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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場作戲》第86章
第86章

  明啟又安慰了幾句,但言語實在過於蒼白。更何況周君自從看到這個錦囊後,就再也沒有抬頭看過他一眼,想來他的話也是根本沒有送進這個人的耳裏。明啟歎了口氣,見小傅跟著進來,便點點頭,告辭了。

  小傅是先遇到明啟的,他對這位軍官有影響。因此多問了幾句,才放人進去。他進了病房,眼見周君握著那錦囊,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如果說前幾日周君只是沉寂著,身上仍然有著一股勁。那現在勁散了,如同一塊沉默的山石。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再打動他一般。

  但他又冷酷的想,周君到底是周君,不能因為這件事一蹶不振的。不然他對不起任何人,周家不再能承受又失去一位當家人。但現在,他應該留給這位,實際上不過二十有六的周少爺一些時間,讓他緬懷那位逝去的少將。

  這日大概是既諷刺又難以承受的日子了,是周君生辰。去年這個時候,他還和雍晉糾纏著,那時還不知日後會有這番刻骨銘心。他生日是舉辦的派對,沒有請雍晉。雍晉當然沒有出現,甚至沒有給他來一個電話。只是托人送來了生日禮物,被周君不甚在意地堆到了那總多來同他慶生之人的禮物裏。

  那時周家還沒破敗,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大哥自然沒有給他好臉。還是嫂子哄走大哥後,掐了他的臉好一會,這才讓李嫂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同他說裏面的面是大哥親自動手擀的,別看大哥脾氣臭硬,心裏是很在乎他的。

  而今年,大哥在醫院,嫂子在娘家,而雍晉,則遞來了戰死的消息,和這份血淋淋的錦囊。周君安靜地收起指尖,一點點攥緊了手中的物件。那東西撐不住他的力道,又或者說從屍體上被撿起,一路千里迢迢,飽經了炮火和風霜,最後回到了主人手中,已脆弱得不可思議,越發破敗,一切物是人非。

  周君垂著眼,嘴角勉強地抬了抬:“騙子,說好的不讓它破了。”他唇角抽動著,一串眼淚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打在了手上,滲到了錦囊了,血垢被灼熱的淚一寸寸融開了,周君雙手捧著那物件,就像是捧著誰人的手,不堪重負地躬起腰背,將臉埋進了雙手中,牢牢貼著情人留給他的念想。

  他渾身不斷抽搐顫抖著,哭得像孩子一樣。哭腔中他含糊地說了好些話,可誰也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麼。這空蕩的病房裏,也沒有人在聽,只有他一人像瘋子一樣,哭得直不起腰,漸漸地從床上滑

  落,跪在冰涼的地面,蜷縮成一團。

  小傅自然是沒想到周君情緒起伏如此大,他走進病房時,周君已經躺在病房的地上,早不省人事。因為事態比較嚴重,小傅不得已,又在此去通知了周閻一聲。周閻在電話那邊沉默久久,終於做出決定,他要出院一趟,讓小傅過來同他申請。

  小傅大驚,一口拒絕,可惜他既拗不過周君也駁不過周閻。三言兩語直敗下陣來,妥協地掛上電話開車赴往周閻所在醫院。就在小傅離開的這段時間,周君的病房裏又來了一位客人。只是周君剛暈厥過去,整個人死氣沉沉地握在病床上,閉著眼。

  訪者也是千求萬求才得來見周君一面的機會,她見周君未醒,便小心翼翼地拖開凳子坐下,又過於無所事事,因此拿起周君病床旁的書來看。周君做了個噩夢,驚醒時牽動了傷口,悶哼一聲。他的身體被人壓住了,有道女聲寬慰他:“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周君恍惚的視線漸漸聚焦,最後看清了面前人的臉,是辛婉君。辛婉君的臉色比之前她同他在一起時好多了,面色紅潤,眼神清亮。周君也不掙扎,順著辛婉君的力道,重新躺會了床上。半晌後,他才啞聲道:“小孩……”

  “沒事呢,小傢伙堅強的很。”辛婉君摸著肚子,輕描淡寫。實際上那日實在兇險,她出血後再那一摔,差點將孩子都摔落。施先生震怒,處理了那兩位綁架者不算,連帶著她一起也凶了幾句。可惜辛小姐剛經歷一場綁架,又被施先生發現了懷有身孕這件事。

  一開始她戰戰兢兢地抱著肚子道歉,說不是故意要麻煩他,她沒有在綁匪面前透露施先生的任何消息,孩子亦不是他的。哪知她一番話下來,惹得施先生臉色更差,陰沉沉的讓辛婉君十分緊張,說話都磕磕巴巴的。

  後來施先生盯著她肚子道,問是誰的。辛小姐只好拉周君出來擋槍,施先生從鼻子哼了一聲,轉身離去。是過了幾日才來看她,還冷嘲熱諷,說她喜歡誰不好,和男人搶男人。辛婉君不知周君的事,施先生卻將周君的過往查了個底朝天。

  自然周君和雍督君兒子的那點關係,也被他掌握在手。然而辛婉君的反應堪稱一絕,她聽到周君情人戰死的消息,竟然眼淚汪汪,捂著嘴好半天,才鄭重地同他請求,說要去看周君。怎知施先生當場翻臉,又是摔門離去。

  一拖再拖,等醫生表示辛婉君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有大礙了,辛婉君便被允許出門。她上了車,滿心期待地抵達了周君所在的醫院。看到周君本人,辛婉君眼淚又冒出來了。也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最近她總是多愁善感,晚上老是因為施先生的事情哭。

  如今坐在周君的病床旁,看著周君憔悴病態的模樣,她那手帕壓進眼窩,又不知如何安慰,簡直手足無措。倒是周君拍拍她的手:“哭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了絕症呢。”辛婉君抽搭了幾聲,終於忍住了哭腔:“我有什麼能幫你的。”

  一場朋友,又共同經歷生死,周君於她很特別,能幫到他的話,她很願意。但是她沒有太大本事,只有一點資產和一些關係。但她曾經也跟過幾位官員,也許能夠聯繫一二。周君看著這傻姑娘,搖了搖頭,他沒有什麼想要的。

  只想快些養好身體,參加雍晉的葬禮。他想親眼見他入棺,才能死心。這是他能夠陪他的,最後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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