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三）

　　「砰！！！！」

　　彷彿要將耳朵震聾的巨響爆炸開來，有什麼細小的碎片濺到了下意識回身擋住自己的人身上。

　　導演在這瞬間做出的反應竟是拿著擴音喇叭大聲喊著，「航拍別TM停！就在上空原地轉！！」

　　一切安靜下來後，所有人都往事情發生所在地看去，而當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一個人能平靜地說出話來。在些許的驚叫中，有人腿腳打顫地指著場地中，畏畏縮縮地喊，「有、有人流血了！」

　　導演『啪』地乾脆地把自己的耳機甩掉，「叫救護車！航拍停下來調出視頻！！老藺你帶老武上左邊第二棟房子二樓！！給我抓到人！快！！」

　　在這種明確的指令下，在場的工作人員紛紛動了起來，但是沒有人想要在血流得那麼多的場地中挪動傷者，「散開散開！！都退到旁邊去不許動他！」

　　白青沅將劇痛的右腿抽回來，轉頭看向在自己前方一些地方的人。

　　呼吸微弱的裴開陽半個肩頭都滲著血，倒在因為血而慢慢變成灰色的沙土中，蒼白著臉嘴唇發抖。

　　對方是衝著裴開陽來的。

　　白青沅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條手帕，對著自己的右腿做了臨時的止血。

　　在這場突發人為事故中，白青沅感受到的比所有人都來得強烈。明明他是最靠左邊的人，但是重物從上面砸下來的時候卻被用了好大的力氣扭轉落地點，裴開陽站著離白青沅起碼有一到兩米的距離，而頭頂上二樓的窗戶，是對著偏向白青沅一點，拿什麼來比喻的話，它的位置為點，從白青沅站的地方到裴開陽，就是個倒過來翻轉的『L』。

　　事發當時，白青沅很快因為導演的話而反應過來，但是他已經似有感覺什麼東西從頭頂上落下來，所以他選擇了後退，那條痙攣的右腿妨礙了他的自救，所以他多多少少也被炸裂的碎塊殃及到。

　　但整場中承受最大傷害的，就是裴開陽了。

　　他的右邊後半個肩背都是被砸中，雖然現在傷勢很重，但是如果距離再往左一點，可能他的腦袋就不保了。

　　只是這麼一想，白青沅就彷彿覺得自己的右腿不僅痙攣而且傷口的疼痛也在加劇。

　　到了這種地步，已經就是有意要讓裴開陽活不了，白青沅深呼一口氣，扶著背後的石牆就要站起來。

　　「哪個要是把手機摸出來，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沒事吧？！」「小心傷口！」

　　慌亂的場地中，工作人員避開了裴開陽來到白青沅這裡，幾個人扶扛著就把白青沅抬到了導演區旁邊的空地上。

　　有人遞過來一瓶水給他，白青沅搖頭沒接下，他之前注意到導演危急之下的發言中，都離不開航拍。他大概構想了下航拍的範圍，腦中什麼東西忽然亮了起來。

　　有可能！有可能拍到兇手的臉了！

　　沒有幾分鐘，救護車的聲音從遠至近，很快，一群快步但是井然有序的救護人員衝了進來，一大撥聚到了裴開陽的身邊，而另一小撥則到了他身邊。

　　裴開陽不僅要做急救止血，還要趕快搬到救護車上趕往醫院，白青沅被救護人員做了更好的止血措施，待在旁邊等著救護人員回來。

　　先前去追兇手的工作人員們一個個回來了，但是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這是無功而返。

　　在白青沅看來，兇手既然能知道裴開陽在這裡拍戲，他肯定調查清楚了周邊環境的情況，甚至說，這些天也許他就混進了場地周邊尋找下手的合適地點和機會。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一片低迷不安的情緒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不需要擴音也清晰地傳達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拍到了！」

　　導演猛地站了起來，「老藺！報警！」

　　再次回來的救護人員過來，「先生，來我背你過去。」

　　白青沅對他點了點頭，從善如流地讓他背上，「謝謝。」

　　這件事報警之後是不可能不上報被人知道的，就白青沅跟裴開陽所在的醫院，僅僅半個小時，就被各大報社圍堵。當然記者盯白青沅，是因為能從他這裡得到裴開陽消息。但是白青沅從頭到尾都交代了護士，不允許記者進入。

　　事情的嚴重性，白青沅還是一天後由胡裡帶來的消息裡得知。

　　裴開陽至今雖然清醒了沒有什麼重度的後遺症，但是受傷的程度令他大概要花上漫長的時間停工休養，這不僅給他如今如日中天的事業造成巨大損失，還涉及到了很多已經簽了合約的劇組。光裴開陽的粉絲群體，這幾天已經是鬧得天翻地覆。而那個想要致裴開陽死的人的身份也已經查清，戲劇性地是，他原來是裴開陽女友的粉絲，動機正是因為嫉恨裴開陽，才會做出這種甚至到謀殺的過分事情。不過看傷人的道具，應該是潛伏進去之後看見下邊裴開陽時，一瞬間的沖昏頭腦。

　　不提報道在這些事情上個個挖得一清二楚，這家報道傷勢那家報道解析，兩家的粉絲們已經開始打架了，站在裴開陽這邊的當然記恨上了女方，認為是她那邊帶來的災難，女方的粉絲對於裴開陽十分抱歉，但對於一桿子打死一群人的裴開陽粉絲絕不苟同，吵到最後，也沒有哪方是理智的了。

　　胡裡的關注與大家都不同，他詢問過醫生後天天給白青沅帶吃食，他辭職後也就是白青沅專屬的經紀人，他可以有大把的個人時間來照顧白青沅。

　　對於他來說，最嚴重的莫過於錢多多受傷，知道消息那刻丟臉地腳軟了，最後趕到醫院還沒看傷口，三十多歲的人哇地就哭了。

　　白青沅傷勢比起裴開陽當然不重，但是大碎塊砸傷中有些碎片劃到了他腳上一些組織，這起碼要個把月的休息復原。劇組在這方面非常厚道，其實這場意外並不能算作劇組的責任，但是劇組方面卻一力承當。白青沅本身對這個果斷明睿的導演就很有好感，更何況在與裴開陽公司合約糾紛裡，還分出人來談對他的賠償和照顧。

　　最後白青沅就是在醫院休養一周再出院。

　　這期間，與胡裡也有著私底下聯繫的肖筱是第一個知道並且趕來的，匆忙過來途中還被記者拍到了，差點被記者編出個裴開陽的地下戀情，幸好她見到白青沅後被白青沅指示著給自己經紀人打電話，經紀人聯繫了裴開陽的經紀人，第二天報上就變成了『青龍案「無憂」探望裴開陽，二人原是朋友』。

　　肖筱秉持人道主義，也去樓上探望了下這個剛認識的「朋友」。

　　第二個趕過來的是程杉跟林秀繡倆小情侶，他倆跟肖筱一夥、哦不，有親戚關係的，所以白青沅一點也不意外。

　　這三人整整在他的病房裡徘徊了兩三天，每個晚上都會來白青沅眼前晃悠，最後被實在沒話說的他給一一趕回去了。

　　還有就是，說來無巧不成書，對娛樂新聞一直沒關注的白青沅也是通過胡裡才知道，原來裴開陽的女友，白青沅認識，而且不僅認識，也很熟悉。

　　白青沅受傷的事並沒有四處傳揚，也就肖筱他們幾個熟悉然後裙帶關係才趕過來，而白青沅意外看見了自己那個小師妹洛安，才知道裴開陽竟然是洛安的男友。

　　不過就算外面漫天飛『洛安多日於裴開陽病床前照顧』，白青沅也就在這樣的環境中，自己默默無聞地出院了。

　　……

　　接下來的數日，白青沅當然不得不休養在家，他本來覺得自己的腿休息幾天就可以隨意走動了，結果胡裡怎麼都不肯，更加禁止白青沅去晨跑。白青沅對於晨跑的作死行為當然沒有這個覺悟，他雖然看著自己稍微有點發胖，但還是待在了家裡，全天電視、書籍兩線遊走。

　　而也就在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裴開陽事件終於在民眾集中督促的警力處決下落幕，頭條也重新被其他消息佔去。

　　虧得這個，白青沅無所事事在電視中暢遊時，看盡了八卦新聞，有時候夜晚都夢到自己在夢裡看新聞八卦。

　　胡裡也不是太狠，在家裡休養四天後，他開始放白青沅出去散步，但因為右腿還不能施以壓力需要枴杖，所以出門時胡裡會緊隨其後。

　　剛巧這兩天胡裡的母親通過四大姑八大姨遠隔千里，也在這邊繼續安排了第三次相親，嗯……胡裡把白青沅給帶上了。

　　小資情調的咖啡館裡，中間的格子座顯目地坐著三個人，嚴格來說，最為顯目的是其中那一個男人。他只是穿著普通的T恤的黑褲，在咖啡館的空調冷氣裡披了個黑色的長款外套，因為面前的甜點時不時會伸出白皙的手臂，漂亮的手指做起任何動作都格外優美。咖啡館中的女性們，無一能逃脫他低頭喝飲料時，那微微低垂的側臉線條。

　　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男人隔三差五還會替他拉拉衣服、續杯，許多的小動作中都表示了對旁邊人的用心，這讓對面坐著的女性面上已經青紅交替，咖啡館裡的其他客人紛紛在心中點上一根蠟燭，為她默哀。

　　事實也和觀眾的猜測大同小異，坐在對面的是胡裡的相親對象，是一個OL，比胡裡小上兩歲，但碰面到現在，兩個人交談還沒超過十句話，她問一句，對方也答，但是回答的空隙裡，對面的男人注意力全在旁邊人身上，『喝水嗎？』『那喝熱巧克力？』『天氣熱還是喝冷飲吧，我記得你喜歡西瓜汁，點這個吧。』『順帶給你點個小蛋糕。』。

　　這還不算完，雖然男人的大概資料她都知道，但是工資方面還是不清楚，於是她向男人詢問起工資，男人沒怎麼遮掩直接回答了，她卻意外地皺起眉，明明聽說是經紀人，結果沒房沒車，工資還是固定的，不是說經紀人的薪金是跟明星各項活動酬勞的分成麼。（胡裡表示很無辜，之前他是星睿簽的經紀人，根本沒有資格搶星睿拿的分成，但是現在不同了，白青沅和他簽合約的時候，主動用了這類條件。）

　　事情雖然只談了這些，但是她已經很明確自己的想法，這種才比她工資高出一點點的男人不是她的良配，沒車沒房，這要她一起跟著攢錢買房買車嗎？她看了眼牆上的鐘錶，在想借口準備離開。正當她想出了個借口，要先走時，對面長得跟明星一樣的那個男人突然扶著座椅站起來。

　　牽一髮而動全身，她的相親對像立馬站起來了，拿過旁邊的枴杖給他，「要我扶你進去嗎？」

　　「不用，我洗個手。」

　　胡裡不放心，「我過去給你靠一下。」

　　她立馬也站了起來，「那個，我等下還有事情，所以我先走了啊。」她在心中暗暗讚了自己一聲，時機正確、借口滿分，出去後她就給下一個相親對像打電話，提前時間。

　　白青沅歉意地笑笑，「抱歉，今天實在打擾了你們的談話，如果您有事您先走吧，我們的東西我們等會自己結賬就行，您結自己點的就行。」

　　明明對方的笑容和言行舉止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她卻突然覺得，自己的所有想法全都被這個人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