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樂魔之計中計
陳摶等人趕到聽雨軒,倖存的矮奴們還在廢墟中搶救傷員,商榮和趙霽協助挖掘,垮塌發生時樓內約有十幾人,這樓的屋頂奇特,是用整塊石頭雕成的,頂面刻有許多異形花紋,下雨天雨滴落下便會擊出樂聲,有時像鐘罄,有時如鼓點,故而名曰「聽雨樓」。
搭建時工匠無法為閣樓封頂,動用數萬斤黃豆在一旁堆造出一座小山,才將幾千斤重的石屋頂抬上去。樓塌時這龐然大物垂直落下,挨著的人都成肉醬,最終只有一個倖存者,陸子宸和賀蘭雪雙雙斃命,做了一對骨肉相連的鬼鴛鴦。
好好的樓為何會塌呢?
有人說此樓久無人居,樑柱被白蟻蛀空,承受不住石屋頂的重量,因而斷裂倒塌。商榮在廢墟中救人時挖出幾個拳頭大的銅球,估計是房屋構件,但不知做何用途,心下沒在意,看了幾眼便丟開了。
陸子宸一死,調查被迫中斷,趙霽覺得這二人和宇文淵都是誨奸導淫遭致天譴,再看清音閣門口那幅對聯真是十足的諷刺。
淳于安派人將屍首拖去梅林埋葬,對陳摶說:「一日間慘禍頻發,道長和兩位少俠費神費力協助查案,此刻想必已經很乏了,今晚不必留下守靈,請回房歇息去吧。」
師徒三人回到秋意軒,先後沐浴更衣,趙霽商榮正蹲在院子裡洗衣裳,一陣微風把藍奉蝶出進來。他不是宇文淵的徒弟,因曾與對方有師徒之分,念及此情留在靈堂為其守靈,方才倚竹苑一個當值的矮奴送來一隻玉葫蘆,說是從趙霽換下的衣裳裡撿出來的,他拿到一看吃了一驚,忍住厭惡來找玄真派諸人查問。
「這葫蘆你從哪兒得來的?」
看他將玉葫蘆遞到眼面前,趙霽大喜欲奪,結果忽地撲了個空,急得大嚷:「這葫蘆是我前日弄丟的,快還給我!」
藍奉蝶冷聲道:「胡說,這葫蘆底下刻著字,分明另有其主,你不說實話休怪我再給你苦頭吃。」
商榮看到葫蘆也心急,心想這惡人和薛雲薛蓮交情深,多半認得此物,怕趙霽再受欺負,上前拽住他的後背衣衫拖到自己身後,挺胸抬頭,聲硬如鐵地說道:「我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問話須得客氣點!」
他這桀驁不馴的神情真真像極了商怡敏,藍奉蝶握爪透掌,奇怪這小子怎麼就沒繼承到他父親一丁點特質,從裡到外都跟他母親一模一樣。
陳摶聞聲趕來,看兩方對峙情景,心又提到嗓子眼,搶到商榮身邊虎臉責備:「榮兒,休得對長輩無禮,速速退下!」
商榮前日聽趙霽掰飭了師父的心事,再看他偏袒藍奉蝶便不覺疑惑只剩氣悶,瞥過臉去不說話。
陳摶來不及糾正他的牛脾氣,替他向藍奉蝶行禮:「藍教主忽然來訪,不知何事見教?」
藍奉蝶不理會他的酸腐造作,拿起葫蘆問:「你知道這葫蘆的來歷嗎?」
陳摶初見玉葫蘆,搞不清緣故,便問商榮怎麼回事。
商榮不能對師父耍性子,暫時克制住反感,面向藍奉蝶說:「薛雲你認識吧,這葫蘆的主人就是他。上個月我們在彭蠡湖東面的牛頭山遇見他,到他家中做客,他家小姐無意中錯把這葫蘆當做禮物送給了趙霽。後來我們發現葫蘆底下有字,裡面還裝著一截女人的手指,知道是薛雲母親留給他和薛蓮的遺物,準備再見時還給他。葫蘆一直由趙霽保管,前天你讓人給他洗澡,替換了他的衣服,那葫蘆便落在你那裡了。」
藍奉蝶聽了也不接話,只對陳摶說:「告訴我薛師弟的住址,回頭我去找他。」
陳摶忙說:「薛賢弟本來住在彭蠡湖東面的小山村,可那日我們到他家做客,發現他家混入了不滅宗的細作,我們走後薛賢弟便搬家了。不過他現下也在江寧城,就在你日前去過的那戶李姓人家等我們。」
藍奉蝶狐疑:「他怎麼會去李家?」
「他領他的女公子去北方探親,路過江寧正好遇到榮兒,就跟著過來了。」
「他有女兒了?」
「是。」
「他知道我在這裡嗎?」
「淳于先生騙他說你去了外地,他若知道你在這兒,定會跟來的。」
藍奉蝶和薛雲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弟,二人感情甚好,薛雲走失十餘年他時常記掛,今朝突然有了音訊,且團聚在即,怎不喜從中來?冷峻的臉上不覺笑意輕淺,腔調也鬆軟了不少。
「這葫蘆我自會還他,不用你們經手了。」
商榮見他轉身要走了,忙攔住。
「不行!這葫蘆不能直接還給薛雲,得先交給他家小姐。」
他向陳摶解釋:「陶姑娘怕薛雲生氣,沒敢說出拿葫蘆送人的事,想找到以後悄悄放回去,要是讓薛雲知道了,她會挨罵的。」
藍奉蝶聽他口氣急迫,似乎很在意那陶家女兒,他也不願害師弟父女失和,便將葫蘆拋還。商榮剛一接住就被趙霽搶過去,飛快塞進懷裡,賊笑道:「這葫蘆是陶公子送我的,該由我還回去。」
商榮沒好氣地瞪斥:「仔細收好,再弄丟就打斷你的腿。」
陳摶趁機問藍奉蝶打算何時離開清音閣,藍奉蝶道:「宇文淵七日後出殯,等他落葬我就走。」
陳摶心裡有了底,也準備待到那時再告辭,殺死宇文淵的凶手尚未抓到,清音閣又已落入不滅宗的監控中,藍奉蝶隻身一人,若遇強敵恐難支撐,自己既在他身邊就得盡力護其周全。
月出河漢,月光似瑤池清波滿地蕩漾,四下里碧樹含風,林塘飛螢。
淳于安為長明燈蓄滿香油,點燃三支清香再往靈上禮拜,而後撫著棺木興嘆。
三十餘載師徒情,不是父子勝似父子,如今對方捨身成仁報大恩,令他感佩交加,決定喪禮結束便遠遁域外,找個干戈是非夠不到的地方,連死者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這時一個矮奴急匆匆跑來稟告:「新閣主突然肚子痛得厲害,說是中了毒,請您快去。」
淳于安信以為真,忙向苗素的住處奔去,其時藍奉蝶去了秋意軒,靈堂上只剩一群守夜的矮奴,淳于安剛剛離去,門外吹來一股香風,如烈酒甘醴聞之即醉,那些矮奴眼餳頭重,須臾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苗素疾如黑燕竄至堂上,利落地揭開棺蓋,先扯開死屍的壽衣,查看完畢後雙手摸按其臉部,發現屍體耳後有一道半寸長的傷痕,接著又在髮根尋到古怪。
死者生前一頭金發,這時髮根處卻冒起一點點烏黑,她伸手拔起一根,放在燭光下仔細分辨,那細微的黑點似一隻小小蠹蟲,蛀爛了老謀深算的計畫。
「師妹,你對師父如此不敬,就不怕他老人家泉下有知生氣嗎?」
淳于安不知何時閃現在門框裡,聲音裹著不符時令的霜寒。苗素鎮靜回頭,明知危險可能逼近仍嬉笑自如。
「如果我說棺材裡這人不是師父,大師兄信嗎?」
淳于安與她對視良久,岩石般硬朗的肩頭忽然鬆垮下來,笑著搖了搖頭,慢慢走來替死者理好衣冠,仔細合上棺蓋,取來供在靈前的木釘,一顆一顆徒手按進棺蓋邊緣,將棺材釘得嚴絲合縫。
苗素見他封鎖證物卻未制止,她並不想對外拆穿這樁把戲,也相信此人會給自己一個細緻的說明。
淳于安收拾妥當後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與她隔棺峙立。
「師妹,人知道的事情越多死得越快。」
「大師兄,我想你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這人疑心重,你不解釋清楚我很難跟你合作。」
「哈哈哈,那先說說你已經知道的部分,看我還能補充什麼。不過藍奉蝶隨時會回來,我們到別的地方談吧。」
「嘻嘻,我先把這些人弄醒,免得他回來瞧見。」
苗素投下含有解藥的煙霧,與淳于安並肩飛射出門,幾個起落來到一片竹林,淳于安握住一根毛竹轉了兩圈,枯葉覆蓋的鐵板咔嚓隆起,現出一條地道。見苗素戴上鬼面,淳于安笑言:「這地道里有通風口,你那個防毒面罩派不上用場。」
他領先進入地道,地道頂上鑲嵌夜明珠,十步一顆光澈明燦,道路曲折延伸數百丈,中途有多個分叉口,構成覆蓋整座莊園的地下網線。
苗素為這浩大的工程動容,眼珠應接不暇地轉動著,淳于安又笑:「不用驚訝,以後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有的是時間仔細查看。」
「嘿嘿,無功不受祿,師父留給我這麼大一份家當,想讓我怎樣替他賣命呢?」
「你這丫頭就是不肯做吃虧買賣,我們邊散步邊聊天吧,長話短說,離開太久藍奉蝶會起疑的。」
「好,那我就簡明扼要啦。」
苗素清了清喉嚨,朗聲道:「首先,陸子宸和賀蘭雪是你殺死的。」
淳于安打個哈哈,淡定反問:「他們不是被聽雨樓的石屋頂砸死的麼?當時我在清音閣的靈堂上,如何能分身去弄塌樓房?」
苗素笑道:「你抽不開身,但你的琵琶聲可以。聽雨樓垮塌後我去問管修繕的人要了樓閣的施工圖,那樓閣頂上房梁的托腳下各安裝了五個緊挨著的銅球,平時牢靠,可一旦有一顆離開原位,其餘的也會跟著鬆動,從而造成垮塌。」
「那你倒是說說我是怎麼弄鬆銅球的。」
「前朝《酉陽雜俎》記載,蜀將軍皇甫直喜彈琵琶,一日他在一處水池邊彈奏自己新譜的曲子,這首曲子本來屬於黃鐘調,彈出來卻走調成了蕤賓,經過多次調弦仍無法糾正。他認為這是不祥之兆,過了幾日再去池邊彈奏,琴弦依然走調,他又試著到別處彈奏,都能找到音準,於是乾脆把琵琶弦音調成蕤賓,晚上再到池邊彈奏,覺得近處的波浪隨著音樂旋律跳動,似有魚兒跳躍激水,當演奏停止,水面也歸於平靜。他便召集賓客用水車排干池水,在池底四處搜索,找了好幾天,終於在泥下一丈多深的地方找到一塊鐵片,當琵琶鋼弦響動,那塊鐵片也隨之振動,返回的音波干擾了琴弦,正是琵琶屢屢走調的原因。你就是利用這個原理用特定的琵琶聲促使聽雨樓房樑上的銅球共振,造成球體鬆動屋頂垮塌。我想你在命人將那二人關進聽雨樓時就已想好此招,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方案確實高明。」
淳于安連連點頭,既有得意也有讚許,讓她接著闡述。
「第二個發現,這幾天我們見到的,今日被殺死的那個師父不是真正的師父。」
「哈哈,這話繞得我耳朵疼,你就直說棺材裡的是個冒牌貨不就行了。理由是什麼?」
「師父是西域人,體毛比漢人濃重,和鬚髮一樣呈金黃色,死的那個不是這樣,他的頭髮眉毛鬍子雖是金色的,但我檢查他的頭髮時發現髮根長出了一點黑色,人死之後毛髮還會繼續生長一段時間,他的鬚髮是藥水染過的,現在長出的部分才是本來的發色,而且我還在他耳後看到一條奇怪的疤痕,那可能是換臉術造成的。」
換臉顧名思義就是徹底改頭換面,變成他人的相貌,這是江湖上一種鮮為人知的秘術,比毒藥更不易為人察覺,美中不足的是一旦做了這種手術就不能還原,耳後也會留下永久的傷痕。
「賀蘭雪和陸子宸死之前我曾去找他們問過一些情況,得知兩年前師父收陸子宸為徒後曾有四五個月不在谷中,返回後行為習慣發生巨變,我想那時他是去尋找願意賣命的死士實施換臉術,讓他變成自己的模樣,代替自己與陸子宸和賀蘭雪周旋。」
苗素認為宇文淵此舉的動機在於他一開始就識破了陸子宸的身份,但出於對赤雲法師的忌憚,不敢公開敵對,故而想出這偷天換日的技法來脫身。那替身換臉後容貌與他一致,卻無法同時改變身體特徵,於是回谷後索性自廢雙腿,離群索居,以此掩蓋體型步態上的差異,他從那以後不再碰賀蘭雪,一怕敗露,二是因為那女人是師父的人,他不敢染指。而今天令他殞命的兇殺案使整場戲達到高潮,也是他親力親為用來翦除奸細陸子宸和叛徒賀蘭雪的妙招。
「那個假師父很明顯是自殺的,當時我在他右手心看到一道壓痕,是刀柄留下的,正和那把凶器的刀柄吻合,他心臟中刀當時就會斃命,哪有力氣緊緊握刀。但只是自殺還不能說明他針對的是那兩個人,讓我徹底確認其動機的是陸子宸和賀蘭雪最後的供詞。今早他倆比我們大約提前了一刻鐘去到落梅居,可當我詢問時,他們卻說他們是依著清音閣上的日晷準時到達的。二人都住在院子北面,看到的都是北向的日晷,我馬上爬到清音閣頂層檢查了那塊日晷,當中的銅針有被扭動的痕跡,我看後立刻明白了當中玄機。日晷靠銅針投影方位顯示時間,輕微的扭動銅針,遠處根本看不出來,但投影會出現微弱變化,讓時間提前或滯後。陸子宸賀蘭雪看到的是被改動過的時間,是以提前到達,而其他人的居處看到的則是正確時間,想來我們這些人入谷後的住處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
假師父行動不便,無法爬上清音閣扭曲銅針,需要一個可靠的幫手,這件事加上你殺死陸子宸賀蘭雪滅口還有匕首機關這三點讓我確定你是計畫的執行人。假師父送陸子宸的匕首時故意向他隱瞞了上面的機關,表面看那匕首見血生根是件必殺的寶貝,可實用性很低,他送禮的真正目的是用這匕首給陸子宸做標記,讓人們看到匕首就想到他,然後假師父再用這匕首自殺,就會使陸子宸淪為嫌疑對象。更在昨日故意放風給賀蘭雪,說將有密探回來稟報關於不滅宗奸細的情報,從而導致陸子宸和賀蘭雪在目睹兇案現場實陣腳大亂,自行敗露了身份。」
淳于耐心靜聽著,嘴邊常駐微笑,到這裡打斷:「你覺得師父安排這場大戲就為對付陸子宸?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當然不是。」
苗素狡猾地看著他,語氣很是親熱,好像彼此熟悉已久。
「師父做這場大戲的終極目的是擺脫不滅宗的騷擾,今天玄真派掌門和諸天教掌教都親眼目睹了宇文淵的死狀,相信不久後死訊將會傳遍整個江湖,赤雲法師再神通廣大也不能糾纏已死之人,而真正的師父便可逃離險境,繼續逍遙快活地過日子。」
淳于安悵然一笑,竟有幾分心酸。
「你說起來輕巧,可知這計策實施起來是多麼的艱難。」
「縱使艱難,但在佔據地利優勢的同時還能得天時、聚人和,已算十分難得的了。」
苗素真心實意讚許對方的好運:「師父事先肯定沒想到能請到陳摶這樣有份量的見證人,他在江湖中的信用人望都名列前茅,可謂季路一言,人人稱信。」
這話說得淳于安歡喜起來。
「不錯,陳摶師徒的加入的確是錦上添花的一筆,我本想除了藍奉蝶,還得再找一個名譽過得去的武林豪傑做旁證,結果那日在蜀地湊巧遇見他。」
當日他在峨眉附近偶見陳摶師徒,跟蹤發現三人是去遠遊,便在富義縣郊外的野林裡操控群狼偷襲他們,再發出琴聲假裝施救,從而與之套上近乎,成功地將一行人誘至清音閣,使計畫更臻完美。
苗素破譯了迷局,認為是時候讓對方交底了,正要開口,淳于安忽然伸臂攔住她,這動作代表預警,她放眼一望,地道遠處現出一個小紅點,起初只是芝麻大小,一眨眼放大成清晰的人影,距離他們大約百丈地,紅衣漂浮,黑髮散若觸鬚,穿過狹窄幽深的地道飛也似撲來,真像剛出棺的厲鬼。
淳于安心膽俱裂,抓住苗素手腕轉身飛逃,苗素回頭見那厲鬼又近了許多,夜明珠的光影在他身上交替,身形時隱時現,其人臉如覆雪,眉目依稀可辨,更覺鬼氣十足。
淳于安不敢回望,揮手向頭頂一顆夜明珠發射暗器,珠光閃滅,爆炸轟鳴,地道連續塌陷,苗素被他拖著腳不沾地地穿過墜落的天花板,在千回百轉的岔道里狂奔,直到身後的塌方全部停息才止住腳步。
「你快從這裡的出口出去,叫谷中人全部離開!快!」
淳于安身體顫慄,聲音爬過抖瑟的喉頭,每個字都撞得凹凸不平。
從他的反應裡苗素已充分感受到那紅衣人的可怖,也緊張得手心出汗,欲加詢問,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堵塞地道的石頭縫隙裡乍然鑽出許多黑色的事物,仔細一看竟是人的頭髮,這些頭髮長勢驚人,轉瞬匯聚成潮水猛浪,張牙舞爪撲向她。
以為是妖術,苗素下意識摸出火焰彈投擲,右邊脖子忽然一陣劇痛,未來得及扣開機擴的彈丸輕輕滾落在地,鋪天蓋地的頭髮也消失了。
她摸摸作痛的脖子,天容穴上插著一枚鋼針,是淳于安刺進去的。
「你中了惑心術,幸好程度不深,我還能幫你解開。再說一遍,快出去叫所有人速速離谷,否則性命不保!」
淳于安近乎抓狂地催促,苗素著了一回道,不再磨蹭,轉身奔向出口,又被身後人叫住。
「記住,想活命就別練《朝元寶典》最後一卷的功夫,這是師父的命令!」
苗素能感覺到他的回護之意,用力點了點頭,全速衝出密道回到地上,原來正身處清音閣東面。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可商榮還是要救一救的,一口氣橫穿莊園奔向秋意軒。
藍奉蝶剛走到清音閣下,聽見不遠處衣袂飛掠,一道黑影向西奔去,懷疑是賊人,立刻縱身追趕。他輕功卓絕,不久看清那人影是苗素,見她汲汲皇皇似有緣故,便放慢速度遠遠墜在身後。
苗素闖入秋意軒,直接朝商榮所在的客房破門而入,見趙霽光著屁股滾下床也視若無睹,大吼:「榮哥哥快走!赤雲法師來了!」
身穿紅衣,形如鬼魅,會施展強大的惑心術。對不滅宗稍有瞭解的都猜得出那就是老魔頭本人。
商榮聞言急欲跳起,奈何光著身子,不能離開被窩。苗素抓起他倆的衣裳丟過去,再轉身通知陳摶,走到門外陳摶和藍奉蝶已站在院中。
「苗小姐,你見到赤雲老賊了?」
陳摶持劍在手,意欲制敵。苗素跺一跺腳,指著脖子上的血孔說:「那赤雲法師的惑心術極其厲害,我方才險些栽了,全靠大師兄解救才撿回一條命。您劍術再高也鬥不過他,還是逃命要緊!」
陳摶和赤雲交過手,焉能不知他的厲害,可不願當著藍奉蝶的面怯敵,正欲說些鼓舞士氣的話,趙霽背著包袱滾爬出門,面無人色地喊:「太師父,赤雲老狗的惑心術天下無敵,弟子和商榮都曾親身領教過,那妖術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對付的,我們和他斗只會白白送死!」
商榮也整裝跳出,向陳摶進言:「不動明王的《天照經》或能克制赤雲的《八荒妖典》,師父,我們快回江寧去找陶姑娘,請她助陣一同對付那魔頭!」
他建言獻策令陳摶不至丟臉,便收起寶劍,命他和趙霽快去召喚附近的奴僕一道撤離。話音剛落,東面響起轟天駭地的爆炸聲,遠處高大的清音閣竟像融化的雪人緩緩滑塌,谷中鳥雀群起驚飛,天幕上佈滿密密麻麻紛湧亂閃的黑點。地上同樣不太平,只見蛇蟲鼠蟻蜂擁而出,平日勢不兩立的天敵和獵物混跡一團,組成浩浩蕩蕩的逃難隊伍。
眾人不敢停留,每人隨手抓了一兩個矮奴提氣狂奔,藍奉蝶率先跳上樹稍,月色明朗,清晰照出目下發生的災難附近的樹林和建築正在成片陷落,彷彿被地下怪獸吞噬,剩下一個個深不見底的黑坑,漫天煙塵如濃霧席捲整座山谷,不願讓人們目睹這驚心動魄的慘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