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套路
阿秀在週五的晚上回到了小南山,然後從小南山的湖邊乘船,在茫茫的夜色中消失了蹤跡。
那些跟蹤阿秀的人也很無奈,他們隱約猜到阿秀可能會從水上離開去某些地方。但是,一來小南山實在古怪,偷偷摸摸地根本進不去。二來,水上跟陸路不同,沒地方設置監控,那麼大的洛湖,誰知道一個人會去哪裡?
週六一早,司徒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阿秀坐在病房的窗前看報紙,「你來了?」
阿秀抬眼看看他,笑笑,「夜路走多終見鬼,翻船了吧!」
司徒稍稍動了一下身體,疼得齜牙咧嘴的,「所以幹這一行,不能有良心,一有良心就倒霉不遠了。」
「你要不是還稍微有點良心,現在應該已經在洛湖裡面餵魚蝦了。」阿秀把他的床搖了一些起來,「我的一頓燒烤,只換來你兩句模稜兩可的警示。現在救了你一條命,交不交待,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不是對背後的那個人不感興趣嗎?」
阿秀給了個沒什麼誠意的理由,「我原來不感興趣,但是發現這些人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之後,我又感興趣了。」
司徒想了想,真心的勸她,「你確定要跟他們對上?他們人多勢眾,有權有勢有錢,其實如果我是你,我會考慮跟他們合作的。」
阿秀搖搖頭,「我不喜歡有人對我發號施令,更不喜歡去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誰都不行。」
「那你說來聽聽,你有什麼實力可以跟他們對抗的?我幫你評估評估。」司徒一副謀事的樣子。
阿秀聽到了哈哈大笑,「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套我的話?」
「我是真心想幫你出謀劃策!」司徒很無辜的樣子。
阿秀撇撇嘴,「聽過《狼來了》嗎?我一看見你這副誠懇的表情就很警惕。」
司徒自嘲地一笑,不再顧左右而言他,而是將他所知道的事情細細地都講給阿秀聽。
「……其實我並不知道幕後是誰。我是在新年前幾天接到了你的這個活,一直跟我聯繫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心狠手辣,身手很好,但很明顯,他也是個跑腿的。我注意到了他的衣服,是香港的一家老牌的裁縫店高定的,但是他們的普通話說得很溜,甚至帶有方言的口味;飲食上喜歡肉食,卻又吃不慣北方的大油大醬的烹調做法;所到之處,有當地人給他們跑腿……種種細節來看,他上面的人應該來自港台,再考慮到政治的因素,我猜這個人多數是來自香港,跟這邊位置很高的人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我的網絡空間裡留了一些這個人的照片,我偷拍的,等一下我發給你……我接到的活是想辦法把你追到手,取代顧宥真。但我想這未必就是他們的真實目的。很可是就是拿我來試試水。現在我不行,他們應該就是對你或者對你爸爸和顧宥真下手。你一定要小心。」
阿秀想了一會,覺得跟自己猜想的差不離,「其實你早點說多好啊,說不定還能省了這頓打。」
「能死裡逃生,我已經很滿足了。」他隱約記得從樓下跳下來的時候,預計落地的地方離工業渠有好遠的距離,他真的以為自己快完蛋的,可半空中有一陣怪風託了他一下,他就掉進了工業渠。而且這麼冷的天,在水裡漂了大半夜,居然沒被凍死。
「阿秀,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司徒這次很老實。
阿秀站起了身,準備離去,她俏皮的笑意有點古怪,「其實也不算我救你。出來混的,總要還的。你這頓皮肉之苦算還掉了不少你以前造的孽,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你這次傷得重,看來得修養不少日子。不過你放心,這裡已經不是N省了,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這個地方,等你傷好了,我讓人送你出去。我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哦,對了,記得還你自己的醫療賬單,現在可是你欠我的人情了!」
司徒哀嚎一聲,「我以為我倆是朋友了!」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而且我家小業薄,不養閒人的。能不能做朋友,也要看你以後的表現。」
司徒閉上眼睛,衝她揮揮手,讓她趕緊走,然後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躺在病床上挺屍。
李同垣送阿秀離開了,路上他有些不解,「先生,你為什麼說不算是你救了他?沒有你的那道符,恐怕他已經掛了?」
「他本來是應該沒有這頓皮肉之苦的,就算要掛,也不是昨天晚上的事。」阿秀眨眨眼,裡面都是促狹,「不過誰讓他接了找我麻煩的單子呢?」
李同垣畢竟跟著她久了,多少能摸著一些她那天馬行空的思路,「你是說你給他的那張符,並不是消災解難的,而是給他招災引難的。」
所以先生是先坑了他,再救了他?
阿秀有些惡作劇得逞的小得意,「是,也不是,從目前看,他的確是憑白挨了一頓揍,不過誰讓他來找我的麻煩,這頓揍是他自找的;可從長遠來看,這頓皮肉之苦,生死邊緣走一遭,抵消了不少他以前造的孽,而且如果能因此讓他跟那些人斷掉了往來,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了。小懲大誡嘛!」
原來還能這麼玩?李同垣默默地替司徒哀悼了一秒,誰讓你沒事來招惹先生的。
「你去幫我辦一個港澳通行證,我盡快去一趟香港。」
「去香港?」
「對,人家都想把我連鍋端了,我也得過去看看他有沒有那麼大的灶!」
「我還以為我們等著他們上門就好了,來一個揍一個。」李同垣撓撓頭。
阿秀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我往高處一站,就能降伏敵人千千萬?」她穿上外套,「我沒有那麼狂妄,也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架。偉人都說,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司徒這人混江湖這麼久了,雖說這次栽跟頭多少跟我的那道符有點關係,可是也跟對方一開始就沒準備留他活路有關係,這種心狠手辣已經不是一個風水師應該有的姿態了。」
「不然弄清楚是誰,直接做掉得了。」李同垣覺得斬草除根就挺能解決問題。
阿秀嘆了一口氣,「我剛才有一句話沒說錯,我們家小業薄,我這麼一個先生,在加上你們這麼一個半徒弟,要是誰對我們這麼一操作,說不定還真能解決問題。可是那些老江湖,下面子孫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還有一茬,要想斬草除根,恐怕真得殺紅了眼睛,而且還不得安寧。再來,我還真不願意給自己添上這些孽債。」
「那怎麼辦?」李同垣撓頭。
「先摸摸底再說,總會有辦法的。」阿秀帶上了帽子和手套,「你把這邊安排好了,就去守著周鸞,防止那邊再打她的注意。」
「好的。那你父親和小顧先生呢?」李同垣同樣擔心。
阿秀靜默了一會,眼睛微微地瞇起,「如果真的防不勝防,那就來吧。」她利索地跳上了甲板,揮揮手,讓李同垣回去。
船伕坐在駕駛艙內,慢慢將船掉轉了方向,向茫茫地洛湖駛去。
天水之間,乘風破浪,阿秀立在船頭,纖細的身形卻站出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阿秀並沒有回小南山,她讓駕駛員放她在附近的一個碼頭下來,並約好再次來接她的時間。然後她打車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火車票,直接去了北京。
北京的溫度比N省冷好多,走在大街上,幾乎每個人都是帽子耳包大口罩,除了露出來的眼睛,一樣望過去,很難分辨出一個人來。
阿秀就這樣混在人群裡。身上穿著路人款的羽絨服,帶著有帽簷的帽子,別說那些只看過她照片的人,就是阿旁懷站在她面前,也未必能把她認出來。
所以當顧宥真聽到不停有人用雪團砸自己的陽台時,他走到陽台上往下一張望,完全不能相信。
阿秀看他的身影出現在陽台上,停下了手中團雪的動作,衝著他揮揮手。
顧宥真立刻抓了外套就衝了下來,「你怎麼來了?」
阿秀笑呵呵地看著他。
「你冷不冷?」顧宥真說著就要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
「不用,我穿了兩件羽絨服呢,挺暖和的。我有事跟你說。」
不打電話,還親自跑一趟,顧宥真就猜想事情有點嚴重,「我帶你去學校的招待所開個房間。」
「不了,我時間不多,等一下還要去見幾個人。」阿秀阻止他。
「我跟你一起去,有什麼事路上說。」顧宥真當機立斷。
阿秀想了一下,「也好,你上去跟江濤說一聲,不要用電話。」
顧宥真一愣,「這麼嚴重?」
阿秀笑笑,「我也是防止萬一。」
沒一會,顧宥真就從宿舍樓裡溜了出來,「我們去哪裡?」
「去張家,有些事情與其我們費工夫盲人摸象,不如找張洞祉這樣的老江湖問清楚。我這麻煩,多少也拜他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