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老師
江筠與張秀英兩個人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對峙著。
江永華這幾天要值班,住在辦公室不回家。
江筠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張秀英肯定又不會讓她吃飯了。
她把自己的零花錢都找出來揣在身上,把所有的書和筆記都裝在書包裡,仔細的鎖好門窗,出了大門,就要推單車走。
張秀英想著江筠說過的把書交上去的話,看她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心裡也害怕,想問又不敢問,下意識的吼了一聲:“滾,滾出去就別回來!”
江筠已經沒有力氣再跟張秀英斗,只是停下來,回身冷冷地橫了張秀英一眼,一言不發的騎上單車就走。
她還要留著力氣去食堂打飯吃呢。
到了幹部食堂,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也來打飯的江永華,他還以為女兒是來找自己的:“小筠,你怎麼來了?”
江筠張口想說話,眼淚又不爭氣的先流了出來。
江永華看到江筠略微紅腫的眼睛,通紅的鼻尖,哪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暗暗嘆氣:“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打飯,等會兒你跟我去值班室。”
晚飯是蔥花蛋炒飯,江筠又累又餓,顧不上細嚼慢嚥的養生守則,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裡塞。
江永華不等江筠放下飯盆,就打來了一杯熱水:“吃這麼快,別噎著了,喝點水,小心別燙著。”
江筠捧著搪瓷水杯,小心地把水吹一吹,慢慢喝水。
她是在想不通,這麼細心體貼的父親,怎麼就會攤上那麼個惡婆娘?
江永華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又挨你媽打了?”
江筠放下水杯,勇敢的看著父親的眼睛:“我跟她打了一架。”
“你跟你媽打起來了?”江永華不敢置信:“她把你打出來的?”
江筠搖搖頭:“我看書,她就來撕我的書,我就跟她拚命,她就不給我飯吃,我就跑出來食堂打飯吃。”
江筠拿過自己的書包,把撕壞的筆記本拿出來:“這是我們數學老師的備課筆記,我想抄下來,以後都可以複習。”江筠的眼眶又紅了,一口氣梗在心口:“我偷偷的在自己家裡抄寫,她不問青紅皂白的就來撕扯。”
劉家集中學被社會人士衝擊的事件,江永華當然知道得比江筠更清楚,部隊大院已經很清淨了,社會人士是進不來的,只要自己不嚷嚷,外人誰也不可能知道。
“行了,你也別哭了。”江永華又心疼女兒的懂事,又惱火張秀英的不懂事:“你把書和筆記本都留在爸爸的辦公室吧,爸爸有空就給你抄。”
江筠擦擦眼淚:“爸,我就是想自己抄寫,印象才會比較深刻,抄一遍等於做三遍題目呢。以後找起來也方便。”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多動手才能耳聰目明。
江永華點點頭:“那這樣吧,宣傳隊他們下連隊了,要好幾天後才回來,排練室正好空著呢,你白天過來就在排練室抄寫吧,我給你搬個桌子用。”
江筠巴不得呢,又能抄書又有現成的飯吃,作業本不夠了去軍人服務社買也近,實在是太好了:“好!”
宣傳隊的排練室,在辦公大院的角落,離門崗很近,江永華跟宣傳科的科長打了聲招呼,讓宣傳幹事給他開了門,再把江筠反鎖在裡面。
師部辦公室是不許外人進的,家屬也不行,把江筠反鎖在排練室,又有江永華擔保,門崗哨兵也省事。
江筠得了清淨,立即又忘我的開始抄書,這些抄完了,她還要再找陳躍飛去要其他的書來抄呢。
為了就著自然光,江筠把桌子挪到了窗前,門崗的士兵一眼就可以望到她的頭頂。
一輛吉普車開過來,停在了排練室的窗外。
江筠抬起頭,跟走下吉普車的陳一號陳忠打了個照面,她趕緊站了起來。
陳忠一眼就認出江筠,她長得就是江永華的翻版,不是江永華的女兒還是誰!
哨兵趕緊過來報告:“報告陳師長,這是江副科長的女兒,在這裡看書。”
陳忠面無表情:“哦?”
看什麼書要到師部來看?
哨兵掏鑰匙去開了門,陳忠背著手,抬腳邁進排練室。
江筠轉過身來向著門口,她已經聽到了哨兵的話,知道這就是陳躍飛的父親,想了想,用怯生生的聲音開口打招呼:“陳叔叔好!”
十幾歲的女孩子,在領導面前總不能太沉穩太不怕事,會讓人家起疑心的。
陳忠輕輕點點頭,踱步過去,拿起桌上的書翻翻:“《代數》?你看得懂?”
還是京城大學的教材!這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吧?
江筠老老實實的回答:“這是我們數學老師的書,他原來是京城大學的數學老師,這些書是我跟他借來的。裡面的內容有的我看不太懂,想先抄寫下來,慢慢看。”
“有的看不懂。”陳忠笑了,小姑娘還挺謙虛:“那就是說有的懂咯?”
這麼聰明乖巧的小姑娘,他還是笑一笑好了,別嚇著人家。
江筠也微笑,這是對她的示好,必須接受:“多看幾遍,熟能生巧,總能懂。”
陳忠又問:“你也讀高中吧?”
江筠繼續微笑:“是,我跟陳躍飛是同班同學。”
提到陳躍飛,陳忠的眉頭跳了一下,為什麼人家的閨女這麼省心,不上學還在這抄大學教材,為什麼他的兒子就是整天到處亂跑,不到睡覺的點就不回家?
“那,”陳忠頓了一下,看看桌上的物理化學教材:“中學的數理化你都懂嗎?”
江筠也不隱瞞:“中學的理化教材,看一看基本上都懂。”在這個時代,上層建築的信息量和門路是最廣闊的,此時不露臉還待何時:“我還跟我爸學了英文字母呢。”
陳忠的心開始痛,人家的女兒這麼優秀!他要好好瞭解一下:“那要是讓你講講課,敢不敢?”
江筠點頭:“敢!我教過我妹妹寫作業。”
陳忠的心,不知道是該痛還是該高興:“我給你找個學生,你給講講課,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