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拜訪完紫陽花學園的第二天早上,光平再次接到悅子的電話。
「你中午有休息時間嗎?」她唐突地問道。
「有是有,但不能離開店舖。」光平的回答似乎沒有傳到她的耳朵裡,「去逮住那個醫生吧。」她的語氣就像惡作劇的孩子。
「我去醫院確認過了,他昨晚上夜班,今天中午一定會回家的。我想跟蹤他,直接到他家來個突然襲擊。」
話筒中傳來嘟嘟嘟的訊號音,看來她是在用公用電話,應該是醫院旁邊的吧。
光平無奈歎氣,「你怎麼老是搞這套,一點都不考慮我這邊有沒有空。」
「抱歉啦,現在還哪有閒工夫想那麼多。」
她嘴裡道歉,語氣裡卻沒有一絲歉意。「然後呢,你有什麼打算?來不來?」
「我盡量吧。你在哪?」
悅子嘴快地報出自己所在的地點。果然不出光平所料,她在醫院的等候室。
「我二十分鐘後到。」
「十五分鐘!」
「我盡力。」
光平掛掉電話,再次拿起話筒,撥通了住在同一棟公寓的落榜生的電話。這個男人落榜太多次,生活費被雙親一度削減,但他還不受教訓,成天宅在房間裡無所事事。
電話接通,「我有一個只要干兩個小時就可以收錢的活,你幹不幹。」光平直奔主題。
光平來到醫院,等候室內擠滿了人,等待著廣播叫自己的名字,大部分是中老年人。這條好歹是學生街,真搞不懂從哪冒出來這麼多老人。在這人山人海中找到悅子可要花些功夫了。
一番周折,光平總算找到她正在靠牆的椅子上看雜誌,朝她揮了揮手。
「這裡空氣好差。」悅子皺起秀眉道,「所有人都在咳嗽,這裡到底是來治病的還是來生病的啊。」
「運動衫男人呢?」
光平在她身邊坐下,「我可時間有限。」
悅子瞟了眼手錶,「就快來了。」
看她的視線再次回到雜誌上,光平只能無奈地對著坐在對面的小孩發呆。這個五歲左右的小孩似乎是發燒了,整個人蔫在一旁的胖女人身上。渾身被棉襖圍巾毛線帽緊緊包裹著,這似乎讓他更透不過氣了。但他只要稍微亂動,一旁貌似是母親的胖女人的斥責聲就會衝破天花板,「給我老實躺著!」,然後眼睛有回到手中的娛樂雜誌上。
這個醫院在等待時間上可是出了名的。
「喂,你快醒醒!!」
側腹突然被悅子一陣頂,光平猛地抬起頭,但不見男人的身影。
「這不還沒出現嗎!?」
「不是不是,你看那個女人!」
「啊?」
只見醫院出口處站著一個女人,胡亂豎起的馬尾辮似陳相識。
「那不是佐伯小姐嗎?」
女人正是在紫陽花學院與廣美相交,生命保險外交員佐伯良江。
「她來這幹嘛?」
「不曉得哎,看上去也不像是來看病的啊。」
「不會是來賣保險的吧?」
「也許吧。但來醫院買保險,是不是有點太那個啥了。」
兩人鬼鬼祟祟地咬著耳朵,良江走出醫院。光平目送著她的背影,就在這時,「啊,來了。就是那個男人吧?」悅子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光平的身子不禁僵硬起來。沒錯,正是那個運動衫男人。
他在西裝上披著一件黑大服,鼻樑上駕著一副深色太陽鏡,步伐飛快的離開醫院。
「行動吧。」光平站起。
光平二人與男人保持著二十餘米的距離。男人走姿端正,絲毫沒發覺自己被跟蹤。也是,若是他與事件沒關係,自然是不會想到自己會被跟蹤。
光平採取著警察一樣的行動,腦袋裡也納悶,有必要做這樣拐彎抹角的事嗎,直接叫住他問話不就得了,根本沒必要知道他的家在哪吧。
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對這個男人無法釋懷,這不僅是因為這個男人曾出現在廣美的公寓,還因為總感覺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讓自己不得不在意的氣氛。無法弄清這種氣氛的來源,讓他晚上都睡不好覺。
「這是去我家的方向。」
或許是想裝作一對情侶,悅子挽著光平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語道。「難道他也住在這棟公寓裡?」
「嗯……」
抵達公寓門前,男人放緩腳步,微微回頭。早一步預感到他動作的光平和悅子立刻停下腳步,躲在了一輛麵包車的後面。
男人用中指推了推太陽鏡,突然改變方向,進入一旁的公寓。光平二人也飛快地從車後走了出來。
「他真的住在這裡!」悅子說道。
「快跟上。」
兩人跑向公寓,逕直前往電梯大廳,想要確認電梯停在幾層,但發現電梯根本沒運作。
「他走樓梯了!」
悅子話剛說完,光平立刻竄向樓梯,悅子也緊隨其後。
二人爬到三樓時,頭上終於傳來腳步聲。清脆,且富有節奏,光平確信這正是男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一直持續到了六樓,兩人謹慎地把腦袋探到走廊上,男人的背影就在眼前,兩人立刻縮回腦袋。
光平再次探出腦袋,想要確認他住在哪個房間。只見男人停在了某個房間門前,按下了門鈴。
「那,那個房間是……」
光平身旁的悅子失神道,在門打開的同時,光平也不禁發出驚呼聲,這也讓開門的女人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光平……!?」
「媽媽桑,怎麼是你……」
這裡正是純子的房間。
太陽鏡男人滿臉驚疑,交互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一對男女和純子。而當事者三人在尷尬的氣氛中沉默不語。
能聽見的,只有房間裡傳來的布魯斯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