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夜未眠的呂瀅瀅,吃過李嬸準備的漫頭夾蛋配上「老王豆漿店」的豆漿後,由著盛仕赫開車載她回租處換裝,再前往醫院上班。
她有點兒精神不濟,盛仕赫在路上買了兩杯咖啡,她邊喝著,還不時抬板手揉揉額側,提神醒腦。
「不能請假一天嗎?」紅燈時,他心疼地轉頭看著她眼下的兩圈淡淡黑霧。「你需好好的睡一覺。」
盛仕赫心疼的輕輕摸著她潔白的臉蛋,白瓷般的肌膚讓她的黑眼圈看起來更加明顯。
他自己也一夜無眠,經常為了公事犧牲睡眠挑燈夜戰的他早已習慣,喝杯咖啡就有醒腦作用。
但她好像沒有改善,都喝掉半杯咖啡了,眼皮還是很重,時不時就打盹。
「早上沒有門診,我可以乘機睡一下。」她搖了搖頭,進辦公室後,她有幾小時的時間可以利用。
「那好吧,不過你得答應我,要好好休息。」她做事很認真,要她上班時混水摸魚恐怕很難。
「我盡量……」她低垂下眸子,心虛的不敢看他。他輕捏起她的下顎,瞪著她。她皺皺鼻子,扭頭直視前方,忙不迭提醒。「啊,綠燈了。」他沒轍,只得放開她,踩下油門往前繼續行使。
十幾分鐘後抵達醫院門口,他熄了火停下車,她一手拿著空紙杯,一手解開安全帶,拎起皮包和外套,打開車門欲下車。
「等等……」他喊道
她轉過頭,以為自己還漏掉什麼東西沒拿。
他已經解開安全帶,上身朝她欺過來,驀地伸手捧起她的臉,低頭覆住她粉潤的唇。
一陣溫柔纏綿後轉為熱情,糾纏她的粉舌、卷走她的呼息。
車門大開,他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吻她。
她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拿著皮包外套,根本無法把他推開,腦袋昏亂的任由他相當盡興的「欺負」自己。
「我晚上的班機飛新加坡,我不在的這半個月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他微笑滿足的放開她,在她雙眼迷濛還呆愣著的時候,從西裝口袋掏出一組磁卡和鑰匙。「我的公寓隨時歡迎你入住,李嬸會幫我照顧你。」
他早已經認定她,渴望她能搬進他的住處,跟他一起生活。
「喔……我……」她回過神,沒看清手上的東西,也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困窘得只想趕快下車。「拜拜。」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逃進醫院裡,腳步慌亂得可愛。
盛仕赫趴在方向盤上哈哈大笑,一直等到她的身影融入人群中,才又發動引擎,將車頭調轉離開。
呂瀅瀅想當鴕鳥一路衝進辦公室裡。
一進辦公室,她臉頰燙紅的坐在沙發上,回想起方才那個吻,巴不得馬上挖洞埋進去。
這盛仕赫……不,是可惡的盛允浩……老天,她頭更昏了。
丟開皮包和外套,她將還剩三分之一的冷咖啡擺在茶几上,起身想走到窗前,這時才發覺手裡多了一串鑰匙。
她眨眨眼,回想起他方才在車上好像有塞東西給她。
這是他公寓的門卡和鑰匙,他把備份的給了她,想必是希望邀請她同住。
再說吧,這件事她還得考慮一下,畢竟兩人沒有婚約,彼此的身分也都受到媒體注意。
擱下鑰匙,她走上前推開窗戶透氣。氣溫又降了,呼吸的空氣都有點冷涼,時節已經入冬了。
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她將窗戶關小一點,回頭從沙發上拿起皮包。
桌上的內線電話這時響了。
她放下皮包走過去,接起電話。「我是呂瀅瀅。」
「呂醫師,這裡是護士站,昨天晚上有人放了文件在櫃台,要轉交給你呢。」
「是誰委託的,院長室嗎?」
「這我不清楚唉,是昨天晚班護士收的,紙袋上也沒有署名。」早班護士看到留言紙條,上班時間一到便先打電話問問看呂醫師到了沒有。「呂醫師,我現在就幫你拿過去。」
「不用了,我一會兒過去拿。」她現在有空,不想麻煩工作量已經夠多的小護士。
掛了電話,她離開辦公室去取件。
幾分鐘後再度回到辦公室裡,纖細的身影坐在辦公桌後方拆開牛皮紙袋。裡頭放的不是文件,是一疊照片,照片上還有一張紙條。
盛仕赫是我的!這些證據足以證明一切,任何人都別想跟我搶!
盛玫瑰
放下紙條,她訝異的看看照片上,盛仕赫和盛玫瑰衣衫不整地擁抱、親吻。
他們不是兄妹嗎?盛仕赫怎麼會跟自己的妹妹……
照片從指尖滑落,她因為太過震驚,猛地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吹吹冷風讓腦袋冷靜下來……
盛仕赫跟盛玫瑰關係曖昧,過去的盛仕赫名聲不好,但現在盛仕赫的身體裡是盛允浩的靈魂,這不是盛允浩的作風,她相信盛允浩不會背叛她……
冷靜下來之後,她又重回桌前,拿起照片再仔細看了一遍。
照片上的盛仕赫略顯年輕,頭髮是俐落的短髮,眼神也不一樣……
這是盛仕赫發生意外前留下的影像,不是現在。
呂瀅瀅恍然大悟,她終於明白為何盛仕赫急於向她坦白靈魂附體的事情,因為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用情不專的花花公子,他的身體裡住著盛允浩,盛允浩不是濫情之人,他對她專心一意,不可能玩劈腿的兩面手法。
他要她相信他的愛,即便他已經擁有財富地位,但他永遠都不會也捨不得傷害她。
將照片放進紙袋收進皮包裡,她並不打算拿這些照片去質問盛仕赫,找個時間她要把照片處理掉,讓一切回歸平靜。
關於盛玫瑰的挑釁……倘若盛仕赫不肯回應她的感情,最終盛玫瑰自然會放棄的。
回到沙發上,她蜷起身子躺臥下來,閉上眼睛補眠。
心情平靜,身體疲憊,不一會兒她已經睡沉了,將盛玫瑰的威脅拋到腦後,就像沒發生過似的,沒有留下任何不愉快的痕跡。
★★★
呂瀅瀅無奈地看看眼前這位嬌客,這十天來,這已經是她第九次上門找晦氣了。
「盛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呂瀅瀅脾氣好,並沒有因為盛玫瑰的盛氣淩人和刻意找碴而動氣。
她剛結束一場心臟手術,手術非常成功,因為病患是政界名人的關係,幾分鐘前有記者找她訪談,她簡略說明了一下狀況後,先行離開,欲前往餐廳用餐。
沒想到,在走廊上就被盛玫瑰攔截。盛玫瑰扯住她,將她帶往沒人的角落。
「呂醫師,倘若你再執迷不悟跟我哥糾纏下去,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盛玫瑰憤怒的叫囂,態度很囂張。
她就像一朵盛開帶刺的玫瑰,會扎痛人,一不小心還會被刺得流血。
但面對小女孩的威脅,呂瀅瀅相當淡定。她並沒有將盛玫瑰一再找碴的事告訴盛仕赫,只是簡單提到她看過盛玫瑰的照片,她相信他,也瞭解那不是「現在的他」所為,這件事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了。
他們感情依舊甜蜜,即便這段時間盛仕赫人在新加坡,跟她分隔兩地,他們每晚也都透過電話或視訊情話綿綿。
「感情的事不是單方面退出或選擇走開就能結束的,如果我跟仕赫不再相愛,不必盛小姐強行介入,我們自然會分手。」向來拙於表達的她,難得能如此鎮定地侃侃而談。
盛玫瑰還年輕,她不希望盛玫瑰執迷於這段不被外人接受的感情而受到傷害。她真心希望能勸醒盛玫瑰。
「是你介入我們,別殺人喊救人了。」盛玫瑰的自信來自於自已的年輕貌美,她的魅力絕對是呆板平凡的呂瀅瀅比不上的。
「你看過照片,就該知道我跟哥早就交往了,若不是因為我還沒成年,哥早就跟大嫂離婚娶我了,而不是在大嫂過世後眼光偏差的看上你,你可別以為跟我大哥交往,就能順利坐上盛家女主人的位置,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的美夢不可能會實現。」
盛玫瑰懷疑,大哥可能傷到腦部了,才會看上這個普通平凡又不起眼的女人。
「關於結婚,我和仕赫還沒談過,所以盛小姐倒是不用擔心這一點。」
「那是因為我大哥根本就是跟你玩玩而已,怎麼可能論及婚嫁!」這個呂瀅瀅真該回去照照鏡子,也不看看自已是什麼德行。美其名她不過就是個心臟名醫,但除此之外她一無是處,論美貌沒美貌、論身材沒身材,男人看了只有倒胃口的分!
「我和仕赫之間的事,旁人無法置喙,末來怎麼樣,我都坦然接受……不過盛小姐,今關醫院來了很多記者,如果你不想成為醜聞的主角,還是別再提及你過去跟仕赫的關係,這對盛家的聲譽打擊很大。」真不知道盛玫瑰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有記者?!」盛玫瑰驚疑的左右張望,囂張的氣焰一下子消失不少。「可惡,你為什麼不早說?」
高跟鞋一跺,她氣得咬牙。轉身走開,卻在走了幾步後又停下。
盛玫瑰一臉陰狠的回頭,最後一次警告呂瀅瀅。「我要你馬上離開他,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利。」
面對小女生的威脅,呂瀅瀅只有嘆氣的分。她保持緘默,掉頭走開,不再跟盛玫瑰浪費時間。
盛玫瑰簡直氣炸了,但又拿呂瀅瀅沒轍。她氣憤難當地握住拳頭,心裡竟起了不好的念頭……
結束晚上門診,呂瀅瀅穿著外套,一手撐傘步出醫院。
稍早前,她跟盛仕赫通過電話,盛仕赫正在從機場返家的途中。
他約她見面,她沒有拒絕,一結束工作立即前往赴約。
呂瀅瀅心情愉快的走往停車場,打算開車前往盛仕赫的住處。幾分鐘後,她坐上駕駛座,習慣性的將隨身的小皮包放在副駕駛座的椅子下方。
她啟動引擎,打開空調時,突然有人拉開後座車門,強行闖進車內。
「不準動,不準大叫,嘴、嘴巴……給我閉上!」一把尖銳的刀子抵在她的右側腰上,這名男子蒙著臉戴著黑帽,全身黑衣黑褲,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說話還有點發抖。
遇上歹徒了?呂瀅瀅驚悚的回頭。
「不準動沒聽見嗎?刀、刀子是不長眼的,一不小心我會用力刺下去喔!」刀子往呂瀅瀅的腰更用力壓下去,但並非真的刺進肉裡。「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傷害你。把車開出停車場,朝基隆的方向開,快一點,照、照我的話做!」
呂瀅瀅僵住身子,不敢輕舉妄動,深怕不長眼的刀子真的會往她的腰部刺入。
「好,你冷靜點,你缺錢嗎?我可以給你錢……」她可以確定,歹徒年紀不大,而且心陣恐懼。「你還年輕,不要誤入歧途,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我能力所及一定幫你。」
開著車離開停車場,她強自鎮靜跟歹徒周旋。
「廢話少說,快開車!」
她不安的抓住方向盤,這時間停車場管理員已經下班了,她若想求救也不太可能。
把車開到出口,離開時她看了眼已經關閉的管理員室,泄氣地拿出月卡感應,柵欄自動升起。
車子慢慢開往高速公路,雨越來越大,她小心駕駛,幾次試著跟歹徒談話,但他一直叫她閉嘴。
呂瀅瀅透過後視鏡小心雙察,歹徒一直發抖,抵著她的刀子也微微抖著。自認從來不曾得罪過別人,呂瀅瀅判斷歹徒應該是隨機犯案,見他不斷發抖著,想必是初犯。
「你要我把車開到基隆那裡?不需要錢嗎?我戶頭有些錢,你有急用的話我可以領給你,我保證不會報警,只要你放我走,這件事我會當沒發生過……」
車子下了交流道,往偏僻的山區開,呂瀅瀅又試著跟歹徒談話。
「閉嘴。我不要錢,你只要乖乖聽話你的小命就能保住知道嗎?」
不要錢,也不要她的命,那是劫色嗎?即便歹徒不要她的命,但一想到自己可能面臨屈辱,呂瀅瀅臉色頓時發白,實在不敢想像。
驀地,手機響了。
呂瀅瀅思緒中斷,她再度透過後視鏡瞥了眼。
只見歹徒發抖著用左手掏出手機,可能是太過緊張的關係,花了一點工夫才接起電話。「喂……」
「張紹勤,你人在哪裡?到底抓到人沒有?我告訴你,你如果沒完成我交代你的事,休想我會理你!」手機不小心被按成擴音模式,來電對象的聲音清楚在車內放送。
「該死!」他緊張得想把擴音模式按掉,他的名字被盛玫瑰吼出來了!
「你罵我?!張紹勤,你不想活了你!我告訴你,我盛玫瑰一堆人追,很多人搶著為我效勞——」
「妳、妳不要亂叫,耐心點好不好?!我快到了!」慌亂之下,他大聲斥道。深怕露更多的餡,他索性結束通話。
張紹勤、盛玫瑰……呂瀅瀅恍然明白,自己被挾持的原因了。
「紹勤,你確定真的要幫盛玫瑰做壞事?你還年輕,萬一留下案底,你的前途將會受到影響,你的家人會有多傷心你有沒有想過?」在人煙稀少的山區產業道路上,她突然停下車子,回頭看看後座。
「閉、閉嘴啦!」年輕男生快要哭了,他拿刀子的手越抖越厲害。「快、快開車,要不然我——」
閃電劃破漆黑的天際,一道雷劈往車旁的草叢裡,冒出火花。
張紹勤握著尖銳刀子的手劇烈一抖,竟然直接刺進呂瀅瀅的身體裡。
呂瀅瀅疼痛難當,臉色慘白的趴在方向盤上。
張紹勤驚恐的抽出刀子,看看她淺色的外套染紅,嚇到拿不穩,刀子就掉落在腳邊。
他腿軟的爬出車外,顧不得這是人煙罕至的偏僻山路,他往前跑,不敢回頭,恐懼的在雨幕中盲目衝刺。
車上,呂瀅瀅咬著泛白的唇瓣,忍著劇痛,解開安全帶吃力的脫掉外套,用外套壓住血流泊泊的傷口。
她試著把放在一旁的皮包拿過來,但她的身體只要輕輕一動,傷口就會傳來劇痛。
她臉色死白,後座被打開的門沒有關上,雨水不斷的打進車內,冷風也跟著灌進來。
她身子發冷,腰部傳來陣陣劇痛,幾乎要暈厥過去。
但她強撐著,逼自己一定要清醒,一定要撐下去找人求救,要不她恐泊會死在這個地方。
又試了一次,冷汗從她額頭淌下,她上身幾乎是趴在副駕駛座上,好不容易才將皮包撈起來。
她喘著氣,神智已經開始渙散,她打開皮包拿出手機,指尖發抖地撥打119求救……但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這時手機適時的響了。
得救了!她幾乎立即地按下接聽鍵——
「瀅瀅,你在哪裡?我順道外帶宵夜回來等你一起吃,再不快點趕過來,我可要一個人吃掉。」
聽著盛仕赫帶著溫柔笑意的聲嗓,她落下了眼淚。
「仕赫……仕赫……」她的聲音虛弱發抖,還不斷的喘氣。
盛仕赫笑容驀地斂去,渾身肌肉緊繃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哪裡?快告訴我,我去找你!」
「我、我在基隆山區……從暖暖下交流道後右轉進入一條偏僻的道路……我不知道正確位置。仕赫,我被挾持,我受傷了。」
她快要暈厥過去,說話斷斷續續。
他的心臟幾乎要停上跳動。「你把手機的衛星定位打開,我用我的手機搜尋你的位置。」
「我的手機快沒電了……仕赫,問玫瑰……她知道我在哪裡,去問她。」若非逼不得已,她不想托出盛玫瑰。「我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你別急……冷靜下來……」
倘若這一切都是盛玫瑰設的局,那麼她對這附近的地形一定有深入的瞭解,或許盛玫瑰也在這附近。
盛仕赫吞下一聲咒罵,他無法想像盛玫瑰竟然敢傷害呂瀅瀅。
「你撐著,手機別關,我很快就會去救你。」
他絕對不會讓她有半點閃失。
他好不容易獲得重生的機會跟她重逢,如果失去她,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盛仕赫打電話給盛玫瑰,但她沒接,他臉色陰鶩轉而打給繼母柳繁,告知她女兒做了什麼蠢事,要柳繁迅速聯絡上盛玫瑰,否則他將窮盡畢生的精力和財富對付盛玫瑰。
柳繁嚇壞了,馬上聯絡寶貝女兒。
盛仕赫同時報了警,要求警方加派警力立即尋人。
警局馬上聯絡當地員警,開始進行地毯式搜素。
一切聯繫完成,盛仕赫開著車衝入雨幕。
「等我,不要離開我,拜託……」
★★★
特別病房裡,空氣中飄散的不是消毒水味,而是淡淡的花香。
病床上空蕩蕩,沒半個人影,靠近沙發的那扇窗被打開來,應該躺在床上的呂瀅瀅,只穿著單薄的淺粉色病人服,站在窗邊吹冷風。
盛仕赫拎著保溫鍋進入病房內,臉色驟然一變。
「你怎麼又沒乖乖躺著?」關上門,他立即放下保溫鍋,大步走過去,從沙發上抄起灰色針織外套,來到她身後披在她單薄的肩上。「你傷口還沒完全復原,還在觀察,萬一受涼了怎麼辦?」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噓,小聲點。」她無視他的關注,竟然還比著手勢,要他噤聲。
他瞪著她,俊顏有點難看。
「你快回床上躺著!」他的聲量又提高了。
「吼,小貓跑了啦……」她粉肩一垮,終於肯轉頭看他一眼。
但這一眼,帶著氣惱的譴責。
「跑就跑了,難道你想把貓養在病房裡?」他不是沒注意到那隻小野貓,但小野貓壓根兒不想理她,只是剛巧路過,結果她看得興致盎然,好像想收養小貓似的。
「沒啦。」身為醫師當然知道醫院不能帶寵物進入,更不可能養著。「我是想要你把小貓帶回家養。」
她主動偎入他的懷裡,帶著祈求的眼眸凝視著他緊繃的俊顏。
「免談。」他斷然拒絕。
「沒愛心。」她就知道。
鬆手放開他離開他的懷抱,她轉頭生氣的嘀咕,悻悻地走回病床旁。但她並沒有乖乖躺下,而是拿枕頭墊背,安穩的坐在床上。
「我的愛心都放在你身上,無法分給其他人或動物。」他挑高一雙濃眉,出聲反駁她。
「我又沒說什麼。」這麼小聲他也聽得清楚?她不敢再腹誹他馬上閉上嘴。
「沒有嗎?難到我剛剛聽到的是靈魂的說話聲?」
「靈魂附體這種事不是天天在發生,你別胡說。」
「是啊,是上帝垂憐,聽見我的祈求,才讓我有重生的機會,地球上幾十億人可能只有我遇上,我何其幸運好不容易回到你身邊,你可不可以為了我乖乖的養病,別讓自己再有任何損傷,早日恢復健康?」他走過去,拉來一張椅子坐下來,眼眸帶著擔憂。
「是你太過緊張,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賴醫師早說我可以出院,是你硬要我住院觀察的。」還住進這間專為達官顯要準備的特別病房裡,一天幾萬元的費用,恐怕也只有他這種擁有上億身家的人才住得起。
可想而知,盛仕赫的舉動已經昭告醫院所有人他們的關係,羅護士長還跟她咬耳朵,說他對外宣稱她是他的未婚妻,不但交代院方定要好好照顧她,更對院長釋放出利多消息,慎重考慮挹注資金,協助醫院成立心臟科研究中心,以及擴建病房和增加醫療設備。
盛仕赫即將成為醫院的股東和董事之一,他們的關係一傳出,住院這幾天,不時有護士或其他醫師過來探病兼八卦,以前跟她不熟的人都變熟了,過去想看她好戲的人也見風轉舵,三不五時過來哈啦,還送花送水果,殷勤地攀交情。
「小心點總是好的,我怕萬一有閃失。」他真的很怕,怕失去她。
五天前,就是她被挾持的那個深夜,是他這輩子最感到恐懼的一晚。幾年前他死於紐約街頭時,只有滿心的怨恨和遺憾,當她深陷危險,他又找不到人的當下,盛仕赫幾乎被恐懼淹沒,雙手和整顆心都因恐懼而顫慄著。
他深怕趕不及救她,一方面密切跟警方聯繫,一方面透過柳繁找到盛玫瑰,問出呂瀅瀅被挾持的地點。
終於,盛玫瑰接受了母親的規勸,供出準備藏匿呂瀅瀅的地點和行經路線。
有了正確方位,警方很快找到她,當他緊急趕至,驚駭的看著染血的外套,以及臉色死白躺在擔架上的她,他再也無法冷靜,壓抑在內心的那份深沉恐懼傾泄而出,他跪在她的身邊落了淚。
那一幕,是恐懼的。
盛仕赫輕輕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著,唯有這樣觸摸她,才能撫平他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赫……都過去了。」她瞭解他有多害怕,那一晚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撐下去,撐到得救的那刻,但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
當她醒來時,已經是隔日早晨,她人則躺在這張病床上。
「我絕對不能諒解玫瑰,她實在太過分了。」敢動他的女人,即使是自己的親人,他也絕不放過。
「對了,這件事我正想跟你談談——」
「我帶了鱸魚湯,先喝點。」放開她,他起身走到桌前背著她,輕輕打開保溫鍋,小心拿出湯碗,替她舀了一碗魚湯。「我知道昨天晚上大偉也帶了魚湯過來給你,這下你可能又要嚷著喝膩了,但鱸魚湯對傷口復原有幫助,你不準有意見,乖乖喝掉。」
呂瀅瀅豈會不知道他的用意,他不接受任何人的說情,堅持要將盛玫瑰交給警方不可。
「仕赫,我沒事了,這件事你幫幫忙好嗎?」雖說盛玫瑰一定會有刑責,但她希望盛仕赫能從中斡旋,讓刑責減輕。
他保持緘默,捧起魚湯吹涼。
「如果你同意給玫瑰和張紹勤一個自新的機會,從現在起我絕對不會抱怨,就算要我照三餐喝魚湯,我一定乖乖喝下,不抗議。」
「這個交換條件我吃虧,我不同意。」他將魚湯端過來,坐在她面前打算親自喂她。「魚肉已經去了刺,不過吃的時候還是要小心點。」
「我自己來。」她才沒有虛弱到需要別人餵食,接過湯碗,她拿起湯匙喝著魚湯。「那你覺得怎樣的交換條件你可以接受?」
她還是不放棄跟他斡旋。
「先把湯喝完。」他說。
她閉上嘴,乖乖喝湯吃魚肉,同時心裡也在盤算著。
他盯著她把湯都喝完後,伸手把湯匙和碗擺到一旁。
回頭來,他重新落坐,一雙深邃的黑眸緊緊盯著她。「為什麼要替他們求情?他們害你差點沒命……」
「我是醫生,不論好人壞人,一旦他們有了性命危險,哪怕只有一丁點渺茫的希望,我都會盡力搶救……何況他們那麼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也已經後悔了,我願意選擇原諒他們兩個。」
住院第二天,張紹勤就在父母親的陪同下來到她面前跟她道歉,至於盛玫瑰則沒臉見她,但柳繁倒親自過來了。
半小時前,柳繁才剛離開,她替女兒鄭重道歉,只求一切刑責能減至最低,並保證玫瑰已經改過自新也想通了,以後會好好做人。
原以為只要找丈夫說情,便能替女兒爭取自新機會,但事情卻比柳繁想像的還要棘手。掌控一切的盛仕赫連父親說情都不聽,柳繁無計可施,只得找上呂瀅瀅求情。
在柳繁幾次的哀求下,她心軟了,答應柳繁一定說服盛仕赫。可他好固執,連她的求情都不予理會。
「嗯哼,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是個有良心的好醫生,以救世救人為宗旨,但我不能忍受任何人傷害你。而且我是個商人,拿做生意來比喻,想要從我身上牟取利益,必須付出相對的代價,才能說服我。」
呂瀅瀅杏眸圓睜,在心裡腹誹他——盛仕赫根本就是一頭固執的牛!
「既然你是商人,你要的是絕佳的利益,那麼你盡管開條件,在你認為的最大獲利空間之不,你同意怎樣的交換條件?」她絕不輕書放棄。
「真的?隨我開條件?」黑眸閃過一絲光芒。
她以慷慨赴義的表情,用力點頭。
「好……」他交疊著長腿,坐姿瀟灑帥氣,抬手摸著線條剛毅的下額,帶著溫柔的微笑端詳她。「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我也不好拒絕。這樣吧,我有三個條件。第一,你出院後必須馬上搬過來跟我住。」
「這簡單,我同意。」
反正他們都這麼親密了,爸媽和大偉曾與他見過幾回,盛父也來探視過她,柳繁更是探望得頻繁,兩家人都知道他們在交往,他甚至已經對外放話彼此是未婚夫妻……以上種種,她出院後搬去跟他同居,應該不會傳出什麼奇怪的八卦。
「第二,我要你在三個月內把工作安排好,你需要挪出一個月的長假,這其間我們將舉行婚禮,然後出國度蜜月。」
「交代工作和安排假期我沒意見,但問題是你並沒有求婚,卻要我馬上同意嫁給你,這實在說不過去。」雖然已經認定了彼此,但他一點表示都沒有就要她點頭嫁人,未免太簡單了吧。
別開臉,呂瀅瀅認為她需要考慮一下。
他伸出手輕輕掐住她尖美的下額,將她的臉轉回來。「這是第三個條件,我要你嫁給我。」
他起身,拉開椅子,然後以帥氣的姿態掏出戒指,在她面前下跪。
她驚訝的搗住嘴,望著他手心上閃耀的漂亮鑽戒,一雙杏眸驀的染上薄霧,閃爍著激動的淚光。老天!他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瀅瀅,我愛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他想把她拐回家……不,是娶回家,成為他專屬的女人。
喜悅的眼淚落下,她輕輕點頭,伸出右手硬咽的開口。「好,我要嫁給你,我答應你所有的條件。」
他溫柔地拉住她的手,替她小心戴上鑽戒。
她將戴著鑽戒的手放在面前,看了看。「尺寸剛好,一點誤差都沒有,你是不是趁我睡覺時偷偷量過?」
「沒錯。」他的確這麼做了。「都接受我的求婚了,不給一點甜頭嗎?」他坐在床邊,傾身靠得很近。「一個吻。」
他不貪心,只討一個吻。
可這裡是醫院,病房門隨時會被打開,有人會進來,可能是醫師、護士還有訪客……她嬌羞的睞他一眼,飛快的在薄唇上啾了一下。
盛仕赫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扣住她想退縮的頭,加深這個吻。
這個吻神情而火熱,吻得他們呼吸都亂了,心跳失速。
幸好,在他們分享甜蜜時,沒有人那麼不識相的打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