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啊！對不起。」

　　東方荷洵手捧著卷宗，在轉角處不小心撞到了人，卷宗也跟著掉了，她連忙道歉，抬眸一看，不禁詫異的道：「怎麼是你？」

　　其實，要巧遇華展鵬，很簡單。

　　華展鵬是個有規矩的人，要到博物館，一定會先打電話詢問藺教授是否有空，然後再訂下會面時間，而從博物館大門口到藺教授的辦公室就那麼一條路，製造不期而遇不是難題。

　　再見到曾教他驚艷不已的美女，華展鵬的眼角揚起驚喜。

　　「是你。」他微笑，快一步彎腰替她拾起掉落的卷宗，遞還給她。

　　「謝謝。」她笑著接過。「我好像一直都在跟你道謝。」

　　為了這個微笑，東方荷洵可是練習了好幾天，平常她對男人都是不苟言笑，甚至多看男人一眼都懶，因而得了一個冰山美人的稱號，但為了確定他是不是就是她要找的目標人物，她只好豁出去了。

　　「上回真的謝謝你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華展鵬有些意外，美女今天感覺友善很多，他心忖，或許是上次她身體不舒服，臉色才會比較難看，態度也比較淡漠吧。「你的身體還好嗎？」

　　「完全好了，就是老毛病，曬不得太陽，血壓偏低。」

　　「這種盛暑的天氣，你外出要小心。」他關懷的道。

　　「謝謝你的關心，藺教授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你了，我就不跟你多聊了。」

　　東方荷洵偏著頭微笑，刻意放下來的長髮嫵媚動人，勾引必須做到恰到好處，不能太過，也不能太含蓄，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第一次這麼做，成效好像滿不錯的。

　　華展鵬溫煦的眼眸中，很明顯的閃過一絲依戀跟遺憾，不過美人都這麼說了，他又怎麼好意思再糾纏，只是他都跟她偶遇兩次了，卻還不知佳人芳名。

　　望著他，她突然說道：「瞧我糊塗的，讓華教授你幫了兩次忙，都還不曾自我介紹，真是失禮。」

　　「不會。」對於這樣的心有靈犀，他的心頭不禁閃過一抹喜悅。

　　「我複姓東方，名叫荷洵，荷葉的荷，洵是三點水的洵，你叫我荷洵就可以了。」只叫名字更顯親近，容易拉近彼此的距離。

　　「好，那以後我就叫你荷洵。」

　　他的聲音略低帶點感性，喊她的名字時又面露靦　的淺笑，她也不知怎地，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你快進去吧，我不能再耽誤你的時間了。」嘴巴是這麼說，可是東方荷洵的腳沒有移動半分。

　　華展鵬也是。

　　他不是呆頭鵝，也有過幾次戀愛經驗，他可以感覺得到她釋放出的好感，遲疑了一會兒，他道：「不知道你……」

　　「不知道你……」

　　很有默契的，他們同時開口，東方荷洵噗哧一笑，她燦爛短暫的美麗笑靨讓他一時失了神。

　　他猛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禮。坦白說，他真的是第一回遇到讓他失魂失常那麼多次的女人。

　　「Lady first.」

　　「我是想謝謝華教授，不知道你今晚是否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東方荷洵以感謝幫忙為名，大方提出邀約。

　　「我今晚正好有空，只是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還是讓我請客吧。」

　　她輕輕搖搖頭，長髮因而甩出淡淡的馨香，讓他更為心蕩神馳。

　　「不行，這是為了向你表達謝意，不能讓你請客。」他想說些什麼，卻被她給打斷，「這一回讓我請，我們就小小吃一頓，下一次吃大餐時再讓你請嘍。」她俏皮的說，並暗示約會吃飯不僅僅一次。

　　華展鵬心裡頭有一小簇火苗被她俏皮的話語和暗示給點燃，瞬間興起希望。「好，就這麼說定了。」

　　「那晚上七點，北投捷運站一號出口旁的「托斯卡尼」見。」

　　「好。」跟佳人訂下約會，華展鵬欣喜不已。

　　東方荷洵也是，只是心思跟他大不同就是了。

　　中午，華展鵬在藺老的辦公室裡吃素食便當，當然，兩人還是一邊吃飯一邊下圍棋。

　　藺老喜歡圍棋，是個棋迷，但常常因為找不到棋伴而苦，當華展鵬第一次來找他，希望他到譽華當客座教授時，他劈頭就問他會不會下圍棋。

　　華展鵬在大學時期迷過一陣子的圍棋，但多年沒碰生疏了，他老實說，藺老倒也不介意，棋盤一擺，立即叫他上陣。

　　一開始華展鵬被藺老殺得七零八落，但很快的就找回了棋感，之後，他跟藺老戰成五五波，直到最近，藺老已經處於下風。

　　「你這小子，就不怕贏我太多，我一個惱羞成怒，拒絕你的請求？」

　　華展鵬笑得高深莫測。「我倒覺得，以藺老您的性子，我要是一昧的討好放水，你才會不高興呢。」

　　藺老聽了，猛地仰首朗笑。「好，如果你再勝我三盤，我就答應你擔任一年的客座教授。」

　　華展鵬聽了自然歡喜，再加上晚上跟佳人有約，離開博物館回到學校的整路上，他的嘴角都輕揚著笑。

　　身兼一所大學的校長跟教授，他的工作量很繁重，除了上課之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處理校務、開會。

　　兩年前，才三十一歲的他接下譽華大學校長一職，嫉妒、不服的人紛紛放話，說他根本只是個會讀書的機器人而已，要不是身為華家第四代的長子，他才沒有資格接掌。

　　華家是北投的世家跟老地主，世代富裕，華展鵬的曾祖父熱愛讀書做學問，曾到日本留學多年，回國後便創立了譽華學校，校風淳樸、教學嚴謹踏實，經過數十年，演變成今日的譽華大學，如今譽華大學是台灣數一數二的私立大學，在大學排行上並不輸給高知名度的國立大學。

　　華展鵬的祖父後來從政，擔任教育部長，而他的雙親都是資深教授，華家是書香傳家跟教育世家，這一點無庸置疑。

　　而華展鵬從小就展露出驚人的才學跟聰穎，一路幾乎都是跳級讀書，後來出國念了長春籐名校哥倫比亞大學，三十歲就拿到了兩個碩士學位、一個博士學位，青出於藍。

　　就是因為他的優秀，祖父提議讓他三十一歲就接下校長職位，祖父年紀雖大，卻不是個八股之人，他認為隨著時代科技網路日益先進發達，年輕人的想法已經不是他們這些老人可以跟上的，讓年輕人來接掌，或許可以突破現況，讓譽華再更上一層樓，況且華展鵬的父親比較熱愛研究跟教學，對於行政管理興趣缺缺。

　　事實證明，華展鵬的祖父眼光是正確的，譽華大學自華展鵬接掌以來，風評越來越好，已經成為高中生升學的前三志願，更是許多知名企業挑選員工的最佳選擇。

　　華展鵬本人，今年三十三歲，長得雖然不是挺帥，但風度翩翩，五官端正，氣質爾雅，學問又好，再加上無可挑剔的家世，多少女人趨之若鶩，垂涎不已。

　　他目前單身，從接掌譽華以後，生活重心都是以學校為重，跟前一個女友分手之後，都還沒興起再談戀愛的念頭，直到東方荷洵出現。

　　「展鵬，中午的時候白小姐來找你。」他一回到校長室，助理藍姨便迎了上來。

　　華展鵬的助理從祖父那時就在譽華工作，現年已經五十幾歲了，她可以說是打小看華展鵬長大的，他都喊她藍姨。

　　華展鵬愣了一下。「哪位白小姐？」他沒印象跟誰有約。

　　「白玉珍小姐。」藍姨又道：「我告訴她你有事外出，不確定中午是否會進辦公室，但她還是堅持要等，不久前才離開。」

　　他歎了口氣，那個白玉珍是母親大學同學的女兒，上個月他陪母親去參加同學會才認識的，他們聊了幾句，也交換名片，沒想到他就被纏上了。

　　她邀約過幾次，但都被他以忙碌為由拒絕，沒想到今天她竟然直接找到學校來，女人積極主動沒有什麼不好，適當的暗示跟熱情可以促進男女之間的感情，但前提必須是兩人互相喜歡。

　　對於白玉珍，他拒絕的態度如此明顯，她卻好似感受不到，還不斷糾纏，饒是他再怎麼紳士溫和，也不免感到厭煩。

　　華展鵬皺起眉頭，吩咐道：「下次如果她又來，不管我在不在辦公室，都直接回絕。」

　　「展鵬，這兩年看你全心全意都放在譽華上頭，我也不好說什麼，可如今學校的事務都上了軌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多注意一下週遭的好女人了。」藍姨替他沖了杯他愛喝的普洱茶，瞧他一回來馬上又投入公事，忍不住叨念幾句。

　　華展鵬抬起頭來對她露齒一笑。「莫非藍姨是覺得那個白玉珍不錯？」

　　「不不不，那個女人不好，雖說我是個助理，但好歹也有些年紀了，她卻對我一點禮貌都沒有，還趾高氣揚的指使我去買咖啡。」

　　華展鵬不喝咖啡，所以校長室裡沒有準備咖啡，客人來一律茶水招待。

　　「我的意思是，除了白玉珍以外，還有很多好女人，你總不能老是單身一個人，華老可是很期待能快點抱曾孫。」

　　華展鵬喝了口茶，心知肚明應該是祖父上一回來學校時，跟藍姨私底下交代過了。

　　「藍姨放心，我沒打算單身一輩子，不過總得找一個我看對眼、有感覺的女人。」說到這兒，他想起了東方荷洵，雙眸不自覺散發著掩蓋不住的熱切光芒。

　　藍姨見多識廣也很精明，馬上就察覺到了。「難道已經找到了？」

　　「藍姨，你別那麼精好不好，我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他低笑兩聲，但也不打算隱瞞。「是遇到了，不過才剛開始，接下來會怎麼樣還不知道。」

　　對於感情，他不會像年輕小伙子那般輕率衝動，對東方荷洵的第一眼是驚艷，再來就是心動，可心動是一回事，兩人能否談得來、處得來才是最重要的。

　　藍姨一聽，欣喜不已。「那你可要加把勁，別老是把心思放在公事上，到時候惹得人家不開心。」

　　「知道了，那我得快點把公事處理好，晚上才有空去吃飯。」

　　原來已經訂好晚餐的約會了，藍姨一喜，連忙退出辦公室，這麼好的消息，不跟華老偷偷打個小報告怎麼行。

　　華展鵬專注用心的處理學校事務，辦公室靜得只剩下他輕到不行的呼吸聲和冷氣運轉的微弱馬達聲。

　　在靠近他右後方的角落，此時出現一道模糊的灰色身影，那身影輕輕歎了口氣，可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聽得見。

　　多少年過去了，她就這麼看著他，放不下，捨不得，離不開。

　　當年她離世不久，還有過幾次機會可以放下塵世，重新輪迴，可她都因為不捨而躲開了。

　　但她不覺得遺憾，她想要就這麼一直跟在華展鵬身旁陪著他，看他戀愛、結婚、生子，美好的過完這一生。

　　賴玲兒充滿愛慕的眼神緊瞅著華展鵬不放，但不管她多深情，他永遠都不會察覺，也不會知曉，因為……

　　他們早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了。

　　赴約之前，東方荷洵稍微打扮了一下，她本就是個容貌絕麗的大美女，稍做打扮更是迷人。

　　華展鵬準時七點抵達，但東方荷洵早已先行入座等待了。

　　他隨著服務生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見她穿著單寧無袖上衣搭配亞麻長裙，將一頭烏黑髮絲散在肩後，正用右手拖著腮，望著窗外，渾然不知餐廳裡有多少男客人正偷偷打量著她，就算惹得身旁的女伴不爽也無所謂。

　　華展鵬大步走向她。「希望不是我來遲了。」他拉開座位，優雅的入座。

　　東方荷洵仰首對他露出淺笑。「不，是我早到了。」

　　他感覺自己頓時成為全餐廳裡男客人嫉妒的對象，她這一笑，不敢說傾國，但傾城是絕對有的。

　　「先點餐吧，我餓了。」她一邊翻著MENU，一邊說：「我肚子餓的時候脾氣會不好，所以我們得快點點餐，免得你被我的壞脾氣給嚇跑。」說完，她還俏皮的吐吐小舌。

　　東方荷洵承認自己實在很做作，但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可不能老是一副冷冰冰、閒人勿擾的模樣，她心忖，或許她有演戲的天賦吧。

　　華展鵬被她俏麗又甜美的模樣給逗笑了。「就算你發脾氣還是很美。」

　　「才不，我發起脾氣來可是很恐怖的。」事實上，她生氣的時候並不會大吼大叫，而是會用她冰冷的眼眸看著對方，讓對方宛若瞬間被關進零下下十度的冰庫裡。

　　他看了一下菜單後，便招手喚來服務生，兩人迅速點好了餐點，在等待服務生送餐的十分鐘裡，他們簡單的聊了幾句。

　　餐點送上來後，東方荷洵落落大方的吃了起來，她是真的肚子餓了。

　　華展鵬悄悄打量她一會兒，大部分的女人在第一次約會時，都會假裝自己是小鳥食量，很刻意的維持淑女形象，可是她並不會，更顯得自然。

　　她並非沒有感受到他投射而來的目光，也猜想得到他在想什麼，她是想要給他一個好印象，但她可不打算餓自己，況且在這個點上裝模作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東方荷洵很專注的進攻桌上的食物，直到甜點飲料送上來後，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吃飽了有好心情了？」華展鵬笑問，他很欣賞她的大方。

　　「嗯，你有很失望嗎？」

　　「失望？為什麼？」

　　「男人應該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伴是個大胃王。」

　　「哈，我倒覺得能吃就是福，只要別把身體搞壞就好。」他頓了頓，又道：「話說回來，我很好奇，你都把食物吃到哪去了？」他的視線在她纖細的身材上打轉了一下。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問的人，老實說我也挺疑惑的，或許是體質的關係吧。」

　　「應該會有很多女人嫉妒你。」

　　由於美貌跟姣好的身材，東方荷洵不管到哪裡都是女人嫉妒男人仰慕的對象，她早就習慣了，只是她不太善於跟同性打交道，對男人又不友善，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家裡當奼女，對於別人會怎麼看她，她一點都不在意。

　　兩人又再聊了一會兒，她驚訝的發現他真的很不一樣，她本以為男人都是自尊強大又自以為是的生物，尤其像華展鵬這般年輕卻已經很有成就的男人，更別提他還是校長兼教授，感覺說起話來應該挺無趣的，學究嘛，就跟大學時上課一樣，教授在台上喃喃授課，同學在台下昏昏欲睡，沒料到他說話還挺幽默的，懂得帶動話題，也懂得傾聽，更會自嘲，讓她一點也不覺得無聊或厭煩。

　　好感度加分，於是東方荷洵隨即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帶入主題，說她最近對研究命理挺有興趣的，逢人都要察言觀色一番，問他是否願意成為她研究的對象。

　　「這當然沒問題，你想先研究什麼呢？」華展鵬毫不猶豫的馬上答應。

　　「掌心，手紋。」她微笑道，這樣他就不得不把手給伸出來，兩人就免不了會砬觸。

　　「喔。」他伸出厚實的大手，開玩笑的說：「很多男人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都會用這招藉機摸摸女人的小手，沒想到今天角色對調了。」

　　東方荷洵先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甜笑道：「這麼說來，不就是我吃你豆腐了？」

　　「我不介意，你盡量吃吧。」這算是暗示性的調情吧。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她不會客氣的，暗地深呼吸一口，她握住他的大手……

　　果然，兩手才一碰觸，那股如暖流般的感覺即刻湧現，碰觸點麻麻的，像是觸電了一樣。

　　等了好一會兒，見她遲遲沒有說話，華展鵬好奇的問道：「怎麼樣，看出什麼端倪了嗎？」

　　「很好，事業發達，生命力旺盛，感情順遂。」東方荷洵趕緊回神，隨便敷衍了兩句。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看得不太準，我的感情一點都不順遂，最近常常被長輩催婚，埋怨我連個女友都沒有。」說完，他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她鬆開他的手，笑了笑，故意轉移話題問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出生年月時辰嗎？」欲擒故縱，不就是這樣嗎？

　　華展鵬聳聳肩，說出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東方荷洵掐指一算，忍不住呼吸深重了幾分。

　　是貨真價實的陽男！

　　她看向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好炙熱，她幾乎可以確定就是他了，現在就只剩下最終的確認行為，不過這也是最難的一步，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將他直接灌醉撲倒。

　　「呃……怎麼了？」她毫無掩飾的熱切目光讓他楞了一下。「是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你放心，你命中注定會有姻緣的。」東方荷洵沒有說謊，這種簡單的命理還難不倒她。

　　「該不會五十歲的時候才來吧？」華展鵬打趣的問。

　　「是不至於那麼晚，不過緣分這種事，還是得自己積極一點，你說是吧？」她意有所指，還故意朝他眨了眨眼。

　　她在腦袋裡迅速盤算過了，為了引誘華展鵬上床，感情上的魅惑是免不了的，她的小手在餐桌下悄悄的握成拳頭，為了救小姑姑，華展鵬她勢在必得，就算是欺騙他的感情，她也非「執行計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