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宋瑞一臉笑嘻嘻地看著方泗,渾身放鬆,反觀方泗倒是全身繃得緊緊,好似蓄勢待發。
有如對峙的雙方,卻因爾藍氣不過,一鞭子甩出去打破了僵局。
爾藍離方泗不近,所以一鞭子揮下去,力氣削弱了很多,而方泗更是眼都不眨,順勢抬手接住了鞭子,對著爾藍面無表情道,“你是不滿二殿下的計畫,還是不信二殿下殘害自己的手下?”
被方泗戳中心思的爾藍怒氣更上三層,往前一步,手上一個使力,拽回鞭子便欲再抽,這一次方泗先行發難,一個起躍,同時抽出腰間雙棍武得虎虎生風,直擊爾藍面門而去。
宋瑞離得最近,立時反應過來,來不及抽劍,連著劍鞘舉劍以擋。
誰知方泗僅是虛晃一招,一個旋身,奔著爾橙而去,宋瑞爾藍來不及回身阻止,幸得沈風逸一直注意著,方泗一變身形他便留了心,遊刃有餘地擋下一擊。
被沈風逸一擋,方泗拖著步子向後退去,隨後右腳點地穩住身形,同時手中雙棍相抵再一擰,立時變成一根長棍。
隨後再次而來,長棍一掃,屋內桌椅皆碎,緊接著棍舞不歇,宋瑞沈風逸一時間近不得身,爾藍沉默立於一側,倏地杏目一眯,手中長鞭出手,將將纏住方泗的手腕,方泗一頓,宋瑞瞅准機會,一劍前刺。
方泗不顧手腕長鞭,手中施力,硬是睜開長鞭,害得緊拽鞭子的爾藍一個後衝力向後摔去。
一擊不成,沈風逸後繼跟上,卻被方泗用棍尾挑開,衝開二人向門外奔去,爾藍來不及站起,再甩長鞭,卷住方泗的腳踝,自己就地一滾,將方泗拉趴,宋瑞緊隨其後,劍指心窩。
沈風逸急得大喊,“留活口!”
宋瑞一驚之下,劍尖一偏,刺進方泗肩胛,卻不想,方泗眼看被擒,一聲大笑,隨後嘴角黑血溢出。
爾橙總算從眾人的打鬥中回過神來,一點一點挪到方泗旁邊,隨後滿眼可惜地抬頭望向三人,“他嘴裡應該有毒囊,咬破自盡了。”
爾藍緩緩爬了起來,還在喘著粗氣,說出口的話,卻是讓另外三人又是一驚。
“這個人,不是方泗。”
爾橙瞪直了眼睛望著爾藍,“我,我在二殿下那兒見過啊,就是方泗呀。”
總算平復了呼吸的爾藍,盯著地上的那具屍體,確定道,“我雖與方泗交情不深,但之前在臨山時多有接觸,方泗使的是南派棍法,而這人剛才使的是北派棍法。況且,南派北派對立多年,不可能有人同時習得兩派棍法的。”
宋瑞頗有興致地一挑眉,“又是易容?”說著便蹲□去,在方泗的鬢角處摩挲起來,果然摸到手感不同之處,毫不猶豫地信手一撕。
“這……”宋瑞的表情大變,沈風逸見狀連忙湊上前去,可那張臉怎麼看都不認識,剛想問宋瑞是怎麼回事,卻一不小心掃到那人左耳後側。
三顆星形朱砂記號。
沈風逸也是一驚,略帶茫然地看向宋瑞,“怎麼會是這樣?”
爾藍跟爾橙則是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只知兩人的臉色登時都有些不好,宋瑞更是不見了之前的玩世不恭,顯得凝重起來。
眼下的情況,宋瑞跟沈風逸兩人都有點措手不及,刨除這人暗衛的身份不談,但就他何時與真正的方泗掉包就耐人尋味。
他們一行人從離開邊城之後便不曾有人單獨行動過,不論怎樣,都不可能是在路上掉包的,而且,觀其一路刻意低調的行為,應當是出發之前便已經掉包,而他在路途中不言不語也不隨便出手,只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再加之所使兵器也與真正的方泗相似,這麼久竟然真就沒被人發現。
也就是說,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在邊城便已與方泗掉包,而真正的方泗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這樣一來,就說明宋瑞與沈風逸在邊城的一舉一動也在別人監視之下,甚至於,兩人喬裝混入這支所謂的進京求藥的西饒隊伍裡的事,也是沒有瞞得過那些人。
倘若真是這樣,那些人遲遲為有所行動,可就不是什麼妙事了。
沈風逸與宋瑞交換了個眼神,“你怎麼看?”
宋瑞的雙眼好似定住一般,還在望著那三顆朱砂記號,“我只知道我現在能回答你方才提出的三條問題,第一,我們之間真的有內奸存在,只是是只有這一個還是仍有他人就不知道了;第二,一月之前那個人的死勢必是跟追殺我們的人脫不了干係;第三,不論我們願不願意,改道而行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拉拉雜雜說了一堆,爾藍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們能不能把話說明白?怎麼就能確定了?你們發現了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爾橙拽了拽爾藍的胳膊,“姐姐,他們不願意說的事,肯定是不方便讓我們知道的,就別追著問了。”
“嘿!我這倔脾氣!老娘拚死拚活幫你們把這人扯住沒讓他跑掉,到頭來你們兩整明白了,我還跟個傻子似的,什麼也不知道,有你們這麼幹的嗎?不覺得不厚道嗎?”
宋瑞一掃臉上的陰鬱,笑得無賴,“爾藍姑娘,我不厚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家二殿下都知道的事兒,你又何必說出來呢?”
“你……”爾藍指著宋瑞,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想起怎麼還擊,剛開口說了個“我”字,便被沈風逸伸手止住。
“你們聽……”
一時間,四個人全都閉了嘴,秉著呼吸,果然聽見有人從客棧的大廳往這邊走的聲音,細細聽來,卻只有一人的腳步。
爾藍壓低著聲音問道,“宋瑞,是不是那三人你沒綁緊啊?”
宋瑞豎起三個手指,指天發誓一般,“我發誓,老子用的是軍隊裡的捆戰俘的死結,沒有外人幫忙鐵定揭不開。”
沈風逸“噓”了一聲,似解釋非解釋地說了半句,“只有一人的腳步。”
言下之意,外面的那三人是連帶捆綁的,若真有一人掙脫,鐵定也會替另兩人解開,怎麼都不可能只聽到一人的腳步聲。
耳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宋瑞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之後猛地一拉房門,沈風逸與爾藍一齊飛出,共同發難。
來人一個後仰躲過一擊,隨後哇哇亂叫聲不絕於耳,“別打別打!自己人自己人!”
這一叫喊,兩人住了手,宋瑞踏出屋子,一見來人,也是一愣。
“吳暉?”
吳暉一聽有人喊出他的名字,順著聲音望去,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突然撲過去抱住宋瑞,“騎尉,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你怎麼變得這麼憔悴?鬍子這麼長了都沒人替你刮嗎?沒有我在你身邊伺候著,你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眼見吳暉越說越離譜,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上了,宋瑞不抬頭也能感覺到沈風逸那跟冰錐似的眼神,後脊樑一陣發寒,拎著吳暉的脖子將他拉離自己。
“離老子遠點!瞧你這一聲濕的!”
吳暉抹了抹眼睛,“我一直趕路啊,外面下著雨更加不敢停,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家客棧的。”
看宋瑞一臉嫌棄地望著吳暉,沈風逸的臉色有所好轉,宋瑞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說話也就不再那麼僵硬,皺著眉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在這兒呢?其餘的御林軍呢?”
“是那個冒牌騎尉…額,他說他叫於之泓,是他讓我來找你的,讓我轉告你,你的信他已經收到了,你的意思他也明白了,讓你一路小心。”
宋瑞眉毛一挑,“就這?”
吳暉點著頭,“就這。”
宋瑞努了努嘴,感覺這不像是於之泓的作風啊,就為了這麼一句可有可無的話,還特意派吳暉來傳話,況且,以防信件被人截走,他在信中的用詞都很隱晦,也沒有具體寫明他們回京的路線,他是如何猜到的呢?
“你離開軍營的時候,於之泓是怎麼跟你說的?”
吳暉回憶了一番,清了清嗓子,模仿著於之泓的語氣神態,“小暉子,你們家騎尉大人喬裝私服去了,你儘管往西走走,看能不能遇到一隊西饒人,他們應該能告你你家騎尉去哪兒了,找到他之後記得告訴他,信我收到了,意思我也明白了,哦,對了,替我多加一句,路途略遠,小心人多眼雜。”
宋瑞摩挲著下巴,反復想了幾遍也沒覺得這話有什麼言外之意,索性放棄思考,反正於之泓那廝正常不按常理出牌,他要都這麼費心巴拉地想,才叫真的沒事找罪受呢。
這般想著,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吳暉身上,“那你現在話傳到了,可以返回軍營了?”
吳暉還沒回答,倒是沈風逸上上下下看了吳暉一遍後說道,“別讓他回去,留下來做方泗!”
宋瑞微愣之後明白過來,方泗被掉包且已服毒自盡之事,只有他們四個知道,現在讓吳暉扮作方泗,他們一行人仍是二十人,其餘昏睡著的人若沒有與冒牌方泗一夥的,定然會無所感覺的繼續趕路,若是有一夥的,必然會將此事傳給他們身後之人,狐狸只要露出尾巴,就不怕抓不著。
想明白的宋瑞,也學著沈風逸上下打量了一番吳暉,笑得跟偷腥的貓兒似的,一拍吳暉的肩膀,“小暉子,本騎尉有重要任務交給你,有沒有信心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