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偷梁換柱(二)
「可是……為什麼啊?!」過了會兒,江景泰還是完全不能夠理解, 憋不住問, 「楊滿庭是江家第一的煉丹師,以前一直很慈祥的, 根本就不像是會做這事的人。」
「……是啊。」葉時熙之前沒有特別懷疑楊滿庭, 其實也是因為他自己寫下的劇情。在《問仙》中,那楊滿庭十分普通, 從未幹過出格的事,遑論殺人。不過這種配角,也沒什麼人設, 也許是他自己太過想當然了。
「是為復仇?」江景泰問, 「尤家七十年前聯合另外三家滅了楊家滿門, 他想復仇?在他自己行將就木之時突然決定放手一搏?」
「我不這樣覺得。」葉時熙搖搖頭, 「冤有頭債有主, 那件事情裡邊, 尤家罪孽最大,殺莫友之幹啥?莫友之只是個尤家外姓修士,七十年前根本就還沒出生呢, 殺他能解什麼恨啊?史敬之雖然是史家家主侄子,可是不學無術,終日在花柳巷,拿他開刀依然是十分奇怪啊。江隱之的父親雖是江家長老,可也沒有多麼特殊,作為第一的煉丹師, 他就算想殺江名世,也是有大把大把的機會的吧。林九敘更別提,林家的小嘍囉,天天不回林家都沒人惦記他。」
「……喂。」
「啊,」葉時熙連忙安撫道,「可我惦記你啊。」
林九敘很受用地瞇了一下眼。
「所以,」葉時熙繼續道,「我感覺並不是復仇,只是究竟是為什麼,我實在是想不出來,腦子裡邊一團漿糊……本來,若兇手不是楊滿庭,那可能在準備術法,畢竟幾人八字全陰,而且姓名還能相生。現在……他自己不在裡邊了,所謂相生關係也就不存在了,他殺另外幾人幹啥?真的是太令人感到費解了哎。」
頓了一頓,葉時熙問林九敘道,「我之前所講的,有什麼問題麼?」他十分相信林九敘的話。
「沒有,沒有問題。」林九敘突然間抬起他手中以葉時熙為原型的那個小糖人,放在唇邊貌似隨意地輕輕吻了一下糖人的前額,「十分嚴謹,愛你。」
「……」也不知為什麼,葉時熙看著對方的動作,突然之間臉就有點發燒,連忙移開視線,「那如何確認呢?」
林九敘說:「直接看屍身啊。」
「哎,」葉時熙無語望天了,「難道還要去挖墳嗎?」
「挖吧,」林九敘說,「只能挖了。」
「……那今晚就去吧。」葉時熙說。
「……」
江氏墓地在江家的後山,據說算是一個風水寶地。江家歷代家主也都葬在這裡,不過,自從江名世入了仙門後,江家的家主便再也沒有更換過人選了,也不曉得這種狀況還要維持多長時間。據說,仙和魔這兩樣東西,也並不是每世都有,而只有當世間被濁氣污染時,魔心才能趁機潛入人的身體,而有大才之人則會被神選中,利用清氣成仙並且殺死魔物。至於之前的仙和魔都哪去了,葉時熙和林九敘都沒想出來,只能互相指責對方的設定有bug。
去江氏墓地前,葉時熙、江景澤沒帶另外二人,回了一趟江家,目的是打聽楊滿庭墓的具體位置。去江家前,葉時熙擔心江景泰逃跑,於是叫林九敘看著。江景澤說,只要自己還與葉時熙在一起,江景泰就不會做出格的事情,不過葉時熙卻覺得還是不能相信妖魔,仔仔細細地叮囑了林九敘一番才離開。他嘮嘮叨叨時,林九敘一反常態地沒有表現出不耐煩,而是一直嘴角含笑同時不斷點頭答應,十分莫名其妙。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葉時熙便問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事。事實證明,沒有家人的人,果真不受待見,即使生前是江家第一煉丹師,楊滿庭在死後也只得了個邊邊角角的位置。看來這人不論是生是死,都需要家人給自己撐腰。
當晚,葉時熙念叨著方位,藉著月光,帶著三人,一路累死累活地上了山。他一邊一邊想,這山這麼老高,每次抬棺上來,江家也不嫌累。不過他也清楚,在傳說中人被葬得位置越高,就離神明越近,宗族便能愈加興旺發達,因此,還有些人願意歷經千辛,將棺槨高懸於峭壁之上。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四人才進入了江氏一族墓地。葉時熙又找了半天,才終於看到了楊滿庭的墓碑。後邊碑文也是十分應付,只有八個大字「盡心盡責,勤勉一生」,一看就知道十分不走心。
「行了。」葉時熙在楊滿庭的墓前站定,「掘吧。」
「……嗯。」林九敘是一個醫生,即使只是在書裡面,也對生死懷有敬畏,默唸一聲死者勿怪,便用工具便要開始掘了。
「等等,等等。」葉時熙突然拉住林九敘,神神秘秘地摸出樣東西,「這個給你。」
「什麼?」
葉時熙說:「方纔向低階修士要的驅魔辟邪符。」
「……」
「我要了倆,給你一個。」
林九敘笑了笑:「那幫我戴上吧。」
「哦……哦。」葉時熙弄了弄繩子,幫林九敘掛在了脖子上。掛完之後他想了想,覺得這樣會影響他挖墳,便拎起了林九敘的衣領,將驅魔辟邪符丟了進去,讓他貼身帶著,省著到處亂晃。將衣領拎起時,他看見了對方很漂亮的鎖骨,還有若隱若現的胸肌的上緣。
林九敘:「……」
葉時熙感覺對方的眼神不是很對勁,於是問道:「怎麼?」
「沒。」林九敘說,「你啊,以後不要隨便扯男人的衣服。」
「哦……」葉時熙覺得,這怎麼是隨便扯男人的衣服。
葉時熙想了想,也動手掘墓了。四個人在幽靜的夜裡一言不發靜靜挖著墳,讓葉時熙的後背時不時地就冒出雞皮疙瘩。無數想像在腦海中飛來飛去,他忍不住向林九敘靠了過去。
棺材埋得並不算深,四個人並沒挖多一會兒,林九敘便碰到了樣東西,他的兩手稍頓了下:「在這,繼續。」於是,眾人圍著那洞將土都拋到了一邊,楊滿庭的棺材蓋子漸漸暴露出來。
林九敘蹲下了身子,掏出匕首,動作迅速,很快就將棺材釘全起出來了。接著,他又用匕首刮掉了用來塗抹棺材縫隙處的生漆,將生漆全劃到外邊。做完這一切後,林九敘站起身,對另外幾個人說:「試著開下棺吧。」
「哎,林九敘。」葉時熙感歎道,「你用刀用得真熟練,不愧是副主任醫師。」
「……」
「我看,你在使劍的同時呢,可以搭配用用飛刀。就是『小李飛刀,例不虛發』那種,可以叫作『小林飛刀,一扎一准。』」
林九敘:「……」
「呃,」葉時熙問,「太冷了是不是……不好笑是不是……」
問完,葉時熙就有些後悔。依照林九敘的個性,他肯定會面無表情地回答「不好笑」,而且,其實也真的不好笑。沒有想到,林九敘唇角竟然綻出個笑容,而後他輕輕撥了撥葉時熙額前的亂髮,語氣十分柔和地道:「挺好笑的。」
「……」被他這麼一碰,葉時熙渾身顫了顫,呼吸也有些急,他也不清楚怎麼了。幾秒鐘後,他轉頭看向了棺材,聲調有些彆扭地建議道,「開棺蓋吧。」
棺蓋花紋十分樸實,就是最普通的那種。四人用力一掀,棺材蓋被抬起,後被豎在一邊,斜搭在棺材上。屍身一暴露在空氣當中,一股惡臭登時撲面而來,葉時熙急忙後退了幾步:「……!!!」
林九敘走過去,拍了一拍葉時熙的前額:「你往後退一點,我一個人確認屍身就好。」
「那你小心。」
林九敘問:「小心什麼?」
「……他咬你?」
林九敘道:「他沒頭。」
「哦……」
林九敘不再說話了,他彎下腰,伸手摸了摸楊滿庭的袖子:「……」
「怎麼樣?」
「嗯,」林九敘說,「壽衣裡邊……手是斷的。」
「是六指嗎?」
「……」林九敘似乎也覺得難受,用一塊布墊著手摸了摸,「是。」
「另一隻手還有腿呢?」
「也是斷的。」
「那便很清楚了。楊滿庭計劃了很多,可能連時間都算了……他也知道,只有用江隱之自己的四肢去拼江隱之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才不會有人懷疑江隱之的屍體有問題。因此,回到江家那個夜裡,他打開了假楊滿庭的棺材蓋,解開了壽衣,從肩部刺下去,將兩條胳膊從袖口扯出,再把假的胳膊安放進去,而後換腿,最後繫上衣服,整理好了屍身。此時屍體還沒開始膨脹,這件事情不會很難。老人骨頭十分脆弱,他作為煉丹師,肯定也懂些醫,知道如何拆解四肢。但若是他真的沒有功夫,那他應當有削鐵如泥的短劍,還有一塊大的布隔住了壽衣,避免被濺上什麼髒東西。總之,雖然弄過之後屍身肯定與原先不一樣,但楊滿庭沒有家人想要看他最後一眼,失去頭的死狀也沒什麼人想再仔細瞧,因此送葬之前沒人發現不對。因為屍體穿著壽衣,腳上也有鞋子,只有手在外面,也不會有人發現腐爛的程度不同。」葉時熙估計,如果沒來得及在封棺之前替換四肢,楊滿庭應該就只能簡單粗暴地「拼屍」了。
「哎呀,」說到這裡,葉時熙覺得不對了,於是不再分析情況,又指揮道:「扣回去,扣回去,再把棺蓋釘上,把土重新填好,其他的事等下再講。」
幾人扣上棺蓋,林九敘又釘好棺釘,用土都填回去,還用工具剷平整了,「差不多了……你困了麼?」
「還好。」葉時熙道,「確認了人是誰殺的,我倒是還挺高興的……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啊。」
「先走吧,回去再商量下。」
這時,從來不說廢話的江景澤卻開了口:「你們先走,我需要回江家一趟。」
「嗯?」葉時熙露出了破疑惑的眼神。
「方纔江家氣氛不對,難道你沒有察覺到?」
「好像是有一點……不過也還算好?」
「你去打聽楊滿庭的墓在哪時,我聽到了一個消息,與我算是有些關係,因此我必須要先處理這件事。」
「什麼?」
「江人鶴……被捉了。」
「……啊?!」
「在對付高階魔物時,那人急於立功,貿然出手斬殺,結果倒被魔物捉了。」
「捉他幹嗎?」
「對手從前也是江家的人,似乎一直瞧不起江人鶴,性子十分惡劣。據與江人鶴一道的人說,對手要折磨江人鶴,教他一併墮入魔道,看他成魔之後是不是還想當宗主大人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