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山中歲月之捉鬼
慕容延釗在牢裡過得並不差,獄卒們敬他是玄真派弟子,沒讓他住骯髒濕冷的囚室,特地打掃出一間朝陽的屋子接待他,他也擅長交際,進門便不吝破費地上下打點,差役們得了好處,對他更是百般恭敬,一日三餐,茶點熱水,不曾短缺一樣。
別人坐牢都被折磨得形銷骨立,他入獄後卻明顯白胖,看到他商榮趙霽異口同聲嘆氣,感覺這幾日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慕容延釗本來很歡喜,見他們的反應像嚼過的甘蔗般寡淡,奇道:「你們好像很不開心啊,是不是師門又出事了?」
商榮訕笑:「大師兄,我看你在這兒過得很不錯嘛,氣色比在外面時好多了,師父的意思果然高明,你就繼續留在這兒修身養性、吧,先住個一年半載再說。」
慕容延釗後悔見面前沒在臉上抹把黃姜粉,趕忙擠出愁苦來補救。
「師弟莫要望風捕影,愚兄被困在獄中,每天心裡都似油煎火烹,實在是度日如年啊。」
商榮的眼睛像裝滿懷疑的倉庫,再多偽裝都贖買不清。
「油煎的肉只會變小,你怎麼反倒胖了?」
「心焦脾虛,人就會發胖嘛。」
「脾虛的人面色黃黑,可你看起來紅光滿面啊。」
「我心火旺,肺熱重,所以面色潮紅。」
「心火旺,人容易失眠,狀態萎靡有黑眼圈,哪有你這樣精神飽滿。」
慕容延釗的謊言被他一一戳穿,赧顏汗下地求饒:「商師弟,你近日準備轉攻醫術了麼?是的話,等愚兄出去再請你診斷,如今暫且放下這表症,回去替我向師父美言幾句,求他老人家救救我的內疾吧。再在這兒耗下去,沒準就讓那殺人凶手逃掉了。」
看他不在意自身處境,一心牽掛著追兇,商榮收起整治他的念頭,言簡意賅地說明來意:「我們也想抓住凶手,你知不知道香秀平時常和哪些人來往?有沒有仇家?」
慕容延釗詫異:「你們懷疑是熟人作案?」
聽商榮說出香秀被凶手敲碎牙齒一事,他溫潤的神情像塌方的山地徹底扭曲了,臉上瀰漫怨責的煙塵,失聲道:「你那天怎不告訴我?我若一早知道這線索,這會兒已經為香秀報仇了。」
這話意明擺著心中有數,商榮自信找準了方向,催他說出嫌疑人名單。
慕容延釗確固不拔地說:「香秀處事穩重,生平從未與人交惡,只有城中一個叫蔣發的紈袴這兩年一直糾纏她,聽說最近要強行贖買她回去做妾。他是個品性低劣的荒淫草包,香秀不願意同這種人為伴,接連拒絕了好幾次,前日被逼得急了,曾找我幫忙,我……」
他的話像被斧頭猝然砍斷,但後面的內容不言而喻。
趙霽以前看過聽過許多戲劇評書,對類似情節毫不陌生,撿起話茬試問:「她是不是想讓你娶她?而你不答應?」
慕容延釗的表情擠壓到一個窘迫窄縫裡,搓手擲腳嘆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父母不會同意我娶一個妓、女進門,我也是愛莫能助啊。」
商榮追問:「那日你就為此事和香秀爭吵?你不同意她的請求,她就把你趕了出來?」
沉默猶如荒草蔓延,填補了疑問的洞穴,慕容延釗的懊悔如同茂草的顏色一樣清晰,商榮和趙霽不忍再拿無濟於事的質問打擊他,決定先去調查兇嫌的動向。
據說那蔣發常在順城街一帶的酒樓遊蕩,二人前往打聽,得知他突染惡疾,一直在家養病,已有好些天沒在街市上露面,患病的時間正好與香秀遇害的日期重合,大大加深了他的嫌疑,中午商榮趙霽在飯館打尖,談到下一步行動,都打算今晚去蔣家探查,可對夜探內容存在分歧。
趙霽說:「依我看,咱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姓蔣的綁出來,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咬痕,如果有,立馬扭送官府,讓縣令嚴刑拷問,不怕他不招。」
商榮看他一本正經,假意問:「你家以前和人鬧矛盾,也動不動就跑去官府打官司?」
趙霽應聲點頭:「是啊,我爹是朝廷大員,當年連皇帝都很賞識他,朝中大臣沒有不給他面子的,一報官,知府馬上跑得屁顛屁顛的。」
他臉上還清晰閃現著往日的門第榮光,好像忘記自己已今非昔比。
商榮及時冷水澆頭,諷刺兼提醒:「你以為你還是將軍家的小少爺?自古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斗,那蔣發家裡是做大官的,香秀只是個妓、女,峨眉縣的縣令也不是什麼鐵面無私的青天,真要對簿公堂,他能秉公斷案?」
趙霽覺得情況沒那麼糟,反過來提醒道:「香秀不是有很多有錢有勢的朋友嗎?那些人還督促縣令盡快查案呢,有他們監督,縣令不敢徇私枉法吧。」
「這些人裡或許有急公好義之士,但我們得找到確實的證據才能逼縣令認真審案。所以你說的綁架蔣發驗傷這條路行不通,要是他身上沒有咬痕,我們頂多白跑一趟。萬一有,那就不妙了,打草驚蛇讓他有了防備,說不定連這唯一的證據都保不住了。」
「哼,我就不信這壞蛋還有膽子削自己皮剜自己的肉。」
趙霽嘴上不服,心裡也承認自己欠考慮,正在糾結,飯館裡進來幾個食客,一路相互高談闊論,蚊蠅般亂哄哄的語句裡夾著兩個黃蜂似的的字眼,深深扎進二人耳朵裡「鬧鬼」。
他倆一齊凝神細聽,這些風言風語里長出更多尖刺,竟與香秀有關。
原來這幾日峨眉縣內風傳香秀陰魂不散,夜間在街面上遊蕩,不少更夫和巡夜士兵都曾親眼目睹過她顯形,她最常出沒的地方是城南一家名叫寶月閣的妓館,有時半夜在屋頂啼哭,有時直接闖入館中,拍打房門找人償命。嚇得館內人心惶惶,頭牌姐兒月娥因此一病不起,整日躲在房裡,幾乎神智失常。
寶月閣也請過巫師僧道做法鎮魂,都不管用,法師前腳走,鬼魂後腳又來,還鬧得越發厲害,有人說香秀死後迷了路,把寶月閣錯當做翠香樓,兩家老鴇為此大起爭執,搞不好還要去官府論斷呢。
商榮細心聽完議論,低聲問趙霽:「你看這事是真的嗎?」
趙霽轉座到他身邊,腦袋湊近,嗓門壓低:「事情是真的,但鬼是假的。」
商榮點頭:「咱們今晚暫時不去蔣家,先到寶月閣抓鬼。」
是夜天青氣朗,雲如絮,月似鐮,一切都像經過洗滌和淬煉,顯得爽朗明淨。從九霄上颯颯流淌下縷縷清寒,將地面凍成一張新鮮的脆餅。
商榮和趙霽於三更天後潛伏到寶月閣對麵店舖的屋頂,妓院平時夜夜笙歌,嫖客妓、女們通宵宴樂是常有的,這幾日被那「厲鬼」攪了生意,這風月場也被迫開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子時過後,最後一點燈火熄滅,附近幾條街仿若沉入水底般安靜,只剩兩個少年還像清醒的泡沫浮在水面,不久百無聊賴地閒談起來。
「我看大師伯好像挺後悔的,他不惜代價地為香秀報仇,一定很喜歡那個女人,當初為什麼不答應娶她呢?」
商榮年紀尚小,又兼天生冷情,無心思考愛戀之事,將趙霽的問題踢還給他。
「換成是你,你會娶一個妓、女回家?」
「會啊。」趙霽的回答和天上的月光一樣爽脆,「納妾哪兒用得著管出身,又不是做正房夫人,人品好模樣好,還有什麼可挑的。」
他從小習慣一夫多妻的家庭模式,同父親的妾室費初蕊感情深厚,認為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態。
說完順勢將皮球踢回去:「你呢?願意娶她嗎?」
「不願意。」
商榮的回答也很乾脆,宛如寒風,快而割人。
趙霽諷刺:「我早料到了,你就是這麼狠心,見死不救。」
商榮冷哼:「老婆有一個就夠啦,人多了應付起來麻煩,家裡亂糟糟的看著也心煩。」
趙霽聽前半句,還驚異於他的專一,等他解釋完畢,知道自己向來並未看走眼,此人確是世間少有的冷心寡情。
真想看看什麼樣的人能打動他。
「商榮,你今後想娶個什麼樣的老婆啊?」
「幹嘛問這個?」
「聊一聊嘛,一般人家的男子到了你這個年紀,家裡就開始物色親事了,你又不願跟著太師父出家修道,將來總是要成親的,現在想想標準,以後才好比著找啊。」
商榮嚴謹務實,從不花心思在空想上,擇偶標準更不在他日常考慮範圍內,被趙霽纏問不過,拋出一條底線:「只要腦子聰明,什麼樣的都行,我最煩跟蠢貨打交道,累人。」
「什麼樣的都行?醜八怪,肥豬婆你也要?」
「不笨就好。」
「要是她天聾地啞,駝背豁嘴呢?」
「如果能跟苗素一樣聰明,別的我不計較。」
他提起苗素不過是做個類比,趙霽的心卻像被捅了個窟窿,湧出濃濃的酸醋。認識之初他就對商榮存在孩子式的佔有慾,拜師後出於依賴,這感覺更是有增無減。當年,苗素與他爭搶商榮,一直被他視作威脅,商榮但凡對其流露一絲好感,他都無法容忍,氣洶洶駁斥:
「那丫頭又刁鑽又野蠻,究竟哪裡好?」
商榮瞪他一眼:「你小聲點,想把下面的人吵醒嗎?」
趙霽嚥下吼叫卻嚥不下埋怨,低聲質問:「苗素給過你什麼好處?你幹嘛老唸著她?」
商榮順理成章分剖:「她救過我的命啊,當年在夫子廟不是她夠機智,借天雷劈死丁陽,這會兒我墳頭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趙霽不服氣:「那我前幾天還救過你呢!不是我含毒撕咬廖進,這會兒你的頭七都過去了!」
商榮好笑:「是你自己問我想討什麼樣的老婆,我打比方當然要選個女的,還有,你幹嘛老跟苗素過不去?她也救過你的命,你背後指摘她就是恩將仇報。」
理屈可以耍無賴,但吵架切忌心虛,一心虛氣勢便弱了,怎麼吵都是輸。
被商榮質問,趙霽頓時羞臊,這是心虛的連襟,絆住了他的口舌,臉紅耳熱地悶了半晌,忽然靈機一現,找出一張反擊的好牌。
「你再喜歡苗素也沒用,她已經和糖心訂婚了,以後是唐家堡的堡主夫人,你連人家的裙子邊都摸不到。」
這消息令商榮意外,問他是如何知道的。
「糖心寫信告訴我的啊,婚事是他那個老頑固的三叔公擅自訂下的,糖心很討厭姓苗的丫頭,提起這事就頭疼,好幾次想離家出走呢。」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現在才說?」
「怎麼,你很失望啊?勸你別動歪腦筋,唐門和天樞門都是武林名門,兩家訂親猶如結盟,絕不允許有人從中搞破壞。」
商榮不懂趙霽這些鬼心眼是從哪兒來的,不值一哂地翻個白眼。
趙霽等不到他回應,死皮賴臉騷擾:「你怎麼還是無動於衷啊,喜歡的女人都被搶走了,難道一點不生氣?」
商榮真被他逗笑了:「第一,我沒說過我喜歡她;第二,就算真喜歡,天底下聰明女人多得是,這個沒了再找一個不就得了。」
說來說去,他的心態始終立足於冷淡二字,好像在他心裡,沒有人是必不可少的,也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趙霽喜憂參半,不服氣地嘟囔:「苗素究竟有多聰明,我就不信我趕不上她。」
商榮不留情地擠兌「你插上翅膀也趕不上。」
「我再投一次胎總趕得上了吧!」
「哈哈,你投胎到豬圈裡,沒準真是只聰明的豬。」
「住口!」
趙霽狷急地伸手掐商榮的嘴,反被他輕鬆扣住手腕,剛一掙扎,耳後飄過白影,回頭一看,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人正陰惻惻立在他們身後,冷風撩開她覆面的發絲,露出慘白泛綠的臉孔,彷彿一團弄髒了的雪,看不出輪廓,一隻眼瞪到極限,黑眼珠墜到眼底,好像即將滴落到他們身上。
「鬼!」
趙霽汗毛倒豎,髮根瞬間炸起,喉嚨痙攣,將慘叫壓縮成顫慄的呻、吟。
商榮已拔劍出擊,一招「太初斬月」橫掃女鬼腰際,女鬼悠悠一蕩,向後飛出一丈遠,而後羽毛似的溜過屋頂逃走了。
趙霽驚魂初定,見商榮奮起追趕,也急忙尾隨。
三道身影像三顆蹦跳的珠子,不斷在連綿的屋頂上畫出長短不一的弧線,每遇流雲遮月,便靠瓦片的細響和嘩嘩的衣袂飄飛聲追蹤前方目標。
商榮見這女鬼一味退逃,擔心她誘敵深入,抓起一塊瓦片瞄準女鬼投擲,正中其右小腿。
女鬼發出細細一聲尖叫,就此跌落。
商榮未料對手這麼不堪一擊,飛快追上去,落地時,那女鬼正爬在地上掙扎,月光復明,商榮見她身下鋪著自己的影子,喘息時口鼻噴出團團白霧,明顯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時趙霽也跳下牆垣,進退猶疑地觀察女鬼,商榮壓根就沒害怕過,上前拽住女鬼一隻胳膊,使勁拉起她。
女鬼厚密的長發流水般滑向臉側,水落石出地露出真容。
因時隔不久,商榮一眼認出她,直接質問:「你不是翠香樓的……那位姐姐嗎?」
趙霽聞言快跑幾步趕到他身邊,也認出這女子就是那日在香秀靈堂上阻止人們開棺的妓、女,也還記得旁人叫她「玉英」,大惑不解地問:「玉英姐姐,怎麼是你呀。」
兩廂照面,都疑竇迭出,玉英目光在他倆臉上游弋半晌,遲疑反問:「你是香秀姐姐的弟弟,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趙霽心知近日鬧事的女鬼就是玉英所扮,她假冒香秀的亡靈嚇唬寶月閣諸人定然事出有因,要想打聽其目的,先得取信於人,便半真半假解釋:「我姐姐死得太冤,我想為她討還公道,剛好我跟我這位兄弟都會些武功,這幾天一直留在峨眉縣暗訪,聽說姐姐的魂魄在寶月閣顯靈,今晚便前去守候,想看個究竟,卻不料現身的是玉英姐姐。」
商榮見玉英眉梢鬆弛,戒心已祛除一半,接著問「玉英姐姐,你為什麼假扮方姐姐的鬼魂呢?我看你輕功極佳,以為是武林高手才拿瓦片射擊,可你中招的樣子,好像沒練過武功啊。」
玉英苦笑:「我是不會武功,幾年前遇到一位習武的客人,因我服侍得好,他一時高興教了我一套輕身法門,學會以後便能高來高去了。我裝鬼去寶月閣鬧事,也是為了替香秀姐姐報仇。」
少年們相顧吃驚,趙霽忙問:「莫非殺害姐姐的凶手就藏在寶月閣?」
玉英眼中煞氣翻湧,含恨道:「我本以為你和你姐姐失散多年,情分早淡了,不指望你能替她伸冤,今日既看到你的志氣,就該把線索統統告訴你。殺害你姐姐的凶手是誰,我尚不清楚,但有一個人知道。」
「誰?!」
「寶月閣的行首月娥。」
三十六行,行行有競爭,娼妓這一行的爭鬥還尤為激烈,因妓、女的身價與名氣直接掛鉤,誰若是拔得頭籌,身價便會扶搖直上。
峨眉縣的花國原是月娥坐莊,可自從有了香秀這個後起之秀,她便風光不在,以往追捧她的恩客大多轉投香秀的帷幕,眼看對手眾星捧月,日進斗金,她這朵昨日黃花好不嫉恨。平日裡蜚語惡言,謠言中傷,後來漸漸起了歹心,打算除掉這顆眼中釘。
「寶月閣有個姑娘是從翠香樓賣過去的,她跟我交情不錯,那日打月娥房前經過,聽見月娥喝醉酒,跟心腹丫鬟談笑,口口聲聲承認香秀姐姐是她勾結人弄死的。這姐妹知道我和香秀姐姐要好,悄悄跑來告訴我,我們素知月娥矜名嫉能,早對香秀姐姐恨之入骨,背地裡不知耍了多少手段,使了多少絆子。這次既然說出這種話,那多半真是殺害香秀姐姐的幫凶。我想為姐姐報仇,又沒有證據逼月娥招供,便想到裝鬼這招。幹過壞事的人都虧心,經不起嚇唬,等她神智失常,說不定就招了。」
商榮肅然起敬:「玉英姐姐重情重義,有勇有謀,真乃女中豪傑。我們今日也正好得到一個線索,想向姐姐求證,你可知道蔣發這個人?」
玉英說:「他是峨眉縣有名的公子哥,為人下流無德,香秀姐姐死的那天,他還來翠香樓纏過我,被我躲開了。」
商榮又問:「這蔣發和月娥關係如何?」
玉英鄙夷道:「月娥貪財,蔣發好色,這兩個人就是跳蚤配臭蟲,相親相愛得很,據說每個月總有十來天攪在一處,花天酒地無所不為。月娥想做蔣發的姨太太,央告了好幾回,可那蔣發只肯同她逢場作戲,心裡垂涎的卻是香秀姐姐,最近一兩年軟硬兼施地要娶她做妾,姐姐不肯,上個月和他徹底翻臉,從那以後他就再沒來過翠香樓。」
所有疑點都吻合,此刻他們與真兇似乎只隔了一層薄紗。
趙霽忙說:「我們正懷疑姐姐是被蔣發所害,他求親不成,懷恨殺人,行兇時被姐姐咬傷,因此敲掉了她的牙齒。」
玉英照這思路一想,頓時撥雲見霧地清醒過來。
「對呀,我當初怎麼沒想到這點,姓蔣的以前日日在外尋歡作樂,最近突然老實了,我還以為他真的病了,如今看來定是裝的!」
她銀牙緊咬,好像恨不得也從蔣發身上啃下一塊肉,掙紮著站起來。
趙霽趕忙攙扶,問她要去哪裡。
「我這就上蔣家去,也嚇一嚇那個殺才。」
二人齊聲阻攔,商榮說:「蔣家豪富,肯定有不少習武的護院,姐姐不會武功,鬧出動靜,必被他們擒住,還請稍安勿躁,與我們從長計議。」
玉英憤恨難平,淚汪汪悲嘆:「香秀姐姐待我情同骨肉,她死得這般淒慘,大仇一日不報,我一日不能心安,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讓凶手血債血償。」
她的義勇倒比慕容延釗更加心純志堅,趙霽心懷感慨,絞盡腦汁替他們想辦法,忽然眼前一亮。
「玉英姐姐,我們本想今晚去蔣家,看看蔣發身上到底有沒有咬痕,又怕賊人受驚後有所防備。如今有個主意能不動聲色地查清此事,但必須得你相助,不知姐姐肯不肯受這個委屈。」
玉英說:「我為了香秀姐姐,命都可以不要,還有什麼委屈受不得的?你直說便是。」
趙霽看看商榮,一怕當著他的面說出來會遭痛罵,二來自己也覺難為情,依然請玉英附耳過來,如此這般悄聲說了。
玉英初聽確露難色,不過只是星火閃現,仍舊堅定不移地應承:「我本是青樓女子,做這種事算不得什麼,縱使那蔣發猥瑣可惡,我為了報仇也忍得下這污穢。但今晚來不及了,明夜子時你們在那日設靈堂的院子外等我,我領你們去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