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毒
謝知微滿意的很,怪不得剛才不悅的表情一氣呵成,系統也沒管制。
穆涸覺得,謝知微好像和白見著沒有表面那麼和睦。但畢竟他二人是師兄弟,萬一自己冒然行事和白家父子反目,只怕謝知微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他略一尋思,揉搓著自己的衣角道:「弟子錯了,可那位白師兄看起來不太好相處,要是我不小心惹到他怎麼辦?」
謝知微覺得這是個問題。
男主重生後心狠手辣,更有一個冤魂助紂為虐。原著他是白見著的徒弟,出了什麼么蛾子全都是白見著兜著。那時候白見著真是慘,一方面被顏知非斥責管教不力,一方面又被穆涸暗地裡折磨。他束手無策,不知道是誰作怪,急得團團轉。
現在男主要還是無法無天的胡來,弄出人命攤在他身上……謝知微的要是毀了,草蟒英雄能願意麼?
得先穩住他才行。
打好主意,謝知微和顏悅色道:「若一意向善,問心無愧,誰會難為你?白師侄氣盛了些,但也講理,你不必顧慮。」
穆涸聽他言下之意,是要自己做個好人,同時不要總覺得別人壞。
重生前他的確這麼做了,可結果呢?
他如今誰也不信。謝知微幫白譽說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謝知微生性純善,和從前的自己一樣;二是謝知微並不像看起來那麼正直,他和白家父子有勾結。
穆涸凝視著謝知微徐徐前行的背影,心裡冷了一瞬。
但願不要讓他失望。
謝知微停住腳步,忽然回身。穆涸慌忙掩飾表情,心想是不是方才自己的目光太放肆,對方有所察覺?
卻聽謝知微輕聲道:「放心。」
穆涸渾身一震,想從謝知微的神色中辨出什麼端倪。
謝知微背對夕陽,薄暮灑在他肩上,那身極普通的鴉青道袍竟生出了幾分飄然之意。袍裾垂在竹木下的草葉上,被潮氣洇出淡淡的痕跡。
他手中劍反射出通透的光,不刺目,反而因為春日而帶了幾絲暖意。劍柄的玉石碧翠,統共四塊,拼起來像一片破碎的蓮葉。
青萍劍,世之名劍,也是謝知微身份的象徵。和他的人一樣,安靜平和,卻讓人挪不開目光。
而謝知微的眼神中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意,更讓穆涸一時恍惚。
——如此出塵之人,竟然會關心我。
謝知微對穆涸笑得很親切,心卻在想,這貨發什麼愣,難不成現在就忍不住動手殺白見著他們?大兄弟你冷靜點,出了道宗你日天操地都行,千萬別在這給我添堵啊喂。
謝知微忍著一身雞皮疙瘩道:「便是誰故意欺負你,也無需害怕。別忘了,你身後還有為師。」臥槽我居然對著何崢的臉說出這麼肉麻的話,誰來搶救一下我的節操……
穆涸定定的看著他,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忽然腦子裡響起一聲轟鳴,冰寒之意充斥了整個內府。
穆涸一怔,強行壓下情緒,然後對著謝知微拜下去:「多謝師尊。弟子今後一定謹言慎行,不給師尊丟臉。」
嘖嘖,不愧是男主,這麼快就讀懂了我的言下之意。
「嗯,為師相信。」謝知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十分欣慰,轉身往刺竹林裡行進
穆涸在身後道:「師尊,白師叔他們等候,想必有要事,弟子不便跟去,且在此處回避。」
謝知微腳步一頓:「偌大的歲寒居,還需你在這裡回避?」
歲寒居是謝知微居所之名。雖然比起各大城微不足道,但少說也有十幾間房舍。
穆涸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弟子剛才看見林子外面有一隻受傷的兔子,很可憐,想救救它。」他眼睛清澈,模樣無比真誠。
謝知微不用回頭看,也知道穆涸又在賣萌裝可憐。在心裡冷笑一下,慈愛道:「那早些回來,千萬不要迷路了。」救受傷的兔子?要不要借你一雙翅膀讓你飛翔?還真拿自己當白蓮花小天使。
就算看起來是白蓮花小天使,心也是黑的!
我猜……你肯定是看那個兔子肥,拿來打牙祭,然後撒謊說是看錯了,呵呵。
穆涸恭敬的站著,直到目送謝知微的身影遠去,這才尋了一個竹林裡最隱蔽的地方躲進去,低低喚道:「前輩。」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在他腦海中:「怎麼,感動了?」
沉默了片刻,穆涸道:「師尊他……不像是壞人。」
「那你說,壞人該是什麼樣?白見著看起來像麼?程道秀看起來像麼?」
穆涸又是一陣沉默。
那個聲音開始嘲諷:「先前怎麼死的,那些人把你踩在腳底如何罵,又如何侮辱你娘,怎麼搶了你的一切,都忘了?」
穆涸猛然眯起眼:「我沒有。」
「但願如此。」對方恨聲道,「沈幽比謝知微更道貌岸然,骨子裡不也是個豬狗不如的小人?將這朵黑蓮給你,多半也是謝知微不願惹麻煩,畢竟誰都知道這黑蓮是天下至寶。記得答應我的事,你只有兩個月期限。」
穆涸雙手攥成拳:「我沒有一刻不想著為前輩報仇。」
「那最好。眼下的些許小麻煩我能幫你擺平,可你自己也爭氣點,別總是偏聽偏信。謝知微說未來一年拿出經典,還真好意思。」
穆涸不解:「前輩?」
「此人深藏不露,修煉幾百年,卻從現在才開始編纂心法,難道以前全是虛度?」
穆涸立即道:「前輩的是說,師尊手中應該已經有現成的了?」
「還算聰明。謝知微今日有意藏拙,瞞過其他人。你要抓住機會,學得一星半點,足夠受用。」
「晚輩謹記。」
「二師兄,說好的把造極城主讓給譽兒,你為何出爾反爾?」
屋裡只有三個人,白見著總算不再端著假笑。
白譽更是背對著他,一副「都是你的錯,你對不起我」的傲嬌相。
謝知微心裡納悶,到底白見著和原主謝知微有什麼貓膩?
原著只在穆涸視角提及謝知微的死,然後男主報仇的時候只說了句「今日連同謝真人的血債一併討還」。整篇小說,重複最多的就是男主回憶殺時,想起竹林中那一抹鴉青色道袍。
就連那個破劇本當時分給他的那點戲份,也是要他穿上道袍,站在竹林裡揮幾下劍,然後微笑不語。兩台攝像機一個遠景一個特寫,拍攝一分鐘,以供日後在男主回憶中迴圈播放。
連句台詞都沒有!!!
這種角色,誰會關心他的恩怨啊喂!
我還就不問草蟒英雄了,這回我自己挖。
謝知微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對白見著道:「四師弟,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白見著一甩袖子,哼了一聲,「以前都叫師弟,今天忽然改叫四師弟,果然是有意疏遠,忘恩負義。」
謝知微作失色狀:「何出此言。」
白見著似乎是氣到了極點,反而笑起來,「你倒來問我?當年是誰把你撿回道宗,誰給你起的名字,誰悉心傳授你道法,又是誰要你一生幫襯我?」
這倒把謝知微問住了,原著沒說啊。
白老弟,難不成是你?
那也說不通,原主謝知微比白見著還大十來歲。只是修煉這麼久,都已是半仙之體,根本看不出年齡。
白譽轉過身,神色倨傲:「爹和他說這些幹什麼。終究是外姓,祖父的一片苦心,他怎會放在心上。」
謝知微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說的是前任掌門,白見著的爹。
要說玉京道宗,本是白氏所建。歷任掌門都是白家嫡系,只是白見著天資慘不忍睹,後來靠著丹藥才成就的半仙之體。前任掌門目光長遠,本想讓謝知微接任,可謝知微天性淡泊,根本不是那塊料。
悲哀,這掌門一生只有兩個徒弟,兒子白見著有那心沒那能耐,愛徒謝知微有那能耐沒那心。
於是只好在其他長老門下,挑了天資與能力都上乘的顏知非,現在來看,他的決定正確。
但他肯定也清楚,獨子白見著是個不成器又不安分的,日後惹出麻煩來沒人肯管。臨死前多半是千叮嚀萬囑咐,要謝知微幫襯幫襯。
後來謝知微就把命幫襯進去了。
懷璧其罪。不爭不搶,未必別人就會善罷甘休。
謝知微揣摩著原主應該有的反應,痛苦的閉上眼:「我知道對不住師弟,可我有自己的苦衷。」
白見著譏誚道:「你這種出世的仙人,能有什麼苦衷?」
「仙人」二字咬的這麼重,是在提醒我注意身份麼?謝謝啊。
謝知微閉了閉眼:「我不能說。」
白見著怒道:「好一個不能說,我白氏大權旁落,你就這麼高興?譽兒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忍心他埋沒才華,終身擺弄丹爐?」
白譽跟著哼了一聲。
謝知微道:「我……」看大他的是原主謝知微,要換成我這個「謝知微」,早把他掐死了。
白見著仿佛遇到個棉花,怎麼捶都沒個聲響,不由怒火攻心,上去就要扯謝知微,白譽拉住他道:「行了爹,造極城主之位,遲早是我的。」
白見著愕然:「譽兒?」
謝知微心裡明白,面上真摯的贊許道:「師侄天資過人,日後練就絕世造詣。這城主之位,我雙手奉上。」
白譽心裡有鬼,惡狠狠瞪了謝知微一眼,轉而對白見著意有所指道:「爹你忘了?」
白見著恍然大悟:「你是說……」
然後他二人齊刷刷看向謝知微,仿佛此刻謝知微已經是個死人。
謝知微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用問詢的目光回視。
給我下毒了是吧?還是無可救藥的那種。
在原著你們可以這麼嘚瑟,但在被偏移的劇情裡,你們還是等著打臉。
——我不生產解藥,我只是系統的搬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