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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山莊殺人事件》第18章
第五章 「呆頭鵝」與「長腿叔叔」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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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菜穗子與真琴的證詞,警方的搜查方向發生了急劇的轉變。縣警本部派來了機動搜查隊和鑒定課人員,對石橋附近的現場重新從頭開始展開了徹底的搜查。他們拚命要找的東西,就是菜穗子她們前天看到過的那塊較新的木板。在他們看來,只要找到了那東西,搜查的進程也就能夠獲得較大的進展了。

 只不過,如此一來的話,他殺的可能性就變得很大了——村政採用了這樣的說法——而有關整個案件的經過,警方決定採取暫時先對其他住客保密的方針。警方此舉的目的,估計是打算讓兇手再繼續逍遙法外上一段時間,之後再一舉揪住兇手的狐狸尾巴。村政也低頭拜託了菜穗子她們,懇求她們在這一點上給予協助。

 眼見警方的活動變得頻繁起來,旅館裡的人全都一臉詫異地望著窗外,但由於警方並未對他們做過什麼解釋,同時也沒有對他們出門滑雪和散步加以禁止,所以眾人都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是最為聰明的做法。午餐時,除了菜穗子她們之外,旅館還剩下芝浦夫婦和大夫夫婦四位客人,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這件事。或許也可能是因為害怕提起的緣故。總而言之,眾人間談論得更多的話題,反而是菜穗子居然是公一的妹妹這件事。

 「有關那件案子,我們也存在有一定的責任。要是我們當時能發現原先生的精神狀況有些不大安定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現在說起來,我們都不知該怎樣向您道歉才好。」

 說著,芝浦不住地低頭道歉。而佐紀子也在一旁一臉歉意地低著頭。

 「沒這回事,哥哥他臨死前能和大夥兒一同度過一段快樂時光,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菜穗子說道。話裡一半是真心,而另一半則是在撒謊。因為殺害哥哥的兇手,或許就潛藏在「大夥兒」當中。

 「既然如此,那幹嘛不早說啊?」

 久留美端來咖啡,稍稍有些不滿地說道。她這樣說,或許是因為高瀨和她所處的立場相同,而知道的卻比她早而感到不快。

 「就是,居然還瞞著我們,你也太見外了吧?」

 大夫太太也跟著說道。大夫立刻斥責道:「她沒告訴我們,自然是不想讓我們擔心。你也理解一下人家的這番苦心啊。」

 「不過話說回來,聽說那位原先生居然患有重度的精神抑鬱症的時候,我還真是被嚇了一跳。當時我們都一點兒沒看出來。是吧,大夫?」

 見芝浦向自己徵求意見,大夫也點頭說道:「這事之前也曾說過的啦。」

 「當時他的健康狀況真的很好。原先生不光常常和我們一塊兒聊天,而且還時常會到我的房內裡來玩。」

 「嗯,他也經常會到我們那間屋去的啦。而且還會喝上杯茶再走。」

 大夫太太開口說道。她似乎就是這種沒法閉上嘴安靜上一陣子的性格。

 「或許他也到你們那邊去過吧,不過也常到我們那邊。」芝浦說。

 「是嗎?」

 「是的。」

 「你就少說兩句吧。」

 芝浦雖然長了一副好人相,但似乎總喜歡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面與人較真。聽到佐紀子的提醒,他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滿臉通紅地望著菜穗子說道:「真是抱歉,在你面前丟醜了。」

 「沒什麼。」菜穗子笑著心想,之前的公一並非是個如此喜歡與人交往的人。當時他主動跑到其他人的房間中去,這其中是否存在有什麼理由呢?如果真的存在有什麼理由的話,那麼眼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些壁掛了。

 「我記得芝浦先生你們應該是住在『呆頭鵝與長腿叔叔』那間的吧?」

 聽菜穗子如此問道,芝浦夫婦倆連連點頭。

 「方便的話,可以到你們那裡去看看嗎?聽說哥哥他經常去你們二位那裡,搞得我也很想去看看了。」

 芝浦歇了口氣,連聲說道:「請,請。兩位有空的話請務必光臨。房間挺不錯的,只不過卻也不是我們自己的家。」

 「他們那間和我們那間一樣。」大夫太太插嘴說了一句,但大夫隨後便用肘部輕輕捅了捅她,太太也就再沒說什麼了。

 「那麼,我們之後就到您那裡去看看吧。」

 芝浦之前還在一直瞪著太太,聽菜穗子一說,他便立刻換成一副和藹的面容,點了點頭。

 起身離席時,菜穗子見真琴飛快地衝自己擠了擠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說:進展順利。

 「呆頭鵝與長腿叔叔」房間就在菜穗子她們住的「雞蛋矮人」那間的右側隔壁。站在門口,菜穗子與真琴相互點了點頭,輕輕敲響了房門。屋裡有人應了聲「來了」,之後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房門便打開了。

 「兩位來得可真是夠快的呢。」

 手握著房門的門把,芝浦就像賓館的服務生一樣,動作誇張地向兩人行了個禮。之前坐在沙發上的佐紀子也站起了身來。

 菜穗子走進屋裡,一陣木頭的香氣與剛洗過的床單混合在一起的氣味撲鼻而來。真琴在她身後喃喃念道:「感覺和大夫夫婦住的那間構造一樣啊。」

 環顧了一下屋內,菜穗子也點了點頭。沙發、家庭吧檯、書架,一切都和「倫敦橋與老鵝媽媽」那間一樣。

 「嗯,就像大夫太太所說的那樣,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只有窗外的景色和壁掛上的詩句了吧。好了,兩位不必拘束,請坐吧。」

 在芝浦的勸說下,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對面就是那塊壁掛。

 「這是《呆頭鵝之歌》嗎?」

 真琴問道。坐在她們倆對面的芝浦也轉過身去看了看壁掛。

 「似乎是的。說起來,原公一先生當時也時常會盯著這首歌看呢。」

 Goosey,goosey gander.

 Whither shall I wander?

 Upstairs and downstairs

 And in my lady's chamber.

 「失禮了。」

 真琴站起身來,高聲念出了壁掛背後的詩句。

 「呆頭鵝,呆頭鵝,現在我該去哪兒呢?上了樓,下了樓,太太房間瞧一瞧……其大意便是如此。真是首讓人搞不懂的兒歌。」

 「嗯,不過真正的歌卻更加讓人搞不明白。」

 芝浦說。

 「真正的歌?這話什麼意思?」

 聽菜穗子問起,芝浦便把在一旁準備點心的佐紀子叫到了身旁。佐紀子用熟練的動作端來紅茶和點心之後,向兩人解釋說:「收錄在《鵝媽媽之歌》裡的《呆頭鵝》的歌詞,其實比這首要更長一些。」

 「這歌詞還有第二或者第三段之類的嗎?」

 菜穗子想起大夫太太也曾對她們提起過,說是《倫敦橋》和《老鵝媽媽》這兩首歌也同樣有著下文。然而佐紀子卻略帶羞澀地小聲否定了她的理解,說道:「不,不是這意思。」

 「《鵝媽媽之歌》收錄的歌裡,這首歌的後邊接的完全就是另外的一首。」

 「後邊接的是另外一首歌?還有這種事?」

 真琴問。

 「沒錯。《鵝媽媽之歌》裡的許多歌,似乎都是這樣子拼湊出來的。而說到這首《呆頭鵝》的後半段在哪兒的話……」

 芝浦用滑稽的動作指了指樓上,「二樓的那首《長腿叔叔》似乎就是這首歌的後續。」

 「二樓?」真琴問。

 「要上樓去看看嗎?」佐紀子才剛問完,兩人便異口同聲地說了句「要」。

 二樓的房間與之前大夫太太讓她們看的那間的構造也幾乎完全一樣。稍有不同的,就是剛才芝浦提到的窗外的景色了。太太他們那間的窗戶面朝南側,而這間的窗戶則面朝西邊。

 「壁掛就在那裡。」

 率先走上樓的佐紀子站在房間中央,指了指樓梯對面的那面牆。牆上掛著塊菜穗子她們早已見慣的茶褐色壁掛。

 「長腿叔叔啊……」

 菜穗子和真琴也並肩站到她的身旁,開始念了起來。

 Sing a song of Old father Long Legs.

 Old father Long Legs

 Can't say his prayers:

 Take him by the left legs,

 And throw him down stairs.

 「譯成日語就是:唱首長腿叔叔的歌吧,長腿叔叔。連祈禱也不說,抓住左腿,扔到樓下……」

 念過壁掛背面的詞句之後,菜穗子再次與真琴並肩站,從遠處看那些英文詞句。

 「這首歌就接在《呆頭鵝》那首的後邊嗎?」

 菜穗子問佐紀子。

 「是的。」佐紀子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口齒清晰,悅耳動聽。「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如今《鵝媽媽之歌》裡收錄的《呆頭鵝》,就是用一樓壁掛上寫的那首和這首歌結合而成的。但如果說到世間最原始的《呆頭鵝》的話,那就只是一樓壁掛上的那前半部分了。這些事我也是後來才聽經理霧原說起的。不過這兩首歌的譯文卻讓人有點頭痛,因為從沒有在哪本書上看到過。」

 「結合在一起?就只是純粹地把兩首歌給串起來嗎?」

 真琴問。

 「大致是吧……請稍等一下。」

 佐紀子跑下一樓,拿來一本記事本,當著菜穗子她們的面寫了起來。

 Goosey,goosey gander,

 Whither shall I wander?

 Upstairs and downstairs

 And in my lady's chamber.

 Old father Long Legs

 Can't say his prayers:

 Take him by the left legs,

 And throw him down stairs.

 「首先先把這兩首歌這樣子串到一起。」

 「嗯,簡而言之,就是把《長腿叔叔》裡的『Sing a song of Old father Long Legs,』這句給去掉,然後再把它接到《呆頭鵝》的後邊去吧?」

 真琴對比了一下記事本和壁掛上的歌,說道。

 「嗯,從這副壁掛上的歌詞來看的確如此,不過據說《長腿叔叔》這首歌裡原本似乎沒有『Sing a song of Old father Long Legs』這句,所以你就看成是單純把兩首歌接在一起好了。」

 「原來如此。」

 真琴聽完後連連點頭。

 「那,《鵝媽媽之歌》裡收錄的就是剛才你寫的這首嗎?」菜穗子指著記事本問。

 「不,還要稍稍改變一下。」說著,佐紀子再次開始寫了起來。

 Goosey,goosey gander.

 Whither shall I wander?

 Upstairs and downstairs

 And in my lady's chamber.

 There I met an old man

 Who would not say his prayers.

 I took him by the left leg

 And threw him down the stairs.

 「記得《鵝媽媽之歌》裡收錄的是這個樣子的。」

 佐紀子輕描淡寫地說。在菜穗子看來,比起這首歌本身來,還是佐紀子居然能如此流暢地把這一整段歌詞給寫下來更讓人驚訝。真琴的想法似乎也和她一樣,就只是呆呆地盯著佐紀子端麗的臉龐。看到菜穗子她們倆的反應,芝浦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媳婦之前是女子大學英文系畢業的,在這方面還是有點研究的。」

 這件事對他來說似乎也是件值得誇耀的事,只見他那雙圓框鏡片後的小眼睛裡閃爍著光芒。

 「嗯,但也的確挺厲害的。」

 真琴驚歎地搖了搖頭,「平常哪兒有人能一下子就這麼默寫出來的?」

 「哪兒有,真是丟死人了。其實不是這麼回事的啦。」

 佐紀子滿面緋紅,連連擺手。

 「念大學的時候,我曾經學過些有關《鵝媽媽之歌》的東西,其中也包括了這首。後來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看到壁掛上的歌詞後,我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回家後調查了一下,所以才會對它有印象的。其他的歌我現在早都忘光光了啦。」

 「去年原公一先生來的時候對這首歌也很感興趣,當時佐紀子也曾告訴過他這些事。估計她就是在那個時候記下的這首歌,所以才能這樣流暢地默寫下來。」

 聽過芝浦的話,佐紀子也說一點兒沒錯。

 「那麼這段歌詞又該怎樣翻譯呢?」

 菜穗子問道。雖然她自己也並非翻譯不了這樣的歌詞,但不同的用詞卻能把《鵝媽媽之歌》的獨特之處給體現出來。佐紀子一邊把歌詞譯成日語,一邊用娟秀的字跡把譯文給寫了下來。

 呆頭鵝,呆頭鵝

 現在該去哪兒呢?

 上了樓,下了樓

 太太的房間瞧一瞧

 找到一個老頭

 他卻不肯祈禱

 抓住他的左腳

 推下樓梯完了。

 「的確像你剛才所說,這下子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真琴回到菜穗子身旁,望著佐紀子手裡的記事本說道。

 佐紀子回答說。

 「後半段這首《長腿叔叔》的歌,在大部分的英國傳統童謠集中都沒有收錄過。這本來似乎是首英國兒童在捉住一種名叫『大蚊』的蟲子後,擰下它的長腿時念誦的兒歌,卻不知為何,與《呆頭鵝》結合到了一起。」

 菜穗子想起大夫曾經說過,意思不明這一點就是《鵝媽媽之歌》的一大特徵。比起整段歌詞邏輯的通暢來,更加注重旋律和曲調的優美。這兩首歌接到一起的理由,或許其實就是這類無謂的原因。除此之外,這樣的兒歌似乎更富有彈性,更容易被孩子們所接受。

 不過話說回來,毫不起眼的佐紀子居然如此博學多才,讓菜穗子不禁咂舌驚歎。剛這樣一說,她便害臊地用手摀住臉頰。

 「沒這回事啦。有關這首《長腿叔叔》的事,我都是聽菜穗子你哥哥說的啦。」

 「我哥哥?」

 「對。當時原先生他對各房間壁掛上的歌詞很感興趣,後來甚至還跑到鎮上去買了本有關《鵝媽媽之歌》的書。他似乎從那本書上學到了不少相關的知識。」

 「哥哥他去買了本《鵝媽媽之歌》的書?」

 如此一來,公一當時想要解讀《鵝媽媽之歌》的暗號這一點就更加確鑿無疑了。然而比這一點更加讓菜穗子感到在意的,還是哥哥他曾經買過有關《鵝媽媽之歌》的書這一點。他的遺物中並沒有這樣的東西。

 「原先生他似乎是在調查那段咒語的意思啊。」

 芝浦推了推臉上的眼鏡,補充道。

 「雖然我們自己也不大清楚,不過估計他也受了些上條的影響吧。咒語的事本來大夥兒都挺感興趣的,但時間一長,大夥兒也就把這事給忘了。」

 「聽說原公一當時時常出入於大夫他們那間和這間屋子,除了這兩間之外,當時他還去過哪間屋子呢?」

 真琴問。

 「我想他大概每間屋子都去過的吧。他當時說過,按順序來讀歌詞,是解開咒語之謎的訣竅。」

 「按順序來讀各房間的歌詞……」

 菜穗子陷入沉思。按順序?什麼順序?從一頭到另一頭的意思嗎?

 「嗯,只不過……」

 芝浦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把右拳砸到了左掌的掌心裡。「公一他當時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只不過,他說從這間屋往後,似乎光靠按順序就不行了。」

 「從這間屋子開始,往後就不行了?」

 菜穗子和真琴兩人對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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