。

　　許諾還在被馮潤之的調侃：“之前聽你說，還以為你要討好哪個小妖精給我介紹個花瓶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葉蓁她確實有幾分膽量。”

　　許諾說：“你覺得她行？”

　　“為什麼不行？”

　　“葉蓁會彈琴，不代表她會演戲。”

　　馮潤之想了想，說：“她彈奏鋼琴時的樣子和我想像中的白夢面對音樂時一模一樣，而且葉蓁哪有那麼差？我看了《劇風行動》，雖然演技還很稚嫩，但有靈氣，進步空間也大，只差一個好伯樂了。”

　　“還難得見你這麼誇人。”

　　“那是因為值得我誇的人少。”

　　葉蓁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進去，馮潤之喲了聲，許諾笑笑，去了一旁接聽。

　　葉蓁說得挺直接，就是道了個謝，然後問他：“手術安排好了嗎？”

　　許諾說：“安排好了我會聯繫你，你最近好好休息，馮導這邊不用操心，你的表演他很喜歡，就算這次不成，以後也會有機會合作。”

　　葉蓁嗯了聲，淡淡道：“我最近沒別的事情，隨時能進行手術，你那邊快些吧，不然後期有事忙起來的話會耽誤我修養。”

　　許諾：“……”

　　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怎麼突然就感覺他才是被嫖的那個？迫不及待要甩人的變成了葉蓁！

　　葉蓁又說：“如果你覺得虧欠我，可以幫我在馮導面前說些好話。”

　　許諾噎了半晌，這葉蓁說話也太直白，直白得他差點心梗，何況以馮潤之的習慣，他不喜歡用新人，新人雖然有靈氣，還有這未被表演污染的痕跡，可新人到底稚嫩，除非是有天賦才華的，否則一般的新人只會拖後腿，拉低他電影的檔次，所以馮潤之導演的作品主演很少是新人。

　　“……你好像真的很看重這次試鏡？”

　　葉蓁輕笑一聲：“我覺得你應該去問問誰不看重這次試鏡。又或許是因為對你來說唾手可得，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吧？”

　　“……”

　　他揉了揉額頭，掛了電話後還是覺得有些頭疼。

　　……

　　在最後的試鏡結果出來之前，許諾終於聯繫她，告訴她手術已經安排好，她只需要找個時間悄悄去醫院即刻。

　　葉蓁嗯了聲，又說記得幫我和馮導說幾句好話，她很需要這次機會，然後就掛了電話。

　　果斷得讓許諾都要懷疑當初那個求著他留下孩子的人真的是葉蓁？

　　許諾越發看不懂葉蓁，還有些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來，他問經紀人：“女人是不是比較容易善變？”

　　“……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覺得葉蓁變化挺大的。”

　　“有嗎？沒有啊，不一直就那樣嗎。要我說啊，葉蓁這性格真不適合混娛樂圈，太內向了，人也不太會說好話，也就她有個巴著心肝為她好的經紀人，不然啊，可能得做一輩子配。”

　　……難道是只對他冷漠所以別人都沒感覺到？

　　許諾覺得，可能是他太絕情傷了葉蓁的心，所以她也就對他絕情起來。

　　這個時候他倒是終於瞭解到，一個女人如果狠下心來，那就真的六親不認。

　　他曾經覺得葉蓁是喜歡他，現在他覺得那可能是他的錯覺。

　　……

　　葉蓁終於躺在了手術臺上，只有金姐陪著她，一直安慰她說別怕別怕，就是一場小手術，睡一覺，醒過來後就什麼都忘了。

　　葉蓁眨了眨眼睛，體會到宿主心裡濃濃的不舍和心疼：“沒事，別擔心。”

　　金姐握住她手：“葉蓁，我是真把你當朋友才和你說這些，以後別想著做傻事了，女人啊，貼得太厲害只會讓對方更加遠離你，你現在能夠明白這個道理也不錯，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再吃這麼大的虧了，傷，傷身又傷心。而且啊，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

　　葉蓁輕輕笑了笑：“我已經明白了。”

　　在宿主即將死去的那一刻，她仔細回憶了她的一生，她的所有夢想和目標，似乎都在圍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轉，她甚至為此忽略了身邊的親人，更忽略了真正的自己，最後死得還那麼憋屈，恐怕就算死了，也無法得到那個男人的半點兒關注。

　　在死的時候，她才終於明白，她辜負了自己，辜負了人生，辜負了所有愛她的人。

　　人生在世，總不會所有的事情都圓滿，該放棄的必須要放棄，否則成了執念，毀的便是一生。

　　所以宿主的遺願是孝敬親友，活出自我，而不是永遠生活在許諾的陰影下，更不該去定一個虛無的目標，以為站的高了就能讓人能看見，就能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卻不知道對方還能低頭和閉眼。

　　——他不想看她，總有辦法避免的。

　　可惜這一點想清楚得太晚，剛想清楚就死了。

　　既然如此，上一世不曾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自然不能再出生。

　　許諾和金姐說的話都對，她的固執己見不見得有意義，更不見得就能因此而獲得幸福，對孩子來說也是不負責任。

　　……

　　葉蓁手術的時候許諾自然沒去，他要避嫌。

　　他聽經紀人說，葉蓁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聽說葉蓁很配合，不吵不鬧，讓做什麼就坐什麼，什麼逃跑抗拒根本就沒有發生，只是在進手術室的時候突然流了兩行淚，就算閉上眼睛，也有眼淚從眼角滑落，看起來怪讓人可憐的。

　　後來手術結束，休息了沒多久，當天就趕了回去，可能要休息一陣子才能恢復過來。

　　許諾皺眉：“怎麼不住院？葉蓁的情況應該住院幾天，徹底沒事之後再走也不遲。”

　　“我說了也勸了，可是葉蓁不聽啊，不僅她不聽，就連她金姐說了也不聽，最後僵持沒辦法，還是回家了。金姐說得對，住家裡也方便，自由自在的，還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

　　許諾想起那個坐在鋼琴前的女人。

　　他走到窗邊抽了支煙。

　　他知道，他的決定沒有錯。

　　他和葉蓁沒有感情，不會組成家庭，孩子就算生下來也得不到正常家庭該有的感情，反而會躲躲藏藏，或許很多年後身份曝光，這更會是一種傷害。

　　這般結束倒也好，他叫經紀人給葉蓁搶了幾個代言，又送去幾個不錯的劇本。

　　葉蓁很有天賦，她應該能夠有更好的前途和未來，聰明人就不會拒絕他，她也果然沒拒絕，經紀人回來告訴他，他給的那些她都照單全收，順便道了聲謝，然後說：“我知道許諾是怕我鬧，我如今已經流了產，我也拿了他的東西，從此之後我們便是兩清，我和許諾互不相干，放心，我不會拿這件事去威脅許諾什麼，畢竟我也要工作。”

　　這話讓經紀人震驚，葉蓁著未免也太爽快？

　　就像之前那個心眼可不小，想出名，又想要人，還想要錢，一個人想什麼都站齊了，私下裡偷著約記者來爆料，一邊又在許諾面前裝好人，最後被發現了還敲了一筆錢。

　　沒辦法，只能給錢先把嘴巴給堵上。

　　葉蓁和她比起來，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經紀人說：“葉蓁挺乾脆的，你之前說她死命要留下孩子是不是聽錯了？你也別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

　　許諾又沒老眼昏花，怎麼會聽錯？“我沒聽錯，葉蓁之前……”

　　確實對他很迷戀。

　　不然怎麼會在明知他認錯人的情況下還和他上床？

　　可是現在的葉蓁乾脆得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前後的態度對比變化確實讓人糾結到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