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訪客(二)
「在想什麼?」
白青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齊衡恍惚了一下,沉默以對。
總不能說在回想之前某個晚上在沙發上的戲吧?
「不好意思,我跑神了。我繼續說台詞。」
白青沅也沒在意他的失誤,笑著看他表演。
楊治庭在歷史上有著很曲折的故事,孩童時期生活艱苦,後來以武入選,又有了昱烜祖的慧眼識珠,從此便跟隨其後效犬馬之勞,他挑燈夜讀鑽研兵法,立下不少軍功,有幾場戰役還記於史書之中。但是後期作為左營校尉與昱烜祖打天下時,卻因為敵國君主的威脅背叛了一直提拔自己的昱烜祖。
昱烜祖險中求勝,將他俘虜至陣前,他跪在自己曾經誓要守護的帝王面前,所有將士用同樣的目光看著他,那種似乎鞭撻一樣的目光,讓他比去死還要難受。
楊治庭最後失去了自己半生拚搏來的榮光,被斬於軍營前。
在異心的劇本裡,敵國君王是沒有演員的,通過側面的描寫去讓一位亡國之君失敗。
所以當某個閒的沒事幹的於影帝出現,並且求著孫導給個客串角色時,孫導大手一揮給了個敵國君王的角色,臨時加了兩場戲,在場所有人心情都有些複雜。
「過來做什麼?」
齊衡坐著椅子上,欣賞著遠處白青沅的演戲,對于于丘非不請自來表示了不解。
於丘非找了個小板凳坐下來,也跟著望向那個方向。
「過來和青沅分享演戲經驗。」
「我看你是通關了吧。」
於丘非面上露出被看穿的尷尬,「不過我真的是衝他來的,話說大老闆你怎麼在這裡。」
「探班。不行嗎?」
「行行行!」
於丘非這人真的是四十歲的人沒有二十歲的人正經,他看了一會心癢癢,決定下場。
白青沅站在沙漠的營帳之外,眼眶通紅,他看著跪在他身前的人,想說什麼又憤怒地轉身走了幾步,回身已經下定了決心。
「依軍法處置!以儆傚尤!」
「陛下!!」
撲通通跪下一地的人,有接受命令的,有希望他收回成命的。
換來帝王緊皺的眉頭。
「雖然楊校尉此舉理當受罰,通敵賣國之人理應斬首,但是盼念在楊校尉之前的戰功上,酌情發落啊!」
「酌情發落?」
白青沅飾演的司雲禪閉上了眼睛。
身旁另外一人已經跪了出來,「正是因為他的戰功,陛下才救回了他的妻兒。這還想要怎麼酌情?哈哈,酌情,再酌情之後那誰向死去的那些將士交代?」
「陛下不顧他家人死活了?這裡在場的人裡哪個不是跟著一起存了私心,想著為我們楊校尉護下他的家人,但是除了通敵還有其他方式吧?」
「這一戰這般九死一生,全敗這賊子所賜!」
「夠了!」
司雲禪回頭怒斥了一聲。
「伍司,這件事就交由你辦吧。」
地上那人叩首,「遵旨。」
「將叛臣楊治庭帶下去!軍法處置!將叛賊妻兒一干人等——」
「以同等軍法處置!」
「什麼?!」「陛下!!」
司雲禪握著自己的佩劍,頭也未回地往前大步走去。
楊治庭後人,留不得。
作為君王的理智告訴著他。
「陛下!這樣後世會如何評說您的!三思啊!」
司雲禪冷笑了一下。
「任由評說。」
帝王離去的背影,沒有什麼再能阻擋。
【永裕十年,左營校尉楊治庭因叛國罪名被斬首於營地正門,其妻兒為敵國所擄,慘遭殺害。】
……
白青沅卡了戲出來,眼眶還留著戲中的紅色,他只是站在原地等待補妝,玢北的沙漠裡,跪下的幾位演員都被這湧上來的熱氣撲了臉,此時苦中作樂地互相開起玩笑。
「青沅,等會我讓編劇給你個今天戲的新劇本。」孫錫瑜站在旁邊說道,「跟於丘非對戲,你有信心嗎?」
「有。」
白青沅由著粉撲在臉上擦汗,毫不猶豫地回答。
「於丘非的戲你應該見過。」孫導滿意他的男主角這次的回答,接著說道,「小心不要被這個亡國之君帶跑了戲。」
「你才是異心的主角。」
見白青沅點頭,孫導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今天看來似乎時間不夠了,估計得通宵。孫導這樣想著,抱臂靠回了椅子上。
「嗨。」
於丘非打著招呼過來了。
他今天穿得隨意,戴個墨鏡在遠處看起來像是個年輕人,文化衫上還印著『酒逢知己千杯少』,令白青沅多看了幾眼。
看到大家異樣的眼光,他笑瞇瞇著解釋:「臨時從瑞都過來,衣服沒來得及換啊。」
白青沅無聲譴責:你不是就住在瑞都嗎?找借口也找的太隨便了吧。
於丘非看回來:咱倆沒默契,你的眼神在說什麼?我看不懂。
白青沅:唉。
白青沅轉頭就往場上去了。
見他過來,下戲的個別演員紛紛打招呼,「下場戲還要拜託你。」
因為這個戲好的男主角,他們免去了在沙漠地上的多受罪。
「大家也辛苦了。」
白青沅友好地笑著回復,回頭看了齊先生一眼。
那人正懶洋洋地坐在靠椅上,看來是被白青沅的「好好休息」給說服了,孫導的聲音響起,白青沅笑了一下,閉了閉眼睛,下一刻在準備好的工作人員間入戲。
拍到中午,白青沅和齊衡一起吃了楊將買來的飯,然後收到了其中一個編劇送來的劇本。
亡國之君是什麼樣的?
肯定不如此刻是勝者的昱烜祖。
成王敗寇,寇是可憐的,是下場不好的輸家。
劇本中簡簡單單的對話,也不知道於丘非會演出什麼花樣來。
白青沅拍文將的陸長殷那會兒跟姜新澤有過對手戲,那種感覺雖然有壓力卻令人難以忘卻。吃完飯,那邊已經服化都完畢的於丘非已經走了出來。
姜新澤與於丘非雖然都是影帝,卻是不同的風格。姜新澤擅長演正面角色,尤其一些現代職位角色。而於丘非,卻是擅長古裝戲,當年那部與姜新澤合作的《瑞景》當中,他就扮演了與姜新澤同走仕途的知己,溫潤如玉的書生公子。當年是公子,如今是雅士。
雖然有擅長,但是於丘非總是會演一些不同性格的角色,從表相到內心。
他的古裝戲,與別人不同。
此刻他從遠處走來,從緩慢的步伐到舉手投足,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妥帖,無比適合身上那套戲服。
「前輩。」
於丘非笑瞇瞇著應下,「演完一起吃頓飯吧。」
白青沅猶豫,「導演還沒說拍到哪裡。」畢竟今天突然加了戲,一下子要改的地方很多。
「那可能就GG了。」
GG?
不懂於丘非說的話,白青沅疑惑了一下。
「沒關係,咱們改天再約,我還是能為你飛過來的。」於丘非十分自然地說了下去,讓白青沅想起了他過來的時候。
於丘非到底衝著什麼?
想想昨晚關注的八卦,這人不是還在被緊密關注中嗎?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某個劇組,不就……不就狠狠宣傳了一把這個劇組嗎?
白青沅因為自己的猜想愣住了,於丘非想宣傳的話,為著誰?為著哪方?宜樂和孫導有些矛盾,並沒有參與異心的投資製作,據白青沅所知的公司,其中就有謝無雙所在的山嵐影業。(山嵐裡有姜新澤和呂歆樺)
但是哪點才是與於丘非連接上的呢?
「別想了。」
白青沅驚訝地抬頭,對面的男人整理好戲服,雖然有歲月的成熟但是依舊俊美,他眨巴眨巴眼睛,笑著告訴白青沅。
「我是因為這件事欠了大老闆,聽說他坐了去玢北的飛機,我有點猜想就過來碰碰運氣,果然是因為你在這裡。」
作為宜樂的台柱,於丘非自有他平衡雙方關係的一手。
如果自己沒有齊衡,是不是也會活成這個樣子?
——不是貶義。
於丘非打斷了他的沉思,對著他伸出手來:「開始吧,很期待這種正式的對手戲。」
「你和老薑的戲,我可是看過的。」
「幾年前的你,和幾年後的你,演給我看看吧。」
白青沅握上了他的手。
……
還未成為亡國之君的君王,與交戰的另一國君主對峙陣前。
於丘非的一個眼神,就讓這個人物立了起來。他坐在馬背上,身著凜紅的鎧甲,他身後是他的國,他的兵,此刻就要背水一戰。
只是他眉宇中,是揮之不去的憂愁。
他下的那步名為『楊治庭』的棋,終究還是不能扭轉乾坤。
他萬俟辛,一國之君,如果亡國,那等待他的選擇,只有死亡。
白青沅目視著前方,在那裡,與對方目光交匯。他的眼中是烈烈的風,是撲起的散沙,是與身後將士同樣的對勝利的渴望。
他司雲禪,此後這天下就只有他一位一國之主,這些異族皆要拜於他腳下臣服,為他國朝拜!他要為自己的民開啟盛世天下!
沒有台詞。
唯有陣前的無聲殺機。
所有人在等待著,等著一個訊號。
「殺!!」
冷靜隨著對方的指令對己方也下了指令,司雲禪一馬當先,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像是要撕咬的凶狠,控著韁繩,利劍在手,震耳的廝殺聲皆被他甩於馬後,向著他衝來的小卒被他的左右護衛斬下,他露出了森森的白牙,向自己的獵物奔去。
「萬俟,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