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田雨濃只知道萬家家底大概不錯，可卻是不知道萬家到底是做什麼營生的，如今家裡爹娘讓他跟著萬東陽一起出門，而且還說了那樣的話，他心裡也不知應該高興嗎。

　　知道今日他們就要出門了，看著鏡中的自己，田雨濃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扮作往常打扮，他把應該落在眉心的那一點朱砂點在了耳垂上面。

　　“還行吧，也明顯也不明顯。”做好了最後的裝扮之後，田雨濃準備起身叫一旁收拾東西的人出門了。

　　“等等！”

　　“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收拾嗎？”自己的東西已經收好了，按說萬東陽也該由他來的，可兩人剛成親不久，而且關係也不好，田雨濃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收拾這個人出門時候的一應事務。

　　“你準備就這麼走了？”

　　“……”看萬東陽不滿的看著自己，田雨濃是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難道是沒有幫他收拾東西？可是他之前也不讓啊，只讓自己趕緊把自己收拾好，如今自己已經收拾好了啊。

　　“都嫁人了，還一點自覺也沒有，過來坐著。”萬東陽一向是都是嘴裡還說著話，手上已經動手了。

　　拉著田雨濃坐到鏡子前，便伸手在他額間指了指，他這一指，田雨濃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畫了也不好看。’心裡默默這麼想著，田雨濃不情不願的打開那朱砂盒子，可手中的筆卻始終點不下去。他不想讓人認出來，不想出門時候再遇上萬東陽的朋友時，還被萬東陽直接嫌棄。

　　“給我！事真多！”看田雨濃慢吞吞的樣子，萬東陽等不了了，直接搶過他手中的朱砂筆，伸手扶住他的額角，直對眉心輕輕一點。

　　“好了，這下好看了。”

　　“好看嗎？”感覺自己胸口砰砰跳著，田雨濃下意識問了這話之後，剛剛一直回避著萬東陽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的眼睛，卻是把人真真切切就看了個清楚。

　　這個人……長得很好看啊，怪不得他老嫌棄別人長得醜。

　　“也就一般吧，趕緊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嗯。”

　　兩人出去的時候，他們爹娘和圓圓已經在等著了，就等著送他們出門。

　　“東陽，出門在外多小心，還有啊你要好好照顧雨濃，別讓他委屈知道嗎。”萬東陽爹娘都是貧農出身，是過過不少苦日子的，他家東陽自然也是一樣，可這小子的新夫郎可不一樣，那孩子怕是從沒有吃過苦的，可不能讓他委屈了。

　　萬東陽爹娘帶著妹妹送人，臨行前還又叮囑了萬東陽要好好照顧人。萬東陽本來根本沒想把人帶著，爹娘吩咐了只能照辦，可他心底到底不願意，所以對這爹娘的反復叮囑便有些不耐煩。

　　“又不是小孩兒，既然怕吃苦就別出門啊，好好在家待著不行啊。”不敢對這爹娘說這話，萬東陽朝著已經站在馬車邊緣的田雨濃嘟噥了這麼一句之後，就盼著田雨濃生氣，讓爹娘看看他可不是個乖順的，哪知道他說完了話田雨濃不但沒有搭理他，反而對他爹娘說道：

　　“阿爹阿娘放心吧，我們會相互照顧的，你們快進去吧，別送了。”田雨濃一直很掙扎，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選擇以後的路，萬東陽不喜歡他這個事實明擺著，可他們已經成親了更是事實。

　　而且，除去萬東陽並不喜歡他這個理由，其實他對自己的婚事還是滿意的。

　　先前還未成親之前，他最擔心的其實不是和相公的相處而是和未來的公婆姑嫂之類的相處，可眼下看來他之前擔心的問題完全不是問題，公婆和妹妹人都好得很，完全不用他擔心。

　　再說萬東陽，這個人雖然嘴巴壞，也不喜歡自己，可是…..他好像並不是一個多壞的人，至少他能坐到的事兒很多人是做不到的。比如他們晚上是睡覺的位置，便是在村子，便是哪個小哥再被相公寵愛，他在家裡也是要好生伺候相公，不會更改哪怕一點小規矩的。

　　心裡計較一番之後，田雨濃決定再拖拖或者說賭一賭，如果時間長了，或是他努力了，萬東陽還是很討厭他的話，到時候再走那條最壞的路。

　　自己爹娘很喜歡田雨濃萬東陽是知道的，看著田雨濃在他爹娘面前乖順的樣子，他嘴裡抱怨著其實心裡還是高興多一點，畢竟娶得媳婦兒能對家裡人好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永安府城所轄九縣十八鎮，萬東陽這次不止要去好幾個縣裡查看商鋪，還要去鎮上村裡的佃農那裡轉轉，其中一處便是他家的老屋所在。

　　“我這次要回村子裡去，別的其他地方也就算了，等到回了村裡，那裡親戚長輩的不少，你多注意點兒，別拿架子丟我的臉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有心想要表現自己，田雨濃自然不會反駁萬東陽的話，而且尊敬長輩是應該的啊，他才不會拿架子呢。

　　兩人要去的地方雖多，出門前萬東陽卻是機較過一番的，絕對不會出現讓兩人露宿荒野的情況。

　　離著府城最近的縣城叫新柳縣，大概半日的路程便到了，其餘幾縣相隔差不多都是如此距離，所以萬東陽原本都計算好了，一個地方一日半個來月也就回家了，可如今帶上了這個傢伙，連連趕路他怕是吃不消，怕是得花上一月的功夫了。

　　萬東陽也不是第一次出門，每個停留的縣城他都有專門落腳的客棧，到了地方直接便去了他往日住宿的客棧。

　　“萬爺，您又出門查帳啊。”因著每次都是在這兒落腳，這兒的掌櫃小二對萬東陽都極熟悉了，人剛進門就打上招呼了。

　　“也算是吧。小子，給爺留個好點兒的房間，趕緊的準備點吃的，趕了一天路累死了。”平時都是帶著阿才出來的，兩人都是交換著趕車，自己還能歇歇，可這次那個該死的阿才家裡竟然有事兒，來不了，只能自己一個人趕車了。

　　田雨濃一直在萬東陽身邊老實站著，聽著萬東陽和掌櫃小二的交談，心裡頓時多了些激動莫名的情緒，這個人明明沒比他大多少，可是說話做事兒都老練得很，如果是自己的話，那肯定是做不到他那樣的，也不知道他……對了，他好像說過的，他十來歲就在外面做工了。

　　“傻愣愣看著我做啥啊？肚子不餓啊，我長得再好看也不能填肚子啊。”有時候萬東陽自己都覺得納悶兒，他總覺得這個田雨濃怕是腦子有點問題，經常發傻也就算了，性子也不像是個正常人。

　　按說以他的出身，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個性子大的，有脾氣的，哪知道這個傢伙竟然還挺逆來順受，說話做事也都柔柔的，雖然是個小哥，可是也太沒有脾氣了吧。

　　不過還好的是，幸虧他軟的只是性子，樣子倒是長得不軟，若他也和其他的小哥一樣喜歡折騰他自己的臉，把自己搞的粉面桃腮的滿身味道，那受罪的可就是自己了。

　　“多喝點湯，外面不比家裡，晚上可能會冷的。”熱湯剛端上桌，田雨濃就趕緊的給萬東陽盛了一碗，他答應過爹娘的，出門在外，他們要相互照顧，他也要好好照顧他的。

　　“這又不是煲的湯，喝了也沒啥用啊，你自己喝吧。”

　　“……”看著自己盛的那碗湯，田雨濃倒是不知道熱湯還有這個講究，難道不是熱熱的東西喝了身子都會暖和嗎？這個不行啊，那以前冬天的時候，他便是喝了酸菜湯睡下也能覺得身子暖暖的。

　　明明是想對人好一點的，可是做的第一件事兒就讓人不滿，田雨濃心思便歇下了，老實吃自己的飯，不說話了。

　　“我一會兒要出門，你想一個人出去轉轉也行，想要在客棧休息也行。”

　　“我要出去。”自從和爹娘一起搬到村裡之後，田雨濃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離著村裡最遠的府城，這些年他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如今既然出門了，自然不想在客棧好好待著，肯定是要出去的。

　　兩人住的客棧不算頂好，不過也不算差，而吃的東西卻是連好都算不上。

　　一葷一素一碗湯，其餘便再沒有多餘。出門在外的時候萬東陽總是格外的小心，他深信財不露白的道理，所以出門的時候從不會穿什麼好衣裳，吃的用的也撿著不好不壞的，這樣既能不委屈自己還能不惹人眼紅，能省不少事。

　　看著如此飯菜田雨濃都能吃的香，萬東陽倒是省了一件心事了，人是他帶出來的，萬一他是個嬌生慣養的吃不了苦，那得給自己填多少麻煩啊，如今倒是不用擔心了。

　　“走吧，我吃好了。”

　　“嗯，這個給你。”在田雨濃面前放了一點銀子，看那大小應是有好幾兩，萬東陽原本以為田雨濃會立馬收起來的，哪知道那笨蛋竟然傻了似的看著自己。

　　趕緊的把銀子給他塞進了衣兜裡，萬東陽瞪著眼睛，小聲對著人吼道：“你傻啊，還不趕緊的收著，你生怕別人不知道老子身上有錢啊！”

　　儘管萬東陽的聲音再小，田雨濃還是被吼得一愣，他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給自己錢，所以反應遲了一點罷了，他為什麼那麼生氣啊。

　　看田雨濃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萬東陽氣的直接把人給拉了出去。

　　“笨的要死，出門在外要小心不知道嗎？要讓人知道了咱身上有銀子，你就等著被打劫吧你。”萬東陽十來歲就出來做工了，十三歲就跟著商隊到處跑商，因外身上錢財外露而被人謀財害命的事兒，他可見了不止一次兩次，所以才會格外的小心。

　　看著還是啥也不明白的田雨濃，萬東陽氣悶不已，他就想不通了，他這麼小心的一個人，老天爺怎麼給他配了一個榆木疙瘩做夫郎啊，他們將來的孩子萬一像他得多傻啊。

　　“這個給我做什麼啊？”不敢再把銀子拿出來，田雨濃隔著衣料，終於把話問出口了。

　　“還能幹什麼？你要出門轉難道真只是轉轉啊？沒銀子你拿什麼買東西啊？”萬東陽可是知道，那日這個敗家子上街可花了不少的錢，他買的東西全是挑著好的貴的買，哎！光是說著都覺得肉疼！娶回家的不只是笨蛋還是個敗家子。

　　“我不買東西，我跟著你。”原來是給自己逛街用的啊。心裡的鬱氣悶氣全部一掃而空，田雨濃嘴角帶笑的看著人，說這話的時候，還伸手摸了摸方才萬東陽給他放進去的銀子。

　　“既然你不逛街，那把銀子還我！”這次不逛，保不齊下次要，下次再給！

　　“……”不要！心裡下意識反駁的時候，田雨濃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身上其實有銀子的，還帶了不少，只是幾兩銀子罷了，可他竟然捨不得還回去。

　　看田雨濃一副捨不得樣子，萬東陽也不想繼續和他爭辯，反正早晚要給的，給就給吧。

　　“走了走了，還得去商鋪查帳呢。”

　　“嗯，好。”

　　看田雨濃又重新笑了，萬東陽在心裡想著，哼！還讀書人的娃娃呢，比自己還錢眼子，幾兩銀子就高興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