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為難
這句話讓謝知微始料未及。
只聽澹台夢又道:「四年前我們見過面,是麼?」
謝知微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女主會恢復記憶。
楚知是聽得糊里糊塗,不禁問道:「什麼四年前?四年前二師兄就下過一次山,在哪見的?」
澹台夢緩緩道:「道宗,登天城外。」
澹台夢是禪宗唯一一個女弟子,又是渡生大師的高徒,再加上天資不錯,美貌過人,因此在修真界裡小有名氣。不少人都知道澹台夢是個可憐的失憶少女,是被渡生大師在河灘上撿到的。
顏知非看向謝知微:「知微,怎麼回事?」
謝知微猶豫了:「此事……」
臥槽怎麼解釋。夢夢當時掉進水裡,男主有重大嫌疑,而他當時想去救來著,一來當時暈劍嚴重反應遲鈍,二來男主八爪魚似的撲在他身上,根本抽不開手。
夢夢在原著裡可是極其有主見的妹子。她失憶期間變成了個耿直的傻白甜,現在恢復記憶,又成了原著裡那個不苟言笑的高冷女神。
她該如何看待這件事?
澹台夢面色平靜:「我一族被魔宗滅門,父母拼死保我逃生。我沒本事報仇,便想拜入道宗夏城主座下修習,千辛萬苦趕在道宗招新大會之時去到登天城。不料在城外過河時,遇到了兩個人。」
尹蒼山插話進來:「莫非……就是謝真人和穆涸世子?」
四下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對這樁往事好奇不已。澹台夢點點頭,看著謝知微道:「我在橋上,只看見謝真人站在遠處,卻是穆涸世子走了過來。他什麼也沒有說,直接將我推下水中。」
謝知微瞳孔一縮,果然和草蟒英雄的揣測一致。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顏知非道:「他為何如此?你和他有過節?」
澹台夢搖頭:「並沒有。在那之前我從未與他謀面,況且我當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談何過節。待我醒來,便已身在禪宗。只依稀記得名字,過往全忘了。」
夏知綺歎道:「可惜了。」
的確可惜,坤月城白白損失了一個好苗子,讓禪宗占了便宜。
要是女主當時順利拜入道宗,說不定男主也不會彎……就算彎,也不會彎得這麼簡單粗暴。
謝知微剛也跟著歎了一下,就見顏知非皺起眉:「知微也在場,為何見死不救?」
這責任沒得推卸,謝知微低聲道:「我對不住澹台姑娘。」
「謝真人沒有對不住我。」澹台夢自己斟了一杯酒,淺淺喝了一口,「穆涸世子推我下去之後,也跟著跳到河中。」
「這混賬東西瘋了麼?」楚知是忍不住嚷道,「二師兄一定只顧救他了,不過,以二師兄的能耐,不可能分身乏術。」
澹台夢放下酒盅:「穆涸世子親口告訴我,他之所以這麼做,是要謝真人只有他一個弟子。當時也是他暗中抓住謝真人,阻止施救。」
謝知微喉嚨裡咽了一下,要是當時自己不上趕著讓男女主提前見面,也不會出這意外。
尹蒼山頗為感慨:「穆涸賢侄……居然如此狠心。」
「不但狠心,還自私。」楚知是冷冷的道,「誰不知道二師兄的修為見識極高,人還厚道。成為二師兄唯一的弟子,必定傾囊相授,什麼好的都留給他。後來果真如此。」
顏知非點頭:「他見知微身上有利可圖,便對自己下如此狠手……當真不簡單。」
澹台夢不置可否,只是看謝知微的眼神頗為古怪。謝知微被她看得心裡沒底,待要問時,澹台夢拿著一壺酒,起身道:「赤炎已死,我去焚香告慰父母在天之靈,失陪了。」
這姑娘的確沒少受苦,一直以來穆涸也對她做的事也太過分。可貴的是,夢夢居然沒有恨屋及烏怪罪自己,反而特別客觀的還原了事情發展的經過。
謝知微覺得,以後絕對不能讓穆涸再碰她一下,不過這小子也保證了,不再打金蓮的主意。希望不要食言。
……也不知道,穆涸此時和他爹協商的怎麼樣。
尹蒼山和楚知是相談甚歡,此人一貫會順著人說話,楚知是特別受用,難得這回沒有拽著謝知微滔滔不絕。但謝知微也沒閑著,一直聽顏知非訓話,說什麼「眼下多事之秋,要界限分明。」「穆涸此人危險,離他遠點。」「收收心思,回歸道宗。」等等。
好容易捱到吃完飯,楚知是送尹蒼山出門去,顏知非這才放過他。謝知微鬆了口氣,正待離席,忽然想起澹台夢還沒吃什麼東西。此時飯菜都涼了,他讓店家餾了幾個包子,拿布包好出門去找。
此時夜幕深沉,北風吹得勁,枯黃的葉片橫飛。謝知微一身跟著道袍亂擺,屋後背風地方有幾個亮晶晶的紅點。那是一個小土包,上面插著幾根點燃的香。
澹台夢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她板了一日的臉,此時終於沒忍住露出些悲痛來。
原著裡女主在穆涸除掉赤炎之後,也曾如此拜祭過死去的家人。當時草蟒英雄給足了描寫,什麼唯美的修飾詞全都用上了,把夢夢塑造得特別蘇特別女神。評論區的宅男們一片「心疼我夢夢」「男主快來啊啊啊」等等嚎成一片。
而當時男主也不負眾望的跑來安慰了,這一段兩個人相互依偎到天明,沒有走腎,走的是心。男主也因此吸引了不少女性讀者。
但現在,澹台夢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身上白衣也有些破舊,顯得格外蕭索。
謝知微歎了口氣,喚她:「澹台姑娘。」
澹台夢瞬間收起情緒,睜開眼。謝知微取出懷裡揣的包子,對她道:「再難過,也得吃東西。」
「我沒胃口。」澹台夢一邊說一邊站起身,邁步便走。
謝知微在她身後輕道:「空腹飲了那麼酒,你父母若知道,一定會心疼。」
澹台夢腳步一頓,謝知微跟過去將包子放到她面前:「趁熱。」
澹台夢目光微動,伸手接下包子,口中道:「多謝。」
謝知微趁機道:「澹台姑娘,我知道我徒弟對你傷害頗深,我已經勒令他改過。今後如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謝某一定……」
澹台夢淡淡的打斷他:「謝真人不必如此,你沒有對不住我。是你的徒弟自私歹毒。」
謝知微一愣,試圖挽回穆涸的形象:「儘管如此……他能主動放你,說明他已經和先前不同。」
「是麼?」澹台表情毫不鬆動,「主動?難道不是謝真人讓他放,他才放的?」
「這……」女主果然不好糊弄。
澹台夢冷冷道:「謝真人德高望重,卻被一個自私歹毒之人連累,實在令人惋惜。」
謝知微被懟得說不出話來,而澹台夢說罷,拿著包子極快的離開了。
他看著澹台夢消失在院牆拐角處的決然身影,再想想數天前她失憶期間那個親切的模樣,感到無比懷念……
還好男主現在說不要金蓮了,否則澹台夢一定寧死不屈。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師尊。」
謝知微猛地回身。
穆涸站在夜色裡,一身白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謝知微快步走向他:「這麼快就跟來了,你父親還生氣麼?」
穆涸施禮道:「父王已經沒事了,師尊不必擔心。」
他的白衣一角在風中上下翻飛,隔著兩步的距離,都要掃到謝知微身上了。
謝知微看他的畫風不太對,又拿神識掃了一下,居然發現穆涸靈力很弱。
他不動聲色的道:「你站過來些。」
「弟子謹遵師命。」穆涸恭恭敬敬的,依言往謝知微這裡站了站。
謝知微溫聲道:「為師看看你的靈力。」說著,拉起他的左手手腕。
手上沒有柳條,手背上卻赫然有一顆痣。
手腕被謝知微攥得咯咯作響,穆涸嘴裡嘶了一聲:「請師尊輕一些。」
謝知微勾起嘴角:「九州王派你來的?」
穆涸眼神一凜,依舊微笑道:「師尊說什麼,弟子不明白。」
謝知微沉下臉,剛想說什麼,忽然放開「穆涸」的手,往旁邊一閃。
一道白色光華擦著他的袖子飛過去,「穆涸」抬起手,將那光華招回去,「謝真人果然厲害,第二次識破了在下。」
謝知微雲淡風輕道:「過獎。」
沒辦法,無顏兄弟,你還是把左手砍了吧,有那顆痣在,你永遠贏不了。
無顏不死心:「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今夜精心偽裝,和世子尊容沒有一絲一毫的差異,謝真人怎會看出破綻?」
廢話,能一樣麼?
擱在四年前,他見我還能裝模作樣的恭敬客套一番。四年後……呵呵,從來都是說著話就想動手動腳,怎麼可能跟正人君子似的遠遠站著?
再者,穆涸一貫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在他謝知微面前的形象。
就算先前裝可憐吐血,也一定要維持那身白衣微微動盪的節奏,又怎麼會被風吹成翻毛雞似的?
「他是我徒弟,自然一眼就能認出來。」謝知微不跟他廢話:「閣下此來,又是要拿謝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