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赴約
穆涸也被嚇了一跳。
蝦子含在嘴裡,那股腥味蔓延開來,讓他差點窒息。
這一世穆涸沒有提過他對魚蝦過敏,謝知微自然也不能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還不等穆涸掙扎,他順手又將那隻蝦從穆涸嘴裡抽出來,一副自責的樣子道:「怪為師粗心,這麼燙,你還是拿去自己慢慢吃吧。」
穆涸鬆了口氣,把蝦接過來,嘴唇動了動:「是,師尊。」
楚知是在一旁拿草棍挑著螺螄肉,朗聲道:「二師兄管那麼多作何,再不過來,我可就吃光了。」
他這麼大大咧咧的插話進來,明顯是要和穆涸鬥氣。
謝知微覺得頭疼,男主今天格外彆扭,楚知是又話裡帶刺,到底怎麼回事這是?
他正想觀察穆涸聽了那話的反應,穆涸卻忽然捂住嘴,轉身就走。
他一頭霧水,回身對楚知是道:「你若高興,吃光便是。」然後緊走幾步追上穆涸,一把拿下他的手,「怎麼了?」
穆涸來不及回避,微微紅腫的嘴唇立刻映入謝知微的視野。
謝知微一愣,不會吧男主這麼嬌貴?那蝦子就放嘴裡嘗個味兒,都能腫起來?
穆涸皮膚白嫩,顯得嘴唇的顏色很是綺麗,就好像剛被人粗暴的親吻過。
他瞧見謝知微錯愕的表情,正想告訴謝知微他過敏的事。誰料一根手指猝不及防的落在他嘴上,謝知微拿手指按了按他唇角,力道輕如落羽。
穆涸感到嘴上火辣辣的,謝知微的指尖有些涼,可被他拂過之處,似乎更灼熱了。
就連腦子裡也轟然一聲,變得暈暈乎乎的。
他卻不知道謝知微正在心裡咆哮——我差點殺了男主啊喂!害的男主過敏,千萬別記仇啊啊啊!我這兩天不疏遠他了加倍補償回來行不行!
謝知微忐忑的收了手,疼惜道,「徒弟,你這是……」
出乎意料的,他還沒把話說完,穆涸就重新拿手捂著嘴,飛奔進了竹林。
謝知微差點炸了。
不是吧!難道真的記仇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喂!
……好,就算真的恨我了,能不能緩兩天再和我算賬,我要重新考慮一下草蟒英雄的提案!
雖然吐槽不止,可謝知微想到男主竟然為了這一點無心之舉記恨他,感覺有點怪怪的,說不準是失望還是心寒。
他又不好貿然去追穆涸,正在原地躊躇,楚知是起身過來,拿著白生生的魚肉在他眼前晃晃,「師兄,你還真不吃啊?」
謝知微勉強扯起嘴角,「吃,這就吃。」
他坐回樹蔭底下,拿起手裡剩下那隻蝦去了殼,把肉塞嘴裡,心不在焉的嚼。
楚知是歎了口氣:「你還真是辟谷成癮了,明明吃的是蝦,表情卻跟吃紙似的。」
謝知微這才回過神,頓時反應過來嘴裡蝦的滋味,他差點哭出來——臥槽太好吃了,勞資穿過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吃葷,這種心情誰能體會……
楚知是不停嚼著螺螄肉,螺殼在腳邊很快堆起一座小丘。
他一向喜歡吃著東西扯閒話,津津有味,「對了師兄,渡生還和我提過你的字,說是他兩個師兄都讚不絕口,要是能把下半部金剛經也抄了給他就好了。」
謝知微猛然想起這茬,他之前是為了和渡生套近乎,為男主認爹探路,才拿手抄金剛經牽線。
可現在男主自己順風順水認了爹,他也就把金剛經的事拋到九霄雲外,那在玄雲山就抄好的下半部早不知道扔哪了。
「哦,等佛道大會見了,我給他便是。」
楚知是把烤好的魚撕了一塊遞給謝知微,口中道,「那渡生老和尚看著是得道高僧,可實際上,特別愛佔便宜。師兄今天給他抄金剛經,保不齊以後還得給他抄別的。三日後的佛道大會,我看你還是少露面,找人帶給他就行。」
謝知微正要往嘴裡送,忽然頓了一下,問:「佛道大會在三日後?」
「對啊,二師兄整天隱匿,連這麼大的事都記不住?」
實在是我心裡的事比你這什麼大會更重要啊老弟!
謝知微把魚肉放回烤架,嚴肅道:「大會上我不用怎麼露面,這可是你說的。」
「不錯,咱們道宗也是有身段的,快結束的時候你只用壓軸現個身就行,其餘交給我和大師兄……」
楚知是還沒說完,謝知微起身就走,「你自己慢用。」
楚知是「哎」了一聲,忙叫他:「你那天還真打算神隱啊?果然是二師兄,不喜歡出風頭。」
謝知微擺擺手,頭也不回,徑直步入竹林裡。
當然得神隱,特麼的秋重雲約勞資見面,定的也是那一天!
謝知微剛走進歲寒居的院子,穆涸就從屋裡走出來,手裡拿著裝垃圾的竹筐。看見他走過來,腳步一頓,立時低下頭:「師尊……」
謝知微也顧不上他有沒有記仇鬧彆扭,將他拉到屋裡,揮袖將房門緊閉。
穆涸手裡看著他晃動的衣袍,將竹筐往身後放了放,他作出懵懂的樣子問,「師尊,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弟子說麼?」
謝知微點點頭,輕聲道:「三日後是佛道大會。但我們和秋姑娘有約在先,只好先去一趟飛花鎮,再趕回道宗了。」
他怕穆涸誤會,又解釋道,「佛道大會固然重要,但秋姑娘約我們,談的是正道存亡,不能不去。」
穆涸喉嚨處動了動,垂頭道,「弟子聽憑師尊吩咐。」
「好。」謝知微放心了,這才想起先前穆涸過敏的事,發現他的嘴不怎麼腫了,雙頰卻有些發紅,「徒弟,你的臉……」
穆涸立刻後退一步,把竹筐往身後藏的更嚴實。「弟子收整屋子,天太熱,所以……」他見謝知微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的身後,「這是掃出來的廢紙雜物,弟子這就拿去燒掉。」
說著,他繞過謝知微,幾乎是奪門而去。
謝知微更疑惑了,帶病幹活?男主勤快過頭了吧?
不過看他說話的樣子雖然含糊,好歹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也罷,只要他沒記恨我,怎麼高興隨他去吧……
穆涸一口氣跑到四下無人的房舍後面,迅速升起一堆火,把竹筐裡雜七雜八的東西全放進去燒了。
其中有幾個紙團還沾著粘稠的白色液體。
謝知微有心把金剛經下半部給渡生補上,無奈最近情緒實在太糟,就算系統幫忙,他也沒辦法靜下心寫什麼大字。
原因無外乎:前怕狼後怕虎,中間怕男主。
謝知微希望佛道大會結束之後,男主能義無反顧的離開道宗,魔宗踢館的時候好讓他成功裝個逼,不用擔心搶誰的風頭。
最好秋重雲能帶來點關於魔宗的乾貨,好讓他到時候那波裝逼更驚豔。不用打光不用化妝,照樣能亮瞎一片。
然而現實與理想相去甚遠。
為了襯托男主的帥,謝知微特意忍痛穿了件最舊的道袍,那鴉青色的布料都洗髮灰了。
他還特意去找顏知非通融要了件白色新道袍送給穆涸——穆涸黑化後終極形態,就是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秋重雲見了肯定喜歡。
臨走前,他還不忘把歲寒居搜刮一遍,才悻悻離開。
原主謝知微實在太窮了,枕頭和床板底下乾乾淨淨,就筆筒裡放了幾個子兒,也就夠吃兩碗刀切面的。
別說泡妹子了,茶都泡不起。
謝知微豁出去了,大不了就靠男主的臉吃飯,興許入了秋重雲,一高興就給叫個全席呢。
飛花鎮是離玉京道宗最近的俗世之地,雖不很大,卻是去道宗的必經之路。每每黃道吉日,前來進香朝拜的人就近買香火,以至於香火成了此地的產業,遠近聞名,很是熱鬧。
謝知微專挑人少的地方走,看著前面穿梭在人流中的一襲白衣,搖了搖頭,這特麼太活潑,太無憂無慮,根本和後期的氣質沒法比。
原著寫到最後,男主已經是除了揮劍如長風一般瀟灑,其餘時候都靜如止水的嫺靜模樣,還帶著點小憂鬱。哪怕火燒眉毛,他都能淡然以對。
當然那都是表面的樣子,內心淡個毛。但能吸引妹子、威懾對手也足夠了。
停在約好的石拱橋邊,穆涸驀然回身,指著橋下一個小攤,眼睛亮晶晶的:「師尊,你看!」
謝知微勾起嘴角走過去。
——這指著糖人大驚小怪的,是哪個地主家的傻兒子沒拴好啊喂。
「你想要?」
穆涸點頭不迭,兩隻眼睛放在最大的那個糖做的龍蝦上面。
謝知微故意試探他,「前天的真龍蝦你不吃,卻要這個假的?」
穆涸臉上一僵。
謝知微給他那個龍蝦他最終也沒吃,可又怕謝知微會因此失望,畢竟那是對他的一片好意。他忙道:「吃了吃了,很好吃的,只是那天小師叔好像情緒不佳,弟子沒敢多留,怕叨擾他。」
謝知微隱隱覺得這話裡有話,男主非但不願意透露他過敏,竟然還倒打一耙插刀楚知是?
楚知是到底怎麼得罪你了少年?
謝知微捏著竹簽,慢慢把大龍蝦拿下來。
老闆不失時機的提醒他:「道長,一個銅板。」
謝知微從錢袋中屈指可數的銅板裡挑了一枚出來,感到心在滴血。他上輩子從不缺錢,終於體會了一把民間疾苦。
穆涸後悔自己剛才的謊太拙劣,怎麼可能瞞過謝知微。自己太在意他,才如此患得患失。
於是咬了下嘴唇,躊躇著道:「師尊,其實弟子不吃蝦是因為……」
一個嬌媚的女聲插話進來:「糖人啊,奴家也想要。」
穆涸表情瞬間收起來,謝知微側目一瞧,頷首道:「姑娘來得好早。」
「對啊,奴家這麼及時,這個糖人……」秋重雲嫣然一笑,蔥段般的玉指一撥,竹簽串的糖人在她指間打了個旋。
她穿了普通的粗布藍衣,一根木簪將長髮挽成髻。這麼樸素的裝束,不但沒讓她失色,反而平添不少清秀。眼睛一眨,就是楚楚惹人憐的模樣,是個男人都沒辦法拒絕。
可謝知微的心從滴血變成淌血。
男主沒有經濟來源,給買個糖人也沒啥。你一個大老娘們,好意思麼!
他微微一笑,將穆涸拉到一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為師把錢給你,你給她買。」
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穆涸全身以他的耳垂為起點,像是被一股電流極快的竄過一遍。
謝知微要避嫌,把銅板塞到穆涸手裡以後,就垂眼裝大尾巴狼。秋重雲也只盯著謝知微吃吃的笑。
沒人瞧見穆涸本能的一瞬間紅起來的耳垂。
看樣子,師尊對秋重雲有意避諱。但難說他是大庭廣眾之下,怕被人指點。
不過,師尊這兩天似乎對我越來越親近了,真好。
等老闆收了錢道謝,秋重雲才看向穆涸,眼神裡滿滿的慈愛:「大外甥不錯嘛,有顏色。」
店老闆見她生的好看,忍不住搭了句話:「姑娘眼力也不錯,你手裡這個兔子是我今天做的最用心的,是不是栩栩如生很可愛。」
秋重雲掩口一笑,嘴邊似有萬種風情:「正是呢,奴家喜歡得緊。」說罷把兔子拿起來,哢嚓一下,頭進了她嘴裡,她咯嘣咯嘣吃著,笑眯眯的道:「好甜啊。」
老闆臉上不知道有多尷尬,謝知微乾笑一聲,打圓場:「姑娘不是很喜歡麼?」
「是喜歡啊,否則我吃它做什麼。」
好吧……這個邏輯沒毛病。
穆涸默默的嘗了一下手裡的龍蝦。
的確好甜。
魚蝦能奪去他的命,所以從小到大他都不碰的。他娘在時,會拿糖或者面捏成龍蝦給他解饞……現在,又有了師尊。
秋重雲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滿意的很,竹簽上整個兔子已經不見了。
賣糖人的老闆不時拿目光在她和謝知微之間瞟來瞟去。
謝知微假裝沒看見,心裡卻叫苦連天。
一個道士當街約會美豔少婦,少婦還一口一個奴家的叫著……就算再回避,也還是會帶點桃色在上面。
秋重雲扔了竹簽,忽然愁眉苦臉起來:「道長,上次給奴家算命,您說奴家可能一輩子嫁不出去,為此奴家茶飯不思好幾天了。」
賣糖人老闆低頭補貨,臉上的興味卻愈加濃厚。
謝知微硬著頭皮道:「是……是麼。」臥槽,大妹子你行行好,別搭理我求你了!
「可不,您說除非奴家找個道士……」。秋重雲故意賣關子,說的特別慢,「對了,您當時說,除非找個像您……」
「不錯。」謝知微嚴肅的搶話,「除非找像貧道徒弟一樣的,才能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