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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29章
武道狂之詩第六章入關

燕橫已經是第三次從馬背上摔下來。

憑著武者過人的反應,他的身體在著地前一瞬間,像貓兒般翻成面朝地上,以雙足先著地,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這才往旁翻滾出去。燕橫生怕被馬蹄踏中,還順勢滾開了幾尺才停定。但他實在反應過敏,那棕色的駿馬早就奔開十幾步,然後慢慢停了下來。

馬兒停步後,還回過身來,瞧向墮下的騎者,可見這馬性情溫馴,並非它把燕橫顛下來。

事實是,燕橫平生沒有騎上過馬背——青城派有戒條,除了藝成滿師下山者,不得乘騎車馬。

其實青城弟子滿師而離開青城山的,歷來寥寥可數。不過為防備緊急需要,青城派年資較長的“道傳弟子“,都會學習騎術。燕橫真正當上青城“道傳弟子“只不過一天而已,當然半點騎術都沒有學過。被何自聖帶上青城山之前,他不過是個貧農小孩,騎馬更加是比造夢還遙遠的事情。

荊裂和虎玲蘭一起撥轉馬首踱回來,看看燕橫有沒有受傷。

燕橫沮喪地起立,一邊拍拍衣服上的黃土。

荊裂嘆氣搖搖頭:“你再這樣子下去,我們一個月也到不了關中。“

他們三人離了四川已有七天。“岷江幫“的船員,果然是航行的好手,貨船自出了巫峽,沿大江東入湖廣荊州,從荊州府轉駛進支流漢水,往西北溯河而上,經襄陽府到達老河口,航速甚快,竟花了不夠十日。

在老河口下船,他們三人便得開始走陸路,打算從武關過秦嶺進入陝西。三人還沒有下船,“岷江幫“的人早就在老河口的碼頭上,備齊了馬匹和遠行各種所需物品,還有通過各地關卡的許可文引,十分周到。

他們連續航行了許多天,中途沒有停歇過,燕橫在甲板上早就感到腳下虛浮,一踏上碼頭的土地,他馬上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很踏實的安全感。可是接著又看見一匹通體毛色深棕、身軀高駿的馬兒就在面前,燕橫不禁緊張得胃囊都縮了起來。

在碼頭時,燕橫看著荊裂瀟灑地跨上馬背的姿態,很是羨慕;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虎玲蘭的騎術,似乎比荊裂還要嫻熟。

虎玲蘭已經很久沒有騎馬,上了馬鞍後很是喜悅,俯下身來抱著馬頸,手掌來回撫摸著鬃毛。

她八歲時就瞞著父親薩摩守,跟著島津家的幾個兄長,第一次坐上馬背,比她開始修練劍術還要早。父親後來得悉,要再阻止也來不及了。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繼承了島津家高大身材的庶出女兒,不會長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索性就讓她自由學習各種弓馬刀劍的武藝。

見到虎玲蘭的騎姿,燕橫更不好意思說自己不能騎馬,只好硬著頭皮嘗試。

——女孩子都會的事情,我也學得懂吧?…

結果每次一坐上那陌生動物的背上,就緊張地覺得整個人都失控。雖然已經牢記了荊大哥教他的基本騎功,但他越要死命坐穩,就越是感到快要跌下來。最後也真是跌了下來。

這時虎玲蘭替他把馬兒牽了回來。她把野太刀掛在馬鞍旁邊,背上卻掛了一把長長的角弓和箭囊。這是在老河口整備行裝時,她特意叫“岷江幫“的人找來的。

——“你有了遠投的兵器。“虎玲蘭當時微笑,指一指荊裂帶著的鴛鴦鉞鏢刀。“我也要弄一套啊。否則會輸給你。“

燕橫在生自己的氣,從虎玲蘭手上接過韁繩。

“沒辦法了。“荊裂摸摸下巴的鬍子。“這樣子我們趕不了路。你還是坐我背後吧。“他指一指虎玲蘭又說:“還是,你想坐她背後呀?“

“我可沒所謂。“虎玲蘭清脆地笑著說,令燕橫一陣臉紅。

“再讓我試!“燕橫眼睛充滿決心地說,手指緊緊捏著馬韁。

——我總不能夠事事都依靠別人的啊。

“好吧。“荊裂說完便撥轉馬頭。

燕橫爬上了馬鞍。旁邊的虎玲蘭伸手拉他,幫助他坐定。

“謝謝。“燕橫說著馬上放開虎玲蘭的手掌。跟這美麗的姐姐手拉手,令他很尷尬。

“我告訴你。“虎玲蘭在鞍上側身,向燕橫湊近過來。燕橫嗅到她發上傳來的淡香。“騎馬,不要太緊張。“

“是嗎?“燕橫收斂心神,凝視手上的韁繩。

“讓它跑,不要想著每一刻都控制它。“虎玲蘭撫一撫燕橫座騎的鬃毛。“放鬆身子,讓它帶著你。只要給它提示,讓它知道你要走多快,走哪一邊。這是匹好馬,別擔心。“

燕橫好像有些明白了,點點頭。

虎玲蘭策馬開步,但刻意走慢一點兒,引領著燕橫的馬。

燕橫想起來:荊裂曾經說過,武者對敵,要心如浮舟。他細想,這也許跟騎馬之道是相通的。

他的身體開始放鬆了一些。之前每當馬兒開跑時,他一味本能地跟那顛簸對抗,但越是死命坐穩,越是硬受那搖蕩之力,因此才會給摔下來;如今身體放鬆,吸收了那搖晃顛簸的力量,反而感覺重心更穩定。經虎玲蘭的提點和自己仔細思考,他漸漸開始掌握騎馬的要訣,心裡很是興奮,卻也不敢大意,仍舊全神貫注。

過了一段路,燕橫騎得更順暢了。他畢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武者,整天都跟身體操作的方法打交道,只要一抓到訣竅,身軀很快就能夠學習和保持正確的姿勢。馬兒也感到騎者開始適應,蹄步也漸漸加快了。燕橫有些害怕,但他知道既然必要趕快去關中,早晚要習慣更快的跑速,強忍著沒有勒韁,集中精神努力在騎。

荊裂和虎玲蘭不時回頭看看燕橫,看見他終於也能夠保持在鞍上,不約而同微笑。

雖然還未算很熟練,但是燕橫已經漸漸感受得到騎馬的痛快:四蹄帶著自己,飛快越過道路。遠眺那黃色的遠山與廣闊的大地,從前用腳走很遙遠,現在卻好像覺得,往哪兒都一蹴即至。道路變短了,可及的世界變得更廣大了。

這是自由的感覺。

燕橫大腿再夾,又催得馬兒加快。不知不覺間,他很自然地身子俯前,屁股微微離開馬鞍。座騎終於真的全速跑起來了。

“荊大哥!你看見嗎?我會騎了!“燕橫興奮高叫,像個小孩子。

“傻瓜!“荊裂回頭喊:“騎馬別說話!會咬到舌頭!“

燕橫馬上閉嘴,心裡卻在偷笑:荊大哥,你不也剛剛當了傻瓜嗎?…

三騎漸漸奔入了河南省地界,朝著入武關的方向進發。

荊裂等三人既是武者,體力過人,兩天日間都長時間策騎,亦未疲倦,倒是胯下的馬兒倦了。

到了河南西峽口,早有當地“南陽幫“的人等候,預備了馬匹給他們換乘。“岷江幫“勢力雖只限於四川一省內,但因經營河運,與鄰近省份的幫會都有聯繫(因此貨船入了湖廣省,一樣通行無阻)。“南陽幫“與“岷江幫“有生意關係,早就得飛鴿傳書,在西峽口接待荊裂等人。

匆匆吃過飯,換了馬,三人又繼續上路。越往西進,越是走上險奇的山路,不久終於到達了那雄偉的武關城塞。

這武關號稱“秦州四關“之一,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那要塞牆壁之高昂堅厚,又遠勝燕橫先前見過的成都城牆,教他大開眼界。

虎玲蘭也是看得出神。這中土的山城關塞,氣勢遠在她家薩摩國的城池之上。看著那城壁,虎玲蘭一時懷想起家鄉,有點黯然。

荊裂把“岷江幫“為他們預備的通關文引,出示予守關的武官,然後帶著兩人牽馬入關。

“要不是趕路,我們一定想辦法上城樓看看。從那關頂往下瞧,景色必定非常好看。“荊裂微笑,瞧著燕橫又說:“欣賞這等風景,能夠增長氣概,也是修練之一。“

燕橫聽見,心裡不禁想:荊大哥那份不凡的氣概,必也是長年在大海風光中培養出來的吧?…

——燕橫懂得騎馬之後,只感覺對荊裂的仰慕和欣羨更加強烈,很想學他一般,再多去看看這個世界。

三人過了關,也不停留,在陝西省境繼續西進,當天入夜前就到了商州,正式進入關中盆地。

“今夜在這兒休息。“荊裂說著,拿起“岷江幫“給他的地圖:“明天我們就可以到達西安府了。“

“我們不是要上華山嗎?“燕橫問。

“去華山的大道也得經西安。“荊裂收起地圖。“何況過了這麼多天,武當掌門在不在華山也很難說。我們先去西安府,打聽一下消息。“他沉默了一陣子,又補充說:“我猜想不少武林人士,也都已經聚集在西安城內。“

一想到明天可能會碰上其他門派的武者,當中也許有輩份遠比他高的武林前輩,燕橫心裡就緊張起來。

——我可不能丟了青城派的面子。

他們進了商州縣城,時已近晚。荊裂也不多花時間了,就掏出銀兩來,吩咐守在城門的小卒,帶他們到“這兒最好的客店“。那小卒見了銀子,當然欣然帶路。“岷江幫“給他們的盤川很充足,行事起來自然方便。

在店裡,他們只喚店小二拿幾樣普通吃食來,準備簡單吃過就去睡。

三人吃飯時,虎玲蘭忽然微笑著說:“我們這幾天,吃飯都快了許多呢。“

“對啊。“燕橫吃著這陝西一帶流行的羊肉泡饃,一邊也笑著說:“要是那傢伙在,我們到現在還沒有決定要吃什麼菜呢…“然後就沉默了下來,笑容亦消失了。

從成都到巫山的那段旅途裡,不管是在船上由船員打火做飯,還是下船光顧江邊的市鎮飯館,童靜對每一頓吃些什麼都很挑剔,左挑右選的,還要每頓都不一樣,燕橫每次等她點菜就等得心煩。

——吃飽就行了。吃東西,還要花這麼多心思幹嘛?

可是現在她不在了。回想童靜點菜時的活潑動靜,還有吃到好東西時那興奮的表情,又覺得好笑…

“對呢…“虎玲蘭又苦笑:“現在我們吃飯,也比以前靜了。“

“那不是更好嗎?“燕橫嘴裡說:“我們是來幹正經事情的,沒空跟她胡鬧…“

但是他的樣子明顯有點落寞。

“是嗎?…“荊裂把一塊烤餅塞進嘴巴里。“我倒是很掛念她呢。“

荊裂如此直接承認,倒令燕橫覺得自己好像很小家子氣。

“你覺得她只是鬧著玩嗎?“荊裂又說,把擱在身邊那柄套在布囊裡的雁翎刀提起來,走到飯桌旁。“來。拿起『龍棘』。“

燕橫不明所以,但也照吩咐拿起布袋包著的“龍棘“,站起走到荊裂跟前。

時候已不早,這客棧的飯館裡就只餘他們這一桌。店小二匆匆跑過來,苦著臉朝荊裂哀求:“俠士,請不要在小店…“

“別擔心。我們只玩幾手,不會弄壞這裡的東西。“荊裂微笑說著就把刀連著鞘和布囊指向燕橫:“來。“那店小二看見,馬上惶恐地遠遠退避到一角。

燕橫不知道荊裂為何突然就要對練。不過反正也有好一段日子沒跟荊大哥比試了,這幾天在趕路,更是連練功的時間都沒有,燕橫的手也早就癢起來,於是欣然舉起布包的“龍棘“,先來一招“雷落山“,連著鞘迎頭劈向荊裂頭頂。

荊裂舉刀橫架著“龍棘“。兩人一發動,就進入連環的來往攻防,一刀一劍未發全力,速度卻也不慢。那店小二和坐在遠處的掌櫃,根本看不清這些快招,眼也花了。

交手三十幾招後,荊裂打個刀花,躍開收刀。燕橫的劍亦停了。

“怎麼樣?“荊裂把刀擱在肩上微笑。

燕橫有點訝異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不知何故,他感受到自己的劍招,似乎比從前更順暢更不費力,變化起來也更加隨心所欲。雖然不能說是大躍進,但是很明顯察覺到改變。

——尤其是在用到“風火劍“前面那幾招的時候。

——就是我教過童靜的劍招。

“武者在不斷向前進步,修習更高級技法的時候,往往就很容易忽視了以往學過最基本的東西。“荊裂解釋說。“當然也不是把基本都統統忘記,只是當中一些細節卻容易忽略了。又或者在進步的過程裡,不經意地養成了一些微細的壞習慣,沒有從頭修正。最初也許不會察覺這些問題,但再下去,這些基礎的小缺失,就會成為繼續向上進步的障礙。就好像建屋子,最底下的泥土有了幾個小洞孔,那屋子就不可能建得高。

“這個時候,就有必要復習一遍過去學過的東西,重新喚起記憶和修正基本的動作。『溫故知新』這老掉牙的說話,你不是沒聽說過吧?

“要重溫自己學過的東西,一個最有效果的方法,就是去教別人。學生就如老師的一面鏡子,讓你察覺出自己偏差的地方。“荊裂笑一笑,又說:“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叫你去教童大小姐吧?“

燕橫恍然大悟。

他又回想起來:自己成為青城派“道傳弟子“的第一天,師父何自聖第一件事不是傳授他什麼新的武功劍法,而是派他去教授剛入門的師弟。

“荊大哥…原來你讓童靜跟著我們,不是為了錢…“他瞧著荊裂的眼神,又敬佩又感動:“一直以來,是為了幫助我…“想到荊裂跟師父的教導方法原來一模一樣,燕橫心裡就特別感到溫暖——好像跟著荊裂,相當於跟著自己一位同門師兄一般。

“有一半是為了你啦。“荊裂把刀放回飯桌坐下來,又吃著烤餅:“也是因為,她並不是鬧著玩的。她確實很喜歡練武,很想變強。我沒有拒絕她的理由。“

燕橫也坐回飯桌來。他吃著,一邊回想童靜練武時的樣子,不禁點點頭。

“可是畢竟她還是個孩子。“虎玲蘭嘆了口氣:“她父親的意思。沒辦法的。“

三人在沉默里吃完了這頓飯。

那一夜,燕橫睡不好。因為明天要到西安府,令他感到緊張。

也因為童靜,教他思潮起伏。

次日,荊裂等三騎一清早就出了商州,循官道西行,未過午已經越過藍田山一帶。古都西安府已快在望。

就在這時,東面一條支道有兩騎急馳而來,就在荊裂三人後方數十尺外。雙方保持距離,一同向西安府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那兩騎其中一人這時向他們高喊:“前面的朋友請留步!“

那聲音雄渾響亮,已聽出不是普通的旅人。

荊裂率先收韁勒馬。虎玲蘭和燕橫也停了下來。

那兩名騎士馳近,只見都是三十餘歲的中年人,身穿式樣相近的淡黃色衣袍,登著快靴,打著護腕束袖,頭戴幘巾,都不是儒士或商人身份。背帶長佈包,更一眼就看出內藏兵器。

他們雙雙在荊裂三人馬前十尺處就停定——未相識者不可驅馬太近,這是江湖的規矩。

左面那個滿臉鬍鬚的精悍漢子率先拱手說:“看三位打扮,又同是趕去西安府,必然是武林同道了。“近距離再聽他聲音,更覺其運氣發聲渾厚充足,肯定修為不淺。

荊裂三人雖然把兵器用布囊掩藏,但衣飾打扮和氣度,也都暴露了武者的身份。

另一名漢子,右邊臉頰上有一大片赤色胎記。他瞧見荊裂的馬鞍旁,掛著大大一條船槳,眉頭不禁揚了一下。

“算是練過一點點吧。“荊裂朗笑回答。

那大鬍子呆了一呆。荊裂的說話,雖不算冒犯,但卻欠了點武林的禮數。又看他垂在頭巾以下的那把辮子,看不出是何來路。

大鬍子拱起手說:“在下乃山西心意門弟子戴魁,這位是我師弟李文瓊。未請教幾位?“

鼎鼎大名的心意門,乃當今“九大門派“之一,在中原弟子眾多,尤其在發源地山西省更是第一名門。看這兩人的從容氣度,又聲稱是從山西來,在門派內的地位必然不低。

荊裂也拱起拳頭。

“南海虎尊派,荊裂。“他說著,又向虎玲蘭揚一揚手:“這位是…“他想一想才說:“『影派』的虎玲蘭。“因為“陰流“的日本語發音難讀,他就索性將之草草譯成“影派“。

“南海虎尊派“跟“影派“這兩個門派名字,戴魁和李文瓊聽都沒有聽過,兩人沒甚反應,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然後四人都把目光落在燕橫身上。

燕橫知道,青城派慘被武當滅門的恥辱,早已廣為傳揚。他在想,自報青城派的名號,會否被人輕蔑呢?可也總不成刻意隱藏自己的門派吧?這對死去的師長大大不敬。

於是他硬著頭皮拱手說:“青城派弟子,燕橫。“

那兩名心意門弟子,一聽“青城派“三字,表情又是驚訝,又是恭敬。兩人即時下了馬,向燕橫拱拳頓首。燕橫吃了一驚,也笨拙地下鞍,向兩人還禮。

“原來少俠是青城派的劍士!失敬!失敬!“戴魁忙說。

武林中的“九大派“,又稱作“六山三門“:“六山“為少林派、武當派、華山派、峨嵋派、青城派及崆峒派;“三門“則為八卦門、心意門及秘宗門。

“六山“顧名思義,門派傳人皆隱居深山的根據地,潛心修練武道;“三門“則武藝廣傳於世,甚至在各地衍生支系,故稱“門“而不稱派。“三門“的弟子,數目雖然遠比“六山“為眾,但一則不是集中一地,二則水準參差,不似“六山“的弟子般,在隔絕的山中專精修練,故在世人眼中,“三門“地位比之“六山“稍遜。

不過“三門“各在發祥地還是設有總本館,集合本門最精銳的弟子深造磨煉。像戴魁和李文瓊,就是山西祁縣心意門總館的人馬。三家總館的門人,武技水平可並不一定輸給“六山“的弟子。

“巴蜀無雙“青城劍派雖已消失,但原有的名堂和地位高於心意門,戴、李二人對燕橫仍然敬重有加。他們都也知道青城派被滅的事情,但初次見面自然不好細問,就沒有再怎麼詳細向燕橫打探。兩人只是奇怪:名門正派青城派的劍士,怎麼會跟兩個古怪的男女走在一塊兒?

“幾位到來關中,想必是為了…“戴魁猶疑了一下。“…那姓姚的事情…“他們既知燕橫是青城弟子,心裡早已肯定九成。

“當然。“荊裂說:“也許明天就上華山去看看。“

“不必了。“李文瓊嘆息說:“我倆乃是從潼關入來的,正好就途經華陰…從那兒已經聽到消息…“

“什麼消息?“燕橫焦急問。

“姚蓮舟以一人之力,挑翻了整個華山派。“戴魁雖然不是第一天知道此事,但述說時也感汗毛倒豎。“這已經是十幾天之前的事情。真不敢相信。“

燕橫聽了,全身一震。

“拳出少林,劍歸華山“。華山派的武林地位,比青城派還要高。

而武當掌門,一人一劍,把它徹底擊敗了。

燕橫完全無從想像,那是怎樣的一戰?武當掌門姚蓮舟的武功是何等境界?

他只肯定了一件事:自己跟武當派的差距,遠遠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大…當天站在青城派的墓場裡所深深感受的無力感,又再回來了。

荊裂的臉上卻現出興奮的神色。連這樣驚人的消息,也沒有撼動他的自信。

——面前那座山越是高聳,他攀登的慾望就越是強烈。

荊裂只恨,沒來得及上華山親眼看看那一戰。其中必定展現出許多兩派精妙的招術吧?

“兩位知不知道:姚蓮舟戰勝華山派後,是否已經離開關中呢?“荊裂問。

“這個倒沒有打聽出來。“李文瓊回答。“不過聽說,姚蓮舟下了華山,乃是往西而行。“

“不會是又順道去了找崆洞派吧?“戴魁苦笑。崆峒山就在西面鄰省甘肅,隴東平涼府境內。

“那麼兩位趕去西安府,又是何故?“荊裂問。此刻他也不知如何打算。

“我們心意門有一位顏師兄,本是陝西人,藝成後回來西安府,開了家鏢行,我們早已跟他約定在城里相聚。他在關中經營多年,江湖人脈深厚,應該打聽到不少消息,正好向他問問。“戴魁回答。“更何況,武當掌門入關中此一消息,廣被流傳,據知已有各門派的同道到來,我們此去也正好跟他們聚頭。“

他瞧著燕橫,神情肅穆的又說:“經過這麼多大事,如今大家都必已明白:武當派的動靜,關係到整個武林。我想各門派是時候好好商議一下了。“

戴魁與李文瓊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燕橫。李文瓊接著開口:“燕少俠,相請不如偶遇,我們何不同行入西安,好讓我顏師兄為幾位來客接風,也跟到來關中的各派同道,一敘武林之誼?“

燕橫瞧著荊裂,以眼神向他詢問。戴、李二人察覺,這位青城少俠,似要聽一個不知名小門派的奇怪男人指揮,甚感奇怪。

“我們人生地不熟。這主意好得不得了。“荊裂笑說。“快走,我餓得要命。“

戴、李二人聽見略皺了皺眉,但也馬上陪笑,一起都上了馬。

荊裂留意到:戴魁和李文瓊兩人不論剛才躍下和現在跨上馬背的動作,步履腰身沉穩,不論在地上或馬鞍,一著落就紋絲不動。心意門向來以全身整體發勁的功夫而著稱,兩人功力果然不假。

燕橫也急急跨上了馬。他盡量保持姿勢自然,不讓兩個新相識的前輩看出他是騎馬的新手。

五騎在大道上成了隊列,繼續馳向西安府城。

西安府即長安①,遠自西周開始,有逾千年時間都是歷朝王都,尤其唐代最為繁榮,其盛景即連後來的元朝大都,或是本朝的南北京城都無法比擬。

『注①:明朝洪武二年,長安改稱西安府,取其“安定西北“之意。』

漸漸馳近之際,燕橫從鞍上眺視,漸漸看見西安府的高大城牆。今存之城牆,其實是在本朝開國洪武年間,依唐代長安皇城重新修建,仍然展現出一派古代王家氣象,尤其城都坐鎮關中腹地,群山圍繞,氣勢非凡,無怪乎有“秦中自古帝王州“的稱譽。

入得城東長樂門以後,五人牽馬在城中行走。燕橫見那西安府城裡的縱橫大道廣闊筆直,規劃整齊,更覺驚異。比較偏處四川的成都,西安的古都氣派,蘊含一種更壯實剛健的味道,令燕橫精神一振。

燕橫有時不免想:要不是青城派蒙難,他恐怕一生都留在青城山,沒有機會親眼看見如巫峽或西安府這等壯麗風光…

——一想及此,他又有點愧疚:難道我應該為這閱歷而高興嗎?…

戴魁和李文瓊不是第一次來西安,自然是由他們領著三人在大道上前進。

“我師兄顏清桐,他開的『鎮西鏢行』總行就在城東,離此不遠。“戴魁邊走邊說。“顏師兄很是好客,如今在他處作客的武林同道必已有不少。待會兒大家又可以多交幾個朋友了。“

就在這時有兩個漢子匆匆從後跑來,雖無兵器,也是一身武師裝束。

“請問是我們顏大當家的同門,戴俠士和李俠士嗎?“其中一個漢子恭敬地問。戴魁一聽,就知道是“鎮西鏢行“的鏢師。

“是顏師兄著你們在城門等候嗎?“戴魁微笑。

兩個鏢師急忙接過戴、李二人手上韁繩。“大當家知道兩位同門這幾天必會到達,吩咐我們每天都在城門附近守候…“那說話的鏢師看一看荊裂等三人。“這幾位,也都是心意門的俠士嗎?“

“是路上認識的武林朋友。“戴魁自豪地介紹:“這位燕少俠,乃是遠從四川來的青城派劍士!“

兩鏢師一聽“青城派“,反應比先前戴魁和李文瓊更強烈,馬上也把燕橫的馬兒牽過去,垂頭低得把髮髻都向著他:“燕少俠,失迎!失迎!“兩人比燕橫都至少大了二十年,教他有些不自在。

戴魁卻未有再介紹荊裂和虎玲蘭。荊裂也不以為意。

“我們先回鏢行去。“李文瓊催促說。

“不。“那鏢師急忙解釋。“因為到來關中的各派英雄太多,鏢行里不好招呼,大當家索性就包下了城南的『麟門客棧』招待他們。此刻大當家也在那邊,吩咐我們要帶兩位去吃接風酒。“

“直接去客棧,那就更好了。“李文瓊向燕橫拱拱拳:“幾位也一塊兒去,吃一杯吧,如何?“

“謝謝了。“燕橫急忙回答。青城的尊長還沒有教過他怎樣說江湖的客套對答,自從那次“五里亭武鬥“,每次與人對話,他都覺得自己口舌笨拙。

兩名鏢師也就領著五人前行。這時荊裂把馬韁交給虎玲蘭,拉著燕橫在後面,悄悄向他說:“不要向人說我救過你。還有我打倒過武當派門人的事情,也別告訴他們。“

“為什麼?“燕橫不解。

“待會兒恐怕人很多。裡面不是每一個都信得過的。還記得我在成都被人襲擊嗎?看不清來路的人,跟他說三分話就好了。“

燕橫又回想自己被“馬牌幫“欺騙的經歷,深深體會到輕信別人會有何後果。他向荊裂用力地點點頭。

燕橫漸漸在學習,何謂“江湖“。

荊裂看著燕橫那躊躇的表情,知道他再次緊張起來,笑笑搭著他肩頭問:“怎麼了?害怕要跟其他門派的人聚會嗎?“

燕橫點點頭:“我怕…自己還沒有資格代表青城派…“

“要怎樣才算有資格呢?“

燕橫想一想,一時又很難具體答得出來,只是說:“我雖然是『道傳弟子』,可是資歷實在太淺了…“

荊裂拍一拍他掛在背後的“龍棘“。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個天才?“

燕橫愕然,連忙揮手:“我怎麼可以…“

“我記得你說過:你的那位宋德海師兄,是青城派公認近幾代的逸才,將來的掌門人選,是嗎?他父親就是你師叔宋貞,那麼他必定從幾歲就開始學武吧?“

“是啊…那又怎樣?“

“可是宋德海也要到二十歲,才成為青城派的『道傳弟子』啊。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十七歲。“

燕橫臉容一緊。

他驀然回想起來:當天師父何自聖在“歸元堂“撫摸他的頭時,那期許的表情…

“記不記得武當那個錫昭屏?“荊裂又說:“把你的宋師兄打成殘廢的那傢伙。可是你曾經一劍刺穿他的下巴啊。“

燕橫想起那宿命的一天。手掌不禁摸一摸“龍棘“。

“謙遜是好事,可以讓人看清自己。但是過份謙遜,就是低估自己,會損害練武和比鬥時的信心。“

荊裂認真地瞧著燕橫。眼神和表情,與那一天的何自聖很相像。

“相信自己是天才的人,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天才;可是真正的天才,必然相信自己是天才。“

大道陣劍堂講義·其之十五

武林“九大門派“列表(下):

八卦門

“八卦拳“為出現於安徽、江蘇一帶的武術,源流無從考證,最初可能與道家思想有關,但發展至後世之八卦門,已經完全是俗家武術,並無宗教內容,所謂“八卦“,僅是藉卦象的方位為代號,演示步法的行進路線而已。八卦門總館在安徽(明代南直隸省)南部徽州府。

八卦門武術以精絕的“八卦步法“聞名於世,鍛煉時以繞圈走轉為基本,實戰時擅長游身繞擊敵人側面甚至後方,甚難防禦。其拳法實際上多用掌(所以也稱“八卦掌“),剛柔並濟;開掌除了發勁打擊,也為了施展多采的擒拿錯骨技法,再配合下路步法的絆足踢掃,又可變化成摔投招式。“八卦拳“不論離身長攻和貼身短打皆有獨到之處。

八卦門兵器以刀劍短兵為主,又有雙匕首之法,以刃代掌施用。另有五尺開外的巨型“八卦大刀“,本來只是門內練功用的重器械,但偶爾也有實戰裡能使得動的高手。

著名武技:八卦沉雷掌、八卦遊身掌、龍爪十纏、八卦破身刀

心意門

“心意拳“為一種極古的武術,來源不詳,有說是少林武功外流而形成;另有說法乃是宋朝抗金名將岳飛,以槍法為基礎所創,恐為假託。心意門以山西祁縣為根據地,傳人遠布河南、河北、陝西等地,流傳甚廣。

“心意拳“功法古樸,練者往往集中於“五行母拳“和“十二大形“單式重複演練,而無繁複連綿的套招。戰術講究以全身整體發雄渾之勁,一步直佔中門(所謂“打人如走路“),以壓迫的打法,不予對手空間,硬進硬打,不招不架。

心意門以拳法的發勁之理為根本,所創的兵器術亦是用重兵刃為主,其雙手長刀及大槍最是著名。

著名武技:五行母拳、十二大形、心意三合刀、六合大槍

秘宗門

發祥於有“武術之鄉“稱譽的河北省滄州府(明代屬北直隸省)一帶。相傳“秘宗拳“最早出現於唐代,乃模仿猿猴相鬥的動作而創,故有“猊宗拳“、“猊猔拳“、“獼宗拳“等名稱,後世以音近而改稱“秘宗拳“,以形容其靈動跳躍、變化難測的風格。據記載有宋朝拳師周侗最精此藝,並傳予梁山好漢“玉麒麟“盧俊義,再傳浪子燕青,史未可考。

秘宗門武術可謂綜合了中原北方武技之精華,身法和步法講究閃轉騰挪,竄蹦跳躍,甚重視腿功踢蹴,擅長離身長手遠擊,迅快連擊制敵。以拳法為基礎,又演變多種兵械用法,如劍、單刀、長槍等,同樣走輕靈巧勝的風格。另外亦有修練飛鏢暗器。

著名武技:半披風拳、里外戰、明堂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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