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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街的殺人事件》第32章
7

 星期一。

 光平看完一篇卡加沙的短篇小說,在收銀台裡伸了個懶腰,扭了扭頸部,頸骨發出清脆的聲響,肩膀的勞累稍緩。

 他摁著眉間,微微歎氣,開始回味小說的內容,對小說裡的謎題還有些不解,但不是什麼大問題。

 重新溫習了一遍小說的內容之後,光平的思想回到事件上來,腦中開始檢查至此所組織的推理是否遺漏了什麼。

 完美——推理毫無紕漏。接下來就只剩下確認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

 光平並非警察,也不是偵探,到底要如何確認自己的推理呢?其實很簡單,去找香月商量就行了,但他打心裡不願意這樣做。

 而且——

 謎雖已解開,但這也讓光平心情沉重。他好久沒有過這樣難受的感覺了,這比他騙父母說要上研究生時還要沉重幾分。

 喉嚨一陣乾渴,光平硬擠出一絲唾沫嚥下。

 嘴裡的味道如鉛一般沉重。

 時至黃昏,時田久違地出現在檯球廳,他身著長袖上衣,斜戴著那頂標誌性的紅色貝雷帽。

 「光平,陪我玩一盤。」

 時田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球桌。光平從架子中抽出自己常用的球桿。

 「你還打算繼續瞞著我?」

 時田粗暴地一桿開球後,鬧彆扭似地說道。

 「瞞著你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光平瞄準一號球就是一桿,但沒有入洞。

 「少給我裝傻。」時田架好球桿,「媽媽桑和那個叫齋籐的醫生好上了,別和我說你不知道。」

 「哦哦,你是說那個男人啊……」

 光平釋然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還沒來得急告訴你呢。」

 「你少哄我了。」

 時田把一號球漂亮地送進洞中,「他們好像準備結婚了。」他的語氣不含一絲情感。光平吃驚地抬頭看向他。

 「媽媽桑告訴你的?」

 時田點頭,開始瞄準另一個球。

 「是嗎……要結婚了嗎……」

 或許是因為關係暴露了,他們作此決定的吧。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不幸的事,純子想找個人依靠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爺子你被甩了啊。」

 光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像在開玩笑,但時田還是用球桿給了他屁股一下,「別胡說,我充其量只是她的仰慕者之一而已。閉嘴打球,輪你了。」

 時田雖這麼說,但他話語中的幾分消沉沒有逃過光平的耳朵。

 「話說,我還有些事想問一下老爺子呢。」

 光平把二號球擊入洞中,說道。「你有沒聽說過廣美家的另一把鑰匙藏在哪?經常有人多準備一把鑰匙藏在牛奶盒或垃圾箱裡面吧。」

 「另一把鑰匙?」時田皺眉,「沒聽說,再說這可不是小事,不可能弄得眾所周知的。」

 「碰巧聽到一些都沒有?」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快打啊。」

 光平在時田的催促下隨便抽了一桿,竟把白球給弄進了洞。

 「你問這個幹嘛?」

 時田把白球放回線內,一邊瞄準一邊問道。若對手失誤把白球送進洞時,就可以獲得一次選擇白球位置的機會。

 「若我的推理沒錯的話,有人擅自闖進了廣美的家。門自然是鎖著的,所以,一定有另一把鑰匙。」

 「這個人是兇手?」

 激烈的撞擊聲後,兩個球入洞,時田不禁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搓了搓鼻子。

 「我現在還無法斷言。」光平說道,「但這個可能性很高。」

 「還好我不知道有另一把鑰匙。」

 書店老闆輕咳一聲,繼續擺好擊球姿勢。

 「能再問一個疑問嗎?」

 老爺子收回球桿,「問吧。」

 「廣美遇害那晚,老爺子你在哪裡?」

 光平的問題讓時田的面頰微微抽動,他挺起腰桿正視光平,粗亂的呼吸帶著肩膀震動。

 「你在懷疑我?」

 「抱歉。」光平硬下心腸說道,「我不能把老爺子視為例外。」

 時田臉上痛苦的神情一閃而逝,他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用廉價打火機點上,隨即吐出一口白色的濃煙。

 「光平啊,」他的聲音虛弱,就像發了燒一樣。「停手吧,就不能隨這一切結束嗎?」

 「還沒有結束!」

 「已經結束拉。」

 書店老闆說道,「全都結束了,無論你再如何掙扎,死者也不能復生,只會讓生者不幸而已。」

 「老爺子,你知道兇手是誰?」

 「我不知道……」

 「那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話。」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和我們不同,遲早會離開這條腐爛的街道。所以何不忘掉這條破街道上的一切,迎接今後的美好未來呢?」

 時田歎息,擰滅還剩一半的香煙,把身子深深沉入沙發中。

 「我那晚,一直在店裡。」

 這個回答正如光平所料想,「對不起。」他再次道歉道,「我要問的就是這麼多了。」

 「可以繼續了嗎?」

 時田朝球桌揚了揚下顎,光平忙伸手示意繼續。

 光平到一樓給客人段來咖啡和紅茶回來時,許久不見的井原正在做時田的對手。

 「有什麼新情報了嗎?」

 他看到光平後立刻問道,但回答的是時田。

 「他說有人曾擅闖進廣美家。」

 「噢……」

 井原張開的嘴沒有合上,看這光平的臉,很明顯,是想讓光平繼續說下去。

 「全是我胡亂猜的啦,沒什麼大不了。」光平應付道,腦袋裡琢磨著要轉開話題。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歡呼聲。

 下雪了。

 時田和井原一直打到快要打烊,今晚的戰績是七三,時田暫居優勢。

 光平站在窗台旁,眺望著落下的雪花。等待兩人擊如最後一球。窗戶玻璃上映著兩人的聲影,窗外飄著細雪。

 時田一桿結束了最後的比賽,「輸啦。」賭博紳士歎氣道。

 「井原老闆今晚好像不怎麼在狀態啊,身體不適嗎?」

 「任誰都有發揮不佳的時候啊,對吧?光平?」

 光平笑著點頭表示贊同,「一起回去吧?」

 三人離開【青木】時,雪勢稍緩。道路上卻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三人的腳印深深地留在了雪地上。

 「瞧。」時田朝前方揚了揚下顎,「地上的腳印少到可以數的清,這裡好歹是學生街啊,就算再晚也不至於這麼冷清吧。車站盤的街道上一定連積雪的功夫都沒有。」

 井原沒有回答他,光平也沉默不言。

 三人在【MORGUE】前停下了腳步。

 「怎樣?進去喝一杯?」

 時田表情鬱悶地看向光平。

 「今天沒那心情,但還是得進去一趟,我有些事要問媽媽桑。」

 「那我也陪光平進去看一看吧。今晚得早點回家。」

 「井原老闆你也不喝?你們真沒意思。」

 時田滿臉不高興。

 三人進入店中,純子那營業式的笑容戛然而止,隨即擺出平日裡溫柔的微笑。

 「好久沒見你們三人一起來了。」她說道。

 店裡有兩個客人,一個是點心店的島本,還有一個就是醫生齋籐。齋籐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前台最邊緣,低調著喝著酒。純子今晚的態度有些不自然,或許就是因為他也在場吧。

 「哼,戀人相伴嗎……」

 時田看著齋籐說道,純子低著頭,齋籐裝作沒聽到他說話。

 「別這麼說嘛。」島本忙招呼時田坐下,「媽媽桑有追逐自己幸福的權利啊,再說,時田老爺子你的歲數確實是大了點。」

 「我說不讓媽媽桑追逐幸福了嗎?」時田不滿道,「只要媽媽桑覺得幸福就好了,所以,是齋籐先生沒錯吧?媽媽桑就托你照顧了,需要照應的話儘管開口。」

 他面向齋籐說道,還脫下紅色貝雷帽向他鞠了個躬。齋籐不得不面帶微笑,也朝他微微低頭。

 純子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光平和井原二人一直站著,「你們不坐嗎?」

 「嗯。」光平微微點頭,隨即抬起頭,「我來這裡是有些事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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