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所謂紙包不住火,阮佑山竟然知道了顏鳳稚強留花榮里的事情,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西涼國君退了東夷公主的親,非要留下公主身邊的侍衛花榮里,不知道顏鳳稚真實身分的人,難免會猜測這位皇帝是不是有斷袖之嫌?
而阮佑山這位御前行走的憑空出現,更是坐實了皇上斷袖的罪名,於是流言紛飛,這件事難免就傳到了阮佑山的耳朵裡。
花榮里的事,他在東夷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他卻不像其他人想的這麼簡單,真的是斷袖嗎?不見得吧。
阮佑山摸了摸刀柄,餘光捕捉到那匆匆而來的身影,霎時斂了思緒,迅速閃出來,擋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被突然出現的人擋住了去路,驚得一抬頭,而後拉下了臉來,不情不願的行了一禮,「阮侍衛。」
「長公主何時回來?」一如既往的開場詞。
「奴婢說很多次了,不知道。」靈之冷著臉說。
「區區宮女。」阮佑山攏眉,眸子是不怒自威的氣勢,「竟如此放肆!」
他的喝斥令靈之渾身一抖。
阮佑山從沒有如此嚴厲過,他原來跟著公主,總是不冷不熱、面無表情,這回跟了皇上,也是任勞任怨、少言寡語,所以靈之才敢因著長公主的緣故,對阮佑山冷言冷語,可卻不知他發起火來竟是如此駭人。
明明沒有目眥欲裂,也沒有大聲咆哮,只是這樣冷冷的瞪著她,就已經讓自己覺得五臟都凍結了,嗚嗚嗚,真的好可怕啊……靈之駭得肩膀一縮,霎時什麼氣勢都沒有了。
「為何如此?」阮佑山一字一句的問,「說!」
「說……說什麼啊……」靈之往後挪了幾步,顫巍巍的說。
「我哪裡招惹了你。」阮佑山早就察覺不對,「或者招惹了公主。」
「這……這……」靈之猶豫了一下,抬眼間瞧見阮佑山陰鬱的目光,忍不住一哆嗦,閉著眼睛道︰「奴婢只是為了長公主不平罷了!阮少傅和公主的事,奴婢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公主為了援救少傅,不遠萬里去了東夷,可阮少傅呢?用人在前,不……不用人在後,竟讓公主苦等了三年!」
「苦等三年?」應該是在說自己守孝的那三年。
「是啊,後來長公主去了東夷,還……還看到少傅又娶了新妻,少傅這樣做,可知是傷透了長公主的心!」靈之鼓足了勇氣吼了他一句,而後又縮了縮脖子,後退了幾步不敢再說話了。
阮佑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幾日前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又冒了出來。
「娶妻,公主何時看到的?」
「春天的時候吧,少傅和一個素衣女子,還有一個小男孩。」
她看到的應該是夙玉吧,那時候自己和夙玉還在為父親守孝,始終是穿著素衣的,至於那個孩子,肯定是麟兒了。
阮佑山的心頭浮起些愧疚,還有些欣慰,她竟然苦等了自己三年,又因為誤會了自己娶妻而賭氣招親,這就是在嫉妒吧?
阮佑山忍不住勾了勾唇,眼中的陰郁散去了不少,抬眼對靈之道︰「嗯,你走吧。」
「是。」靈之如獲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吃醋。」阮佑山反覆斟酌著這兩個字,心情略有些愉悅,但也有些疑惑,這個皇上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守孝的事情,再加上以前種種刁難,該不會……
他眉心一蹙,總覺得這個想法太荒唐了,但荒唐歸荒唐,那皇上真的是很古怪,即便是兄妹,也不可能有這麼相似的氣質與感覺,還有那只穿了寢袍的單薄身子和那股子若有似無的熟悉體香……「他」到底是誰,而顏鳳稚又身在何處?
回儀元殿的路上,阮佑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 ◎ ◎
到了儀元殿的時候,顏鳳稚正在偏殿外的涼亭內用膳。
顏鳳稚一向畏寒,平日就賴在儀元殿看折子,除了上朝幾乎足不出戶,哪暖和就往哪裡鑽,所以像今日這般在涼亭裡吃飯,簡直是破天荒的舉動。
只見她裹得嚴嚴實實,一襲紫色蟒袍,外罩著黑色夾衫,最外面還有一件猞猁大氅,烏髮隨意的束著,垂下來的髮絲遮住了臉,將平日的厲色掩去了幾分,平添了些許的閒適。
阮佑山走到涼亭外停下了步子,挺直了背脊,扶刀而立,還沒多言,先聽顏鳳稚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出來,「阿嚏!」
阮佑山看去一眼,略有些擔憂,可還來不及詢問,就又聽到一個熟悉的童音從她腿上傳出︰「我要吃奶羹!」
阮佑山眉角一挑,側目一看,竟然發現了阮麟兒,他原本躲在桌子下,所以方才自己進來時並未發覺。
此刻他爬上了顏鳳稚的腿,兩隻小肉手扒在桌子上,一面扒拉著筷子玩,一面吵︰「奶羹奶羹,皇上,喂麟兒奶羹吃嘛!」他拽著顏鳳稚的衣袖,扯來扯去。
阮佑山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一步跨出去,低聲道︰「麟兒,不得無禮。」正擔心著,卻瞧見顏鳳稚面如死灰的抱著阮麟兒,靜靜的咽下一口氣,然後對著一側的蘇明安使了個眼色。
蘇明安會意,但仍有些猶豫,「皇上,奴才來吧。」
顏鳳稚搖頭,接過杓子,舀了一杓奶羹喂給了阮麟兒。
小肉球心滿意足的吃了一大口,嘴角全是奶羹,然後美滋滋的敲了敲桌子,又撅著小嘴,將嘴上的東西都擦到了顏鳳稚的袖子上,「在這裡吃飯飯真好,雪白白的好漂亮啊!」
阮佑山一聽這話,又是提了口氣,原來是阮麟兒要在這裡吃的?
「皇上,稚子無禮。」他單膝跪下。
「不,阮卿的幼子……」顏鳳稚咬了咬牙,笑,「很可愛啊……阿嚏!」
「麟兒,還不快下來!」阮佑山擰眉瞪了他一眼。
阮麟兒一抖,扁了扁小嘴,不情不願的從她腿上爬下來,卻又不敢過去找阮佑山,於是就扯著顏鳳稚的衣袂,軟軟的喊︰「武則……」
顏鳳稚一驚,連忙俯身下去捂住他的嘴,然後迅速的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對著阮佑山扯出一個大大的笑來,「朕很喜歡麟兒,特允他與朕一同用膳,阮卿就不要拘禮了。」她乾乾的笑,兩隻手死死的抓著阮麟兒。
「如此恩寵,麟兒當不得。」
「朕喜歡他,他就當得。」顏鳳稚看了眼蘇明安,「快,多上幾碗奶羹。」
「是。」蘇明安蹭了蹭額頭上的虛汗,匆匆的下去了。
「皇上真好!」阮麟兒開心的在她腿上抖來抖去。
一頓午膳過後,顏鳳稚只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快被壓折了,再加上受了凍,下半日都是裹著錦被,蜷在炕桌上面看折子。
她吸溜著鼻子,看到什麼有用的就用筆刷刷的記下,彷若用功的學子一般,一枝毛筆和一枝朱砂筆擱在硯台上,輪流的用,看到天都擦黑的時候,阮麟兒又偷偷的溜了進來。
早得了特允,所以現在總管太監蘇明安都不敢攔這位小爺。
他大搖大擺的晃蕩進來,看到顏鳳稚後表情一喜,嘻嘻的笑著湊上來,爬到炕上,鑽進了她錦被。
顏鳳稚躲了躲,略有些尷尬的看著這小毛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奶羹也給你吃了,你又要幹嘛?」話雖這麼說,但她還是挪了挪,讓阮麟兒窩在她身邊,看了一下午折子的她有些頭疼,現下索性放下折子,抹上了放在一側的薄荷腦油,揉了揉太陽穴。
阮麟兒抱著被子,眨著眼瞧她,「皇帝姐姐你累了?」
顏鳳稚掀開眼瞧他,「不是不許你叫我皇帝姐姐嗎?我是皇帝。」
阮麟兒扁了扁嘴,「這不也沒人嗎?麟兒吃了你的奶羹,自然會保密的啦。」
顏鳳稚一笑,「你這小鬼頭倒也懂得守信。」不過一想起他硬是要出去用膳這一點,還是讓她恨得牙癢癢,不行,不能總讓這小子牽著鼻子走,總得在他身上榨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顏鳳稚雙眼一亮,低頭看著阮麟兒,「你爹有沒有教過你,兩人要是做了承諾就是朋友了?」
阮麟兒搖了搖頭。
顏鳳稚點頭,又說︰「現在你我就是朋友了,朋友是無話不說的,知道嗎?」
阮麟兒乖乖的點了點頭,「噢。」
顏鳳稚再接再厲,「現在我想讓你幫我緩和和你爹的關係,你會幫我嗎?」
阮麟兒想了想,「什麼叫緩和關係?」
「就是讓你爹和我也成為好朋友。」
「也讓爹和你做承諾?你也會給爹吃奶羹嗎?」
「不不,這回不一樣,你爹是成年人,和你不一樣,我希望和他做好朋友,但不是吃奶羹這麼簡單……好吧,說多了你也不明白。」她嘆了口氣,又擺出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來,「麟兒,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爹爹都喜歡做什麼?」
「唔,爹喜歡……」阮麟兒撓著小腦袋瓜想了想,「看書、打拳!」
「還有呢?」顏鳳稚有些急切的誘導外加套詞,「你爹喜不喜歡女人送的東西?」
「女人都送什麼東西呀?」
「香囊啊、寢衣啊、錢袋啊……」
「這些東西爹都沒有呢!爹不喜歡帶著錢,總光著膀子睡覺……唔,香囊……香囊是什麼?」
顏鳳稚聽了這些便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做了個解釋,然後揉了揉阮麟兒的頭就開始竊喜,看來這些年來阮佑山倒是安分得很,同時也過得太不精心了,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呢。
總聽別人說,男人最喜歡女人送這些東西了,自己自然是一件都沒踫過,但這些日子確實整慘了阮佑山,心裡過意不去,所以總得做點什麼補償人家吧。
香囊、寢衣、錢袋……都難不住她。
◎ ◎ ◎
第二天,顏鳳稚就讓蘇明安給她找來了充足的針線、繃子,還有一本專教刺繡的書。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向阮佑山開口坦白,於是顏鳳稚決定讓他自己發現「馬腳」,所以在學刺繡的時候遣散了所有的人,就不支走他,偏是讓在他自己跟前坐著,看著堂堂的一國之君繡花,這下總該看出些什麼了吧?
「看折子看得頭疼,繡些東西聊以消遣罷了。」
顏鳳稚故意拿著繃子晃來晃去,又對著阮佑山說︰「阮卿也不要傻站了,搬個小凳坐下,隨便幹點什麼吧,看書、寫字兒都可以。」說完抽出一根針來,又拿起一根線,開始認認真真的穿線。
阮佑山沒言語,果然搬了個小凳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塊木頭來。
「那是什麼?」引線之餘,顏鳳稚抽空問。
「榆木。」阮佑山將榆木窩在手裡揉搓了一下,「刻點東西,可以嗎?」
「嗯,可以。」顏鳳稚點頭,眼珠都不錯一下的盯著針眼,怎麼這麼小!
阮佑山看她一眼,一縷笑意自眼底劃過,他很快的垂下眼,一抬手,「刷」的一聲,抽出了腰際的佩刀來。
刀身折射出明晃晃的亮光,阮佑山渾不在意手腕一翻,五指一鬆,在佩刀落地之前捏住了刀身,他以兩指捏著佩刀,像捏個刀片一樣,開始面無表情的刻木頭。
若是換做任何一個皇帝,御前行走公然在皇帝面前抽刀,是要被視為想行刺皇上而被處死的,然而在看顏鳳稚,卻仍在心無旁騖的跟針眼鬥爭。
剛開始而已,顏鳳稚就遇到挫折了,為什麼這麼粗的一根線,要配這麼小的針眼?彎彎扭扭的,根本穿不過去嘛!
一旁的阮佑山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默默的放下刀,簡單了說了一句︰「臣來。」然後就奪了她手中的針線,將線頭放到唇中一抿,在對準了針眼,一次就穿了過去,然後他又把針放回到顏鳳稚的指間,坐回去,拿起刀來繼續刻木頭。
顏鳳稚瞠目結舌,愣愣的眨了眨眼,「你怎麼會這些的?」
「阮麟兒。」阮佑山頭都沒抬,「衣裳總會破。」
「他的衣裳破了怎麼由你來縫?」顏鳳稚有點驚訝。
阮佑山沉默了一會兒,丟給她一句︰「我是爹。」
顏鳳稚一噎,沒好氣的說︰「我當然知道你是爹了,只是你妹妹呢?」
「夙玉自小寄養在別人家,一年前才回來。」
「噢,那嬤嬤、丫頭呢?無論如何也不能由你這一家之主幹這些事吧?」
「我的孩子。」阮佑山抬頭,鄭重的告訴她,「自然什麼都由我來。」
顏鳳稚忍不住一怔,腦中不禁浮現了他在油燈下辛苦縫製衣服的樣子,高大健碩的身軀窩在油燈下的一小片光亮裡,身上穿著粗布麻衣,頭上還裹著一塊汗巾……唔,這場面在心酸的同時怎麼還有些好笑?
胡思亂想了一陣,再回神時發現阮佑山的懷裡已經多了不少的碎木屑,他刻幾下就要吹去上面的木屑,然後左右端詳一下,斟酌著這刻一下,那削一塊。
他怎麼也不好奇自己刺繡呢?顏鳳稚有些懊惱,低了頭按著書裡說的在巾子刺了幾下。
沒一會兒,她就「哎呦」了一聲,阮佑山登時抬頭,見她捏著自己的手指,指尖上頂著顆血珠。
這只是個開始罷了,之後顏鳳稚的刺繡之路走得極為不順當,那根針就是不聽她的話,根本不往巾子上走,總往她指頭上扎,今天下來,幾根手指都被扎了個遍,一拿筆疼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每次阮佑山瞧著她狼狽的手指,總會擰眉,但又什麼都不說,只是默默的把她的刺繡都給收起來了。
「你別管,還給朕。」顏鳳稚抗議。
「皇上該休息了。」阮佑山不由分說,拿出錦被給她蓋上,又倒了一杯瓜片來。
「唔,朕又不冷……」顏鳳稚咕噥了一句,但還是攏起了錦被,端起熱茶呷了一口。
熱熱的茶滑進喉嚨,顏鳳稚舒服的嘆了口氣,但同時又奇怪的看了眼阮佑山,怎麼什麼都不問呢?我都做到這一步了,你怎麼還看不出來?
她有些著急,眼珠兒一轉,把茶放下來,換了個姿勢,斜倚在炕桌上,又把龍袍往上撩了撩,然後裝出一副慵懶懈怠的樣子,「近日疲乏,宮婢下手又沒有輕重,所以阮卿你來給朕捶捶腿吧。」
阮佑山收拾好了木頭和佩刀,走過去給她捶腿。
顏鳳稚咬著唇,半闔著眼兒偷瞧他,「嗯,這個力道好,宮婢們總是使不上力。」
「是。」阮佑山簡短道。
「麟兒呢?」顏鳳稚半掀著眼皮問。
「在午睡。」阮佑山圈著拳頭,聽了聽,又說︰「皇上太過寵愛麟兒了。」
「他的確是……」顏鳳稚咬牙,「的確是可愛,不過跟阮卿倒不是很相像呢。」
「不過是稚子天真的天性。」一提阮麟兒,阮佑山的表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些許。
「阮卿幼時也是這般天真可愛?」顏鳳稚微微揚眉。
「幼時之事,臣記不得了。」
「噢。」顏鳳稚心不在焉的應了,把腿往前伸了伸,「阮卿有沒有覺得朕瘦了?」
「皇上國事操勞。」阮佑山目光一閃,手上的動作稍微頓了頓。
「說起國事,近日各州災情越發嚴重,如何安置災民真是令人頭疼。」
「臣聽聞,長公主正在遊歷各州。」阮佑山思忖著說,忍不住擔憂。
「阮卿似乎很關心長公主?」顏鳳稚揚了揚眉。
「皇上,昭貴嬪求見。」蘇明安輕輕的扣了扣殿門。
「唔……」顏鳳稚沉吟,不悅的攏了眉,看了眼阮佑山,也不再避諱,故意直言道︰「天天兒的來,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識趣?」
阮佑山並未接話,停止了動作,垂手站了起來,沉默的退到了一邊。
顏鳳稚看他一眼,「怎麼不捶了?」
「嬪妃覲見,臣子當回避。」阮佑山後退了幾步。
「既如此,你先下去吧。」了解阮佑山對於規矩一板一眼的毛病,顏鳳稚也懶得拖著他,撩好了龍袍蓋住細腿,待阮佑山離去之後,便吩咐了蘇明安宣昭貴嬪進來。
昭貴嬪聘婷而來之後,顏鳳稚已經換上了一副嚴肅嘴臉,端著卷宗,裝模作樣的沉吟著,看都不看昭貴嬪,「愛妃怎麼來了?」
「臣妾擔憂皇上的喉疾總是復發,便煮了冰糖百合枇杷湯來。」
昭貴嬪將精致的湯盅,輕輕的放到顏鳳稚身側的炕幾上,貼心的掀了蓋子,又用湯匙攪動了幾下,低眸微笑,「枇杷對治癒喉疾有奇效,皇上不妨試試。」言罷,柔荑一送,將湯盅送到了顏鳳稚的眼前,而後巧笑嫣然。
這種笑容,對於顏鳳稚有效果……才有鬼!
身為一個女人,只會對這種笑容感覺到十足的排斥,顏鳳稚一垂眼,「放下吧。」
「皇上,這湯若涼了……」
「朕看完這卷再喝。」顏鳳稚不耐的打斷她的話。
另一邊,宮中的太監開始忙忙碌碌的給偏殿添置新的擺設,因為住進了一個稚子,所以儀元殿的擺設難免太過肅穆,所以顏鳳稚下旨換了些顏色喜慶、孩子喜歡的擺設進來。
新的擺設從儀元殿後方,流水般的被送進來,阮佑山對顏鳳稚寵愛阮麟兒這件事很不以為然,並且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在抄手遊廊側的臥房裡待著,負手站在窗前,看著太監們往偏殿運送。
這樣看了有半盞茶的時間,蘇明安的徒弟小孟子,就來敲他的門了,說昭貴嬪已經離開,皇上昭他過去。
阮佑山應了聲,抓起佩刀就離開了臥房,可誰知剛走出幾步,就遇到了最後一撥往偏殿送擺設的宮人們。
那是一張檀木製的半圓桌,邊角略有些尖銳,所以在與阮佑山擦肩而過時,一個不小心就勾住了他的衣服,宮人們渾然不覺,往前一走,旋即響起了裂帛破裂的聲響。
阮佑山吸了口氣,頓時覺得胸口一涼,再低眸時,就發現腰帶被勾開,前襟敞開,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眉心一鎖,阮佑山迅速的扯回腰帶,利落的繫好,然而方才那瞬間的「春光乍現」,卻湊巧的被剛從正殿出來昭貴嬪給看到了,那樣一個精瘦又不失壯碩的男性胸膛,讓久居深宮的昭貴嬪忍不住紅了臉。
「明明是東夷人,怎麼偏生得如此精壯?」昭貴嬪呢喃著。
「是啊,奴婢也以為東夷人都長得細皮嫩肉,可誰知這沉默寡言的阮侍衛,也有幾分咱們西涼草原漢子的氣魄呢。」昭貴嬪的侍婢也跟著附和道,忍不住多看了阮佑山幾眼。
只見他圍攏了衣裳,卻仍就發現衣裳被劃了口子,阮佑山擰眉,拂了拂衣袂,似乎不大在意,逕自朝正殿去了。
昭貴嬪怔在原地,看著阮佑山修長的背影發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