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最後一戰（14）

　　蕭睿難得不渣的戰鬥力著實讓談蘇吃了一驚，好一會兒她才上前提醒還擺著造型的蕭睿：「……我們再不走，監管者會追來的。」

　　「好吧。」蕭睿這才將鐳射槍隨便往地上一丟，雙手插兜，轉向談蘇道，「有沒有覺得我剛才很帥？」

　　「……」

　　談蘇瞪著蕭睿，最終無視了他的問題，道：「你覺得劉一白說了真話嗎？」

　　蕭睿似有些遺憾地撇了撇嘴，但他也沒糾纏，聳聳肩回道：「誰知道呢？」他的目光瞥向劉一白漸冷的屍身，冷笑一聲，「他不過是在惺惺作態，就算死到臨頭，他也沒想過叛變到我們這邊來。」

　　那麼，劉一白說的，就是假的？

　　談蘇眉頭微皺，輕聲道：「但劉一白說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倪茂雖然勢力強，但如果我們躲起來，甚至跑到城市外去，他就拿我們沒辦法。劉一白那麼說，應該是抱著引我們自投羅網的想法。」

　　監管者利用喪屍病毒和研究所引反抗者出現時，她還在夢境中，而倪茂當時跟他們狀況不同，不但已經到了，還保持著清醒狀態，但引反抗者出現的計劃，應該跟倪茂幾人無關，那計劃是在玩家出現在次世界之前就定好的，而倪茂不過是撿了個便宜。現在，倪茂是真真正正要用系統主體引他們上鉤了。

　　「沒錯。」蕭睿點點頭，「不過，要引我們自投羅網，他說的話也可以是假的。不管我們是否相信，我們都必須去一探究竟。」

　　談蘇眉頭輕皺。系統管理員雖說只對這個次世界進行了微調，但對他們來說，難度卻大大增強了。先是一開始的最終測試，非常容易死亡，接著就是他們和倪茂那邊勢力的不對等。作為實驗體，他們現在是與監管者和反抗者兩頭為敵，而倪茂他們，卻擁有整個監管者隊伍，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根本沒法比。要說形成這樣完全不對等的狀況與系統管理員無關，談蘇是怎麼都不會信的。

　　這個地方是不能待了，蕭睿直接帶著幾人到了另一處臨時基地。這些基地都是經過特殊防護的，可以隔絕不少探測器的搜索，比如熱能探測器。剛才的爆炸，談蘇被蕭睿護住了，沒有受什麼傷，其餘三人不至於受重傷，裸露在外的皮膚，卻難免受到碎石襲擊而擦傷。現在條件簡陋，那點擦傷也沒人在意了。

　　「現在，我們來說說接下來的分配。」蕭睿道，「控制大樓是監管者的總部，戒備森嚴是肯定的。我們幾個要是直接過去，那就是自尋死路。所以，我們要做的很簡單，就是讓倪茂主動將系統主體從控制大樓裡送出來！」

　　「這真能做到嗎？」段曉霞驚訝道，「他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他是不會主動這麼做，但如果被逼無奈，他就只能這麼做了。」蕭睿微微一笑。他拿出不離身的平板，又一次調出地圖：「下水道分佈圖……地下燃氣管道分佈圖……這個，城市交通圖。」

　　蕭睿將平板放在眾人面前，將地圖放大後，邊指點邊道：「控制大樓所在街道下方有一小條下水管道，直通控制大樓一樓廚房，運氣好的話，那裡可能正好沒人。我們不用上樓，當然也上不去，只要在一樓引爆炸彈，那麼驚慌失措之下，倪茂很可能會帶著系統主體逃離。因為他不知道，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不是炸毀整個控制大樓。」

　　蕭睿又將地圖縮小了一些道：「控制大樓在這個交叉口，離開總共有四條路，到時候只要我們提前安裝炸彈，一人一個地方守著，必定能將系統主體炸毀。」

　　「如果他不動系統主體呢？」嚴淼道。

　　蕭睿微微一笑：「那我就真炸了控制大樓。這樣的效果雖不如一對一，但也絕對能造成恐慌，一旦他恐慌了，對我們就有利了。運氣好的話，直接就能把系統主體炸毀了。」

　　「那我們就要分頭行動了？」許嘉志道。

　　「對。一人一個任務，缺一不可。」蕭睿點頭，「去控制大樓丟炸彈的基本上算是自殺任務，目標是能越接近系統主體可能在的十八層越好，誰來？」

　　談蘇評估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剛要開口，卻聽段曉霞笑道：「我來吧！我運氣好，說不定能一路走到十八層去呢。」

　　「好，那就你了。」蕭睿直接同意了。

　　談蘇想起段曉霞之前的好運氣，便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蕭睿拿著平板，笑道：「那麼剩下四條路，我們四人分一分吧。」

　　在分配好每個人的工作，細致地指導每人該走的路線和如何安裝炸彈，炸彈又該安裝在哪裡之後，蕭睿道：「一會兒進入街道之後，我們就分開。找到地方後就安靜等著，段曉霞那邊的爆炸是信號，當爆炸起的時候，每個人都做好隨時按下爆破按鈕的準備。」

　　有疑問剛才也都提過了，現在蕭睿說完後，眾人都神情嚴肅地點頭。

　　五人離開安全的臨時基地，避過幾隊因之前的爆炸事件而巡邏的監管者，有驚無險地到達了街面上。

　　在巷道的陰影處，五人互相看看，也沒有什麼更多的話要說，便准備四散各自去了。

　　蕭睿突然轉頭看向身側的談蘇，表情嚴肅：「談蘇，還有一件事。」

　　看他這樣，談蘇也正了正臉色道：「你說。」

　　「給我個祝福之吻。」蕭睿抬手點點自己嘴唇，表情非常嚴肅，好像在說什麼正經事似的。

　　感覺到其餘三人都看了過來，談蘇都覺得自己的臉隱隱發燙，心裡是真想一巴掌打過去的。但她還是忍住了，勉強笑道：「你最好小心點。」要是一會兒路上遇到，說不定我會打悶棍順手解決了你。

　　「不帶情意綿綿的吻的祝福，總覺得欠缺了點什麼呢。」蕭睿將談蘇的話當成了祝福，一臉遺憾道。

　　「……」

　　談蘇怕自己再看蕭睿會忍不住一巴掌拍過去，便忙轉向其他人道：「大家都小心。」

　　「我會的！」段曉霞用力點頭，「我想我的好運一定會保佑我的！」

　　許嘉志也道：「我們會的，大家都小心點。」

　　嚴淼點點頭，淡淡一笑：「你也是。」

　　談蘇微微一笑，旁邊突然落下一大片陰影，隨即她的唇上就多了個蜻蜓點水般的觸感。

　　蕭睿一碰就退，拿著他的平板和炸彈飛快地邊揮手邊離開了：「你的祝福，我收到了。」

　　談蘇：「……」

　　之後談蘇沒敢看其他人的表情，同樣拿上她的東西，拐入了屬於她的街道。

　　此刻街道上的人不少，交通工具也很多。對於普通平民來說，這一天，跟平常的每一天沒有任何區別。

　　好在街上穿什麼衣服的人都有，所以談蘇那一身連體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概二十分鐘之後，她走到了蕭睿指定的埋伏地點。這裡有一小座景觀橋，她小心地避開眾人耳目，將炸彈安裝在了橋底之下，然後她走到不遠處的街邊飲品店，坐著露出漫不經心的模樣。跟地球上的店家不一樣，這家飲品店的服務員並沒有來招待她，她坐著也沒個人趕她走。

　　不知道等了多久，不遠處的控制大樓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彷彿連整個地面都跟著抖了抖。

　　談蘇被嚇了一跳，之後便發現，店裡的其他人就跟沒事人似的，照舊該幹嘛幹嘛，沒有好奇，也不會恐慌。

　　談蘇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如果所有人都因為害怕而逃了出去，那麼她繼續待在這裡，就會顯得很古怪了。

　　談蘇打起精神，看著從控制大樓過來的方向。

　　倪茂不一定會讓人帶著系統主體撤離，就算撤離，也不一定往這邊撤，這就看誰運氣好了。

　　「為了不引起恐慌，請慢慢地站起來。」身後突然有東西頂在了談蘇腰部，有個男人的聲音冷冰冰地說。

　　談蘇心頭一跳，她知道腰上的是什麼東西，咽了下口水之後聽話地慢慢站了起來。

　　從玻璃的倒影中，她看到了她身後的人——兩個穿著軍綠色制服的男人！

　　監管者！

　　談蘇瞳孔一縮，卻礙於對方指著自己的鐳射槍口，無法做出任何應對。

　　她腦中飛快地閃過蕭睿的計劃，腦中卻有些亂，一時間無法弄清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

　　到底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麼監管者會知道她在這裡？之前跟他們遇到的劉一白已經死了，照理說應該沒人能將他們的計劃告訴倪茂……

　　此刻談蘇已經被帶上了車，在車子啟動的那刻，她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他們五人中，真的有內應！

　　不然的話，該如何解釋只有五人知道的計劃，卻被倪茂知曉了呢？監管者甚至連她在哪裡等著都一清二楚。

　　但是，如果說從他們上街面開始，他們的一舉一動就在倪茂的眼皮底下了呢？如果是這樣，那就不需內應了。

　　談蘇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哪種可能，只能待在安靜得可怕的車內，一路沉默地被帶往未知的彼方。

　　五分鍾後，甲殼蟲似的飛車停了下來。

　　談蘇被帶下了車，很快她就發現，這裡她雖然沒有來過，卻很熟悉——這是蕭睿應該埋伏的位置。當時蕭睿給每人分配位置時，所有人都知道其餘人的位置。

　　此刻，這個位置已經被監管者戒了嚴，不管是空中，還是街面上，都是監管者的人。而在監管者圍成的大圈之中，站著面無表情的蕭睿。

　　倪茂笑著從一輛車中走了出來，他先是看了談蘇一眼，對她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走到距離蕭睿三米遠處，笑瞇瞇地說：「蕭睿哥哥，你輸了。」

　　蕭睿看了眼倪茂有些許傷痕的臉頰，微微一笑：「所以，許嘉志是你們的內應？」

　　「對呢。」倪茂沒有否認，「蕭睿哥哥果真聰明。」

　　蕭睿不屑道：「太好推理了。談蘇根本不會理你，嚴淼不屑於跟你這種小屁孩合作，段曉霞……她對你們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吧？也不會是她，那麼只有許嘉志了。」

　　倪茂笑道：「那個女孩，確實很厲害啊。那麼多的監管者看著，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摸到樓上來的。不過可惜的是，她不過弄死了我那些沒用的同伴而已，我還好好的。」

　　「一開始，許嘉志就是你們那邊的？」蕭睿道，「我猜，是系統管理員勾搭許嘉志的吧？所以最終測試也是系統管理員放的水。而許嘉志能單獨行動之後，就聯系上你，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了你。」

　　「沒錯！」倪茂啪啪拍著手，開心地笑道，「本來他想讓我早點把你們抓住，可我覺得那太沒有意思了。蕭睿哥哥，你不覺得，像現在這樣，在你辛辛苦苦地籌劃實施之後，當你以為要成功之時，再『轟』給你一記重拳，更有意思嗎？」

　　蕭睿挑挑眉，突然拿起平板按動了一下，只聽得不遠處轟然炸響。

　　他聳聳肩笑道：「既然這樣，那就只好炸死他啦。」他之前跟其餘人說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們，他的平板還能遠程操縱炸彈的起爆。

　　倪茂沒有絲毫動容，只是神色淡定地問道：「蕭睿哥哥，你不覺得你這副樣子很難看嗎？反正你們都已經輸了，不管你做什麼，都挽回不了敗局了。」

　　「洩個憤不行嗎？」蕭睿無所謂地說道，「啊對了，系統主體的事，也是劉一白瞎說的吧？」

　　「哦？他說什麼了？」倪茂好奇道。

　　蕭睿回道：「維克智慧管家的服務器就是系統主體。」

　　倪茂笑了起來：「當然不是。所謂的維克智能管家，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蕭睿挑眉：「那讓我猜猜……真正的系統主體，其實一直不是某樣小東西是嗎？」

　　倪茂望著蕭睿，笑瞇瞇地沒有回話。

　　蕭睿自顧自地說道：「真正的系統主體，其實是這座城市吧？」

　　「蕭睿哥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誇你了。」倪茂笑道，「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倪茂！」談蘇本是被監管者抓著，待在倪茂身後，此刻她也忍不住了，「你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按照蕭睿所猜測的，系統主體竟然是這整座城市，那麼他們之前謀劃的，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為今之計，便是勸服倪茂。

　　可她清楚，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倪茂轉過頭望著談蘇，嘴角的笑天真而殘忍：「談姐姐，當然是有好處的啊。只有在系統之中，我才是我，這裡是屬於我的世界，我為什麼要拋棄我所喜愛的世界，回到那個囚禁真正的我的牢籠呢？」

　　「你都不會想想你的家人朋友嗎？」面對這樣一個完全扭曲的人，談蘇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服他了。

　　倪茂笑容微頓，就在談蘇以為有希望之時，卻聽他突然笑道：「他們從來都不理解我。不理解我的人，都去死好了。」

　　「真是個中二晚期的熊孩子。」

　　蕭睿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而伴隨著他的聲音，周圍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整個街道地面都震動起來。

　　「這是什麼？」倪茂皺眉看向四周。

　　可爆炸聲，並未就此止歇。

　　從某幾個點開始，連綿不絕的爆炸聲就像是連鎖反應，在這個城市上演，整個城市像是被地震選中，劇烈地在爆炸聲中晃動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倪茂的臉色也變了。

　　他的對面，蕭睿雙手插兜，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這當然是我做的啊。」

　　爆炸聲還在繼續。

　　從地底下傳來的聲音和震動掀動著這個城市，所有人都像是牢籠中的寵物，只能跟著它一起顫抖，一起嚎叫。

　　談蘇望著在爆炸的狂潮中依然一臉淡定的蕭睿，腦中回想起那一個個曾經被她忽視了的畫面。蕭睿對劉一白關於「內應」的試探，那時候他應該就已經有所懷疑了。之後他就將計就計，以段曉霞為開端，這樣一個看上去復雜的謀劃，卻只是他的表面功夫。他真正等待的，就是從倪茂口中套出系統主體的這一刻，然後……對了，他之前翻出來過的地下燃氣管道分佈圖！他一定是利用眾人分開後的時間，將炸彈安裝在某幾個主要的燃氣管道交叉點，這覆蓋了整個城市地底的燃氣管道，就成了最後的，也是最盛大的爆炸。

　　「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倪茂激動地說。

　　「不告訴你。」蕭睿氣死人不償命地吐出一句話。

　　就像倪茂曾經對蕭睿說的那樣，在辛辛苦苦地籌劃實施之後，當以為即將成功之時，再來的一記重拳，是最令人崩潰的。此刻，倪茂就體會了這是怎樣一種氣急敗壞。他對蕭睿怒目而視，突然搶了身旁人的鐳射槍，不斷向蕭睿射擊。

　　「蕭睿！」談蘇驚呼一聲，掙開已經被整個城市的爆炸弄蒙了的兩個監管者，飛快地向蕭睿跑去。

　　倪茂往蕭睿身上打了幾個窟窿後，就懶得再理他了。他轉身，茫然又絕望地看著這個正在傾塌的城市，踉踉蹌蹌地走入塵埃之中。

　　談蘇抱住了倒地的蕭睿，呼吸有些急促，勉強才鎮定下來。

　　只要摧毀了系統主體，蕭睿就算死在了這裡，也不要緊。

　　反復想著這個念頭，談蘇的呼吸終於趨於平穩。

　　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嘴角流著血的蕭睿握緊了談蘇的手，仰頭看著她道：「男主在女主懷裡奄奄一息，最終溘然長逝……真是最悲壯的結局。」

　　「……誰是你的女主。」明知這一切只是暫時的，談蘇還是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哦對……」蕭睿艱難地笑道，「你是我……老婆。」

　　談蘇這回沒反駁他。她想，看在他要「死」了的份上，就讓他過過嘴癮吧。

　　「我們贏了，對嗎？」在這最後時刻，談蘇突然不確定了。

　　蕭睿輕輕一笑：「當然……有我在，我們怎麼可能不贏？」

　　「死到臨頭了……你還是這麼不要臉。」談蘇終究忍不住道。

　　「呵……咳！」笑聲突然變成了咳嗽，蕭睿吐出好幾大口鮮血，臉上也閃過一絲痛意，但他仍是笑著道，「我好像快不行了……看在我都要死了的份上，給我個吻好不好？」

　　「不好。」談蘇直接拒絕道，「你又不是真死。」

　　「誰知道呢？」蕭睿用一種虛無縹緲的語氣道，「難得……難得死一次啊，你就滿足我一下吧。」

　　「不。」談蘇更簡單地拒絕了他。

　　蕭睿死死地看著談蘇，雙眼漸漸失去了神采。

　　談蘇抬手，蓋上了他的眼瞼，手輕輕移開，她垂著視線望著他的臉，慢慢低下頭，輕輕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不遠處，從碎石堆中跋涉而來的嚴淼望著這一幕，驟然停下了腳步。

　　他只是安靜地看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最後的爆炸之中，整個城市變成了塵土與碎石，不復存在。

　　「恭喜你們，你們的之旅，已經結束。

　　你們，也拯救了你們的族群。

　　後會無期。」

　　《嚇死人了》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