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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24章
武道狂之詩第一章武當山

侯英志站在山腳下,以崇敬無比的眼神,抬首仰視武當山嶽。

他驀然明白了:“天下無敵“的念頭,為何會在這兒誕生。

在青城派六、七年,侯英誌時常對青城山那秀麗壯美的風景讚歎不已;可是今天得見有“大嶽“稱號的武當山,方真真正正感受到何謂“雄奇“。

武當山勢甚奇特,四周地勢低下,但到了中央卻是突然奇峰群起。特別在這早春時節,山色蒼翠幽深,散發著濃厚的古老神秘氣氛,難怪武當山自古被稱作“仙山“。

著名的“武當七十二峰“,一座座形貌猶如朝天的劍刃箭鏃,競相矗立,互爭氣勢;惟獨是被包圍在中間的最高峰天柱峰,如鶴立雞群般突出眾山,一柱擎天直沒雲端,如王者臨諸侯,孤高絕世。再細看周圍眾山峰,形勢又彷佛向著天柱峰俯首朝拜——這正是武當山著名的“七十二峰朝大頂“勝景。

——“天下無敵“的風景。

侯英志不知不覺流下眼淚來,雙手緊緊抱著那柄武當長劍。

只要是真正的武者,不可能拒絕這風景的震撼。

——武當派的所有人,就是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每天以這樣的山勢作修練的背景。

侯英志一想到此,胸膛就如火燒般灼熱起來。當中有自慚、羨慕與嫉妒,也有興奮。

因為他自己也快將成為他們的其中一人。

離開成都已有兩個多月。侯英志自十二歲拜入青城門下,這才是第一次出門,平生沒有獨自遠行的經驗。要在多山的四川走陸路,又不熟路向,故此多花了許多日子,才終於抵達。

然而這不是旅途的終點。

真正的旅途,從這裡才展開。

在山腳下看守山門牌坊的,是一個屬於“元和觀“的小道士。在他領路下,侯英志步上以山石鋪砌的拜山神道,登至山麓,再轉往西行。

不一會兒,武當派的總本山——“遇真宮“已在眼前。

此地背靠鳳凰山,面朝九龍山,左為望仙台,右有黑虎洞,山水環抱,形勢佳妙,正是本朝初年,武當派開山祖師張三豐結庵修練之地。及後成祖皇帝朱棣大修武當,為張真人於此敕建“遇真宮“,永樂十五年竣工,落成殿堂房捨近百間,其後又逐漸增建。

侯英志跨步踏進那琉璃瓦的八字宮門,眼前是個用青石板鋪得平整的大廣場,比青城派“玄門舍“的教習場廣闊得多。

廣場的正對面,正是“遇真宮“主殿“真仙殿“。那朱紅牆垣的殿宇,高高矗立在飾有欄杆的崇台之上,廡殿頂四角單簷飛展,其非凡氣勢遠遠淩駕青城派的“歸元堂“。侯英志心頭不免又是一股震撼。

——這兒。就是這兒。

但同時侯英志感到奇怪。他原以為,矢志稱霸武林的武當派,其本部定必守備森嚴。怎料他從神道上山,一直入了“遇真宮“大門,竟還沒有遇過一個武當派的人。面前那廣場裡只有幾名老役工在打掃,也是對他未瞧一眼。假如不知就裡,還以為這兒只是一座門庭冷落的道觀。

那帶路的小道士似對此地甚為戒懼,未有隨侯英志踏入宮門,在門外已匆匆告退。

侯英志不知如何是好。他心想,不如拉一個役工問問吧,也就踏入廣場裡。

才在青石板上走了數步,侯英志突然止住了。

“請現身引路。“他向四周轉了一圈,恭敬地拱拳行禮。他並不知道對方藏身在何處,但確知自己從上山以後就已被人監視——一半是因為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另一半是因為深信,武當派不可能鬆懈至此。

“我知道的。“侯英志又說:“要不是我帶著這柄武當劍,恐怕已經血濺在登山的神道上。“

“你這小子,有意思。“

聲音來自上方。

侯英志抬頭,看見一個穿著褐色衣服的身影,蹲跪在高高的宮門頂那琉璃瓦面上。

那人自丈多高的門頂一躍而下,雙足著地的瞬間又向橫跳了一小步,那落地的力量即神奇地化去,無一點聲響。這功夫,不僅僅是武當派的“梯雲縱“輕功,而是把“太極“的化勁用於雙腿上,才能如此卸力於無形。

此人身材高瘦,手腿異常修長,讓人聯想起一隻螳螂。長臉甚白皙,似乎很少見到陽光,一雙細眼冷光四射。他雙肩和腰間束著皮革帶子,各處都有皮鞘,掛帶著共六柄僅一尺餘長的短小飛劍。

“我沒有現身,是想看看你。“這男子微笑說。

侯英志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對方是藉著觀察行走的步姿,判斷自己的武功高低和來路。侯英志自己當然沒有到達這境地,但他聽過青城派的師兄說,武者只要功力和經驗夠深,自然有這觀敵於微的能耐。

“那麼閣下必已知道…“侯英志雙手恭敬地舉起手中長劍。“我這柄武當劍,不是搶回來的。“

那男子的嘴巴又咧開了一點點。他面貌雖冷,但笑容卻真誠。“所以我說,你這小子有意思。“

侯英志還是舉著長劍,下身卻屈膝朝男子半跪下來。

“你幹麼?“男子揚一揚眉毛。

“葉副掌門有命,我一到了武當山,這柄劍便得交還同門長輩。“侯英志那英挺的臉,收斂了平日的傲氣,嚴肅地直視那男子。

“新入門弟子侯英志,拜見師兄。“

侯英志跟隨著這位高瘦的師兄樊宗,前往廣場西側的配殿。

侯英志在成都時,已經從四川遠征軍的師兄口中聽聞,武當派的最精銳弟子皆被編入三大部。遠征軍全體一身黑色,正代表屬於“兵鴉道“。

他不知道,此刻他身邊的這位樊師兄,那一身褐色衣服,則代表了“首蛇道“精英的身份——“首蛇道“的駐外弟子如鄒泰,在外活動時自然只穿便服以保密身份;而像樊宗這等負責武當山警戒工作的“首蛇道“弟子,則穿褐色武服以作識別,並顯示更高階的地位。

“你是否奇怪,『遇真宮』裡為什麼都沒有人?同門都到哪兒去了?“路上樊宗問。

侯英志點點頭。樊宗為觀察他而刻意躲藏,這還說得過去;但總不成整派的人都為了他這一個小角色而躲起來吧?

“原因很簡單。“樊宗笑說:“他們都到山裡各處練功去了。這本來就是『遇真宮』每天最冷清的時分。“

“為什麼不在宮裡練呢?“

“地方不夠呀。“樊宗失笑搖搖頭。

侯英志聳聳眉。

——假如連這偌大的“遇真宮“也不夠,武當派弟子的人數必遠在他想像之外。

兩人說著就走到殿裡。雖只是配殿,但那莊嚴的氣氛已令侯英志乍舌。

在樊宗帶引下,侯英志晉見正在殿內靜坐養氣的桂丹雷師兄。

四十來歲的桂丹雷,身形外貌幾乎跟樊宗完全相反,身材矮壯碩厚,令人感覺就像是一顆鐵球,圓鼓鼓地撐起那襲“鎮龜道“的墨綠色道袍。一頭亂發像獅鬣般冒起散開,彷彿被雷電殛過,髮絲鬈曲乾旱而呈棕褐色。他額頭打橫刺了一行細小的奇怪彎曲符紋。袍服左胸襟處,繡著令武當派眾弟子欣羨的“太極“徽號。

——副掌門師星昊仍在京師侍候皇帝,鎮守武當山的要務,就暫交他這“鎮龜道“的資深弟子主責。

桂丹雷接過侯英志遞來那封有“太極“蠟印的信函。

“掌門正在閉關,師副掌門又身在外地。這信我代啟了。“桂丹雷雙手捧信過頂,略一鞠躬,然後拆開那蠟封。

讀畢全信後,桂丹雷一雙有如銅鈴的威猛眼瞳,直視跪在跟前的侯英志。

站在一邊的樊宗,雖未看到信的內容,但已猜知大概:剛才他觀察過侯英志的身姿,估量其武功修為,雖未臻高手級數,但亦必是從名門大派修學;信既是葉辰淵的,侯英志定然從四川來,那麼他不是青城派就是峨嵋派的人;樊宗看他腳步輕靈,似習劍多於習槍棒,八成是青城的殘餘弟子。

桂丹雷又瞧了侯英志一會兒,猛然從盤膝坐姿中起立,一手就抓著侯英志的衣領。

侯英志沒有抵抗。不是因為自知敵不了,而是他知道,自己轉投武當派,恐怕不能馬上得到信任。踏上山路之前,他已然準備接受任何的考驗或折磨。

但桂丹雷卻只是用了巧勁,把跪在地上的侯英志輕輕拉起身。

“走!“桂丹雷高笑,拉著侯英志的手掌。“還等什麼?既然拜入山門,第一件事就是去跟祖師爺叩個頭呀!“

要進武當派的聖地“真仙殿“,必先在殿前脫去鞋襪,潔淨雙足,方可踏上那深棕色的木板地。

“真仙殿“初建時,地面舖的本來是青磚;但自從前代掌門公孫清還俗,改革武當派,將“真仙殿“改成修練武道的道場,就把地面覆上木板。

侯英志踏入“真仙殿“,首先自然是深被那尊巨大華麗、以真武戰神形態塑造的三豐祖師像震懾。那丈許高的銅像,通體鎏金,真武大帝/三豐祖師仗劍而立,足踏蛇龜玄武神獸,其形貌威儀之生動,雕刻工藝之精細,侯英志在青城山上的道觀從未見過。

曾經象徵去欲修真、出世成仙的三豐祖師,在當代的武當弟子眼中,卻成為了護佑武林霸業的武神。

未等桂丹雷吩咐,侯英誌已然撩起衣袍下擺,雙膝下跪,向著神像叩了三個點地響頭。

桂丹雷和樊宗也各自叩了頭。樊宗在神壇上取了三根清香燃點,交予侯英誌上香。侯英誌上香後又再跪下叩了三響。

“這就行了。“桂丹雷扶起侯英志。“既然葉副掌門已經在四川收了你進門,一切從簡就行。“他笑了笑又說:“反正這二十幾年來,我們武當派已經不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

侯英志這時看見,在“真仙殿“道場內另有三人。三個看來都是三十來四十歲年紀,其中兩人穿的是跟桂丹雷一樣的“鎮龜道“墨綠武服,一人則穿“兵鴉道“的黑衣。三人裡只有其中一個“鎮龜道“弟子,胸口沒有繡“太極“標記,他正默默盤膝而坐,看著另外兩名同門練習。那兩人手臂交疊,身姿步法渾圓,互相推擠消卸著勁力,正在練習“太極拳“著名的“推手“。

第一次看見武當派弟子練武,侯英志雖看不懂這“推手“的究竟,也甚感興奮。但他又知道在這“真仙殿“重地,傳習的必然是非常高級的武技,自己這個初入門弟子絕對不宜偷看,也就沒敢再細瞧一眼。

樊宗看出他的心意,微笑說:“不打緊。想看就儘管看。學得到的,也儘管學。武當派裡,沒有禁止『偷學』這種無聊的戒條。“

“只要是有天分和能耐的弟子,我們不怕傾囊相授,只怕你學得不夠快。“桂丹雷也在旁解釋。“沒能耐的,讓你再看一百遍,你也未必學得來。“

侯英志聽見,心頭一熱。沒能跟燕橫一起升為青城派的“道傳弟子“,他一直感到不忿氣——他不相信有什麼武功,是燕橫學得來,而他學不來的。此刻得知武當派傳習之風竟是如此自由開放——而武當派又徹徹底底擊敗了青城派——侯英志覺得,這就好像印證了他的想法才正確。

“不過…“桂丹雷又說:“『真仙殿』是清靜的道場,平日只有掌門和副掌門才可以在這兒修練,我們還是不要流連。何況我們還要去另一個地方。 “說著就帶侯英志離去。

三人出了“遇真宮“,走上鋪石的拜山神道。

侯英志感覺這兩位師兄都異常誠懇親切,大出他的意料。他見遠征四川的“兵鴉道“弟子都一臉高傲肅殺,像江雲瀾和錫昭屏更是口舌不饒人,心裡以為武當派內氣氛也是一樣,不想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這時他才敢開口問:“桂師兄,剛才你說,『真仙殿』只有掌門和副掌門才可以在裡面修練…那剛才三位…“

“他們不同。“桂丹雷說時收起了笑容。“那三個人,是『殿備』。“

“『殿備』?“

桂丹雷停下步來。他仰視上方,那半隱雲際的天柱峰山勢。

“武當選立掌門,不講德行,不排輩份,只論一樣東西。“桂丹雷握起他那碩大的拳頭,指節滿佈日積月累的厚繭。

“實力。“

他向天高舉拳頭。

“武當掌門。最強的武當派裡,最強的一人。就是這麼簡單。“

侯英志想了想:“那是說…只要出現比他更強的人,掌門就會…換人?“

桂丹雷點頭。“我派立了三大副掌門。副掌門除了身份地位及負責主理派內事務之外,更重要的是獲得一個資格:每一年他們都可以向掌門挑戰一次。“

樊宗接著說:“而『殿備』,就是準備挑戰副掌門地位的弟子。一旦宣佈成為『殿備』,他們就要在一年內與任何一位副掌門比試。這一年裡,我們武當全派上下,會全力協助『殿備』,給他最好的鍛煉。“

侯英志興奮得身軀在微微顫動。

“那麼…要怎樣才能成為『殿備』呢?“

“沒有怎樣。“樊宗說。“任何一個武當弟子,隨時都可以。你要是有信心,明天也可以宣佈要成為『殿備』。“

說得稀鬆平常。但親眼目睹過葉辰淵神技的侯英志,清楚理解當“殿備“要具有多麼巨大的自信與膽氣。他回想剛才“真仙殿“裡那三個師兄,不禁對他們由衷佩服。

“這也就是說…“桂丹雷說:“武當派裡的任何一個人,隨時也有成為掌門的機會。“

他指向那高聳的天柱峰。

“成為『天下無敵』的武當派裡,真正『天下無敵』的第一人。“

這句豪壯的說話,有如一記重重的鐵鎚,擊在侯英志的心胸。他感到眼眶濕潤,喉頭哽塞,一時答不上話。

樊宗留意到了,不禁笑著拍拍他肩膊:“十幾年前,我第一次聽見這句話,也跟你現在一樣。“

侯英志深深呼吸,默默隨著兩位師兄繼續上山。

走著時他又細想:成為挑戰者“殿備“,自然要求極高的膽量與自信;但武當派的領袖,建立和維持一個這樣開放的挑戰制度,卻顯示了更不凡的氣度和信心——身在高峰,仍得精進不懈,隨時迎接下面任何一人的挑戰,這不是每個掌握權力者都樂意接受的。

——武當之強大,絕無偶然或僥倖。

“桂師兄…“侯英志問:“直到今天…有成功戰勝過副掌門的『殿備』嗎?“

“一個都沒有。“

“那麼…“侯英志皺眉。“他們之後怎麼樣?“

桂丹雷臉容肅穆。

“我現在正是要帶你去見他們。“

那墓地就在“元和觀“西側,一片草色蒼翠的平緩山坡之上。放眼望去,碑石林立,少說也有兩三百座。

侯英志踏上草地,但覺觸感軟綿,垂頭看看,修剪得十分短平,再看墓碑皆無一點雜草蔓藤亂生,看來日夕都有人殷勤打理。

他隨意細看其中一片碑刻。墓碑的主人名叫“甘盈珠“,忌日是九年前的。算算生卒日子,死時才只有二十三歲。

桂丹雷沒有解釋。但侯英志早已明白,這些墳墓何來。

——全都是在武當派的酷烈修練和比試中失去性命的人。

“當武當派的弟子,不是好玩的事情。“

侯英志記起,葉辰淵收他入門那一天,就說過這樣的話。

桂丹雷走過來,伸手輕撫那“甘盈珠“的石碑。碑上刻的除了死者姓名和生卒日期,上面還有一個代表武當派的“太極“徽紋。

“這些人當中,有的入門很淺,甚至連少許武功也沒練到。“桂丹雷說:“但是躺在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永遠是武當弟子。“

他仰頭看看太陽。那頭散亂的褐色枯發在飛揚。

“為了鑄煉出最強的武者軍團,這是必要的犧牲。他們付出的鮮血和生命,將來也會記在武當派的無敵傳奇裡。“

“不只是他們。“樊宗在旁又說:“還有幾十個因傷致殘,不能再練武的門人,他們也沒有離開,仍在為本派貢獻。有的負責鑄造刀劍兵刃,有的修整鍛煉用的器械,甚至縫製道袍武服。“

“即使不能夠做任何事…“桂丹雷補充:“即使沒有了兩手兩腿,沒有了眼舌耳鼻…只要他進了這山門,就可以留下來。我們從來不會趕走任何一個弟子。 “

他輕拍手底下那碑石,又說:“但是,進得這山門,當上了武當弟子,也就得準備隨時會躺在這裡。“

“我得首先當自己已經死了。“侯英志點點頭說:“葉副掌門收我的時候,就已經說過。“

“那就好了。“桂丹雷笑笑。“那麼你明天開始吧。“

“太陽還很高。“侯英志指一指天空。“如果可以,我想今天就開始。“

桂丹雷和樊宗相視一笑。

這時一個身影遠從山路那頭奔跑過來,那踏步聲重得他們清楚聽見。

那人不一會兒就跑到墓地裡來。是個看來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卻已經穿著“鎮龜道“的墨綠制服,身形矮壯,渾身上下有一股野獸般的悍氣。他一條右臂,不知道是否因為受傷,沒有穿上袍袖,而是屈藏在衣袍底下,好像抱著自己的肚皮,外面還用黑布帶繞纏。

他胸口繡有半邊“太極“,白身黑眼的“陽魚“圖案。

侯英志看這年輕男子的容貌身姿,似覺有點兒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男子臉色紅透,額上滿是汗珠,身體還微微冒出霧氣,看來不只是因為剛才奔跑所致,之前必然正在練功。

“是不是有人從四川回來了?“他口中問,眼睛盯著站在中間的侯英志。

“是葉副掌門新收的弟子…“樊宗正要介紹。

但那男子性情甚急躁,不等樊宗介紹,就徑自問侯英志:“你從四川有什麼消息帶回來?打青城派那一仗漂亮嗎?我哥哥打得怎麼樣?殺了多少個?“

哥哥。侯英志恍然。難怪一看就有點似曾相識…

“曉岩…“桂丹雷失笑:“人家怎麼知道誰是你哥哥…“

“我知道。“侯英志說。“是錫昭屏師兄吧?“

那錫曉岩大喜:“對呀!我們長得像吧?來說,我哥哥在四川怎麼樣?“

“他被殺死了。“侯英志冷靜地說。“在青城山上。“

錫曉岩一個疾步上前,左手擒住了侯英志的衣襟,把臉湊到他的鼻子跟前。

“你…“錫曉岩驚怒的聲音從齒縫之間發出:“…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原本是青城派的弟子。“侯英志面不改容。

錫曉岩左手腕一記絞勁,侯英誌上身衣衫都拉緊了。侯英志身材雖比錫曉岩要高,但錫曉岩的手臂向上一伸,把他扯得僅僅足尖觸地。

“曉岩!“桂丹雷在旁高呼喝止。

錫曉岩充耳不聞。“是誰殺的?“他再次把侯英志拉近自己。

“不知道。但決不是青城派的人。“侯英志臉容不為所動。“我聽葉副掌門和江雲瀾師兄說話,稱呼那個兇手作『獵人』…“

“獵人!“桂丹雷、樊宗和錫曉岩同時呼叫。錫曉岩慢慢把侯英志放了下來。

“不!“錫曉岩臉容悲憤。“以哥哥的武功,不會…“

“那『獵人』異常狡猾,也許昭屏是中伏才會…“樊宗說著便沉默下來。

——對這“獵人“的武功看來得重新估計。

“曉岩。“桂丹雷說:“你先帶這位侯師弟去『蒼雲武場』,讓他開始練功。這事情我得和樊師弟稟明掌門。“

——武當弟子眾多,因此武當派在山上各處開闢了多個教習武場,“蒼雲武場“乃是最初級的一個。

錫曉岩再次怒視侯英志。他哥哥雖然不是青城派的人所殺,但畢竟也是因為攻打青城而遇害,他不免對侯英志看不順眼。

“勞煩錫師兄帶路。“侯英志忍受著這目光,恭敬地拱手。

現在武當派畢竟由桂丹雷代理打點,錫曉岩不敢不從,悻悻然帶著侯英志離開墓地。

“樊師弟,這可奇怪了。“桂丹雷皺眉說:“在四川出了這事情,何以葉副掌門不馬上送個信回來?“

樊宗也是不解。他們不知道的是:成都血戰之後,江雲瀾離開了遠征軍,正是由他負責把有關“獵人“荊裂的消息親身帶回來。

——江雲瀾熟知回武當山的路途,理應比只早了一天出發的侯英志更快回來,卻不知是什麼原因,至今未返。

“讓我上金頂請掌門出關,下來商議吧。“樊宗說。金頂即天柱峰頂,全武當山的最高峰。樊宗身為“首蛇道“精銳,輕功奔跑了得,由他上去自然最快。

“馬上去。“桂丹雷點點頭。

樊宗行個禮,一雙長腿即拔步奔起,往上山的路走去。

桂丹雷看著那如林的碑石在沉思。

得了一個像侯英志這樣的弟子,他本應感到高興——雖然還沒有見過侯英志的身手,但葉辰淵很少看錯人。

然而他心裡卻有不好的預感。

——不會是因為那“獵人“呀…就算他殺得了錫昭屏,也算不得什麼。不可能撼動武當派的…

桂丹雷抬頭,仰視聚在天柱峰頂上的雲霧。

到得那位於“迴龍觀“西面的“蒼雲武場“,侯英志眼界為之大開。

這“蒼雲武場“依西邊山壁而辟造,用了偌大的工夫,在山岩間開鑿了一大片平整的石地。圍繞武場三邊和遮蓋了半邊天空的積岩,層層有如雲朵,故此得名。武場後方還排列著各有丈多高、形貌威猛的六甲護法神將塑像。

可是再壯麗的練武場,最重要的,還是人。

侯英志隔遠就感受到,那場中許多人體共同散發的熱力。石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年輕男子,其中大半赤著上身,各佔一片空間,不是獨自演習拳腿兵器,就是在跟同門對拆招式;又或猛烈地擊打沙袋、木樁、假人,亦有以石鎖、桿棒、木製刀劍等鍛煉打熬氣力。隨處都見到有身上敷著藥纏著繃帶的弟子,正在毫不在意地帶傷修練。

侯英志沒能數算,但放眼望去,怕也有近二百人。

——武當派,單是這個初階的練武場,人數就比得上整個青城派。

那此起彼落的吐氣叱喝聲,粗濁的呼吸聲,加上那二百具精壯軀體共同散發的逼人熱力,這“蒼雲武場“,就讓人想像到有如一座不斷鼓風的大洪爐。

——這洪爐,正在鑄煉打造世上最強的武道。

侯英志很想馬上就脫去上衣,也投身進這爐火裡。自從離開青城山,他已經超過兩個月沒有正式練武了(雖然一路上自己也有練練劍法)。看見如此情景,他身體裡的武者之血不由得沸騰起來。

“錫師兄,我要怎麼開始?“侯英志焦急地問錫曉岩。

剛得到兄長死訊,錫曉岩自然還沒平復,胸腔滿是怒氣。要不是桂丹雷親口囑咐,他早就一拳擂在這個青城派的臭小子臉上。

錫曉岩沒有理會他,一躍進入練武場,在場中奔跑起來。眾弟子看見是“鎮龜道“的師兄,自然往兩邊退開讓路。

“曉岩,你幹嘛?“一個也是穿墨綠武服,正負責今天指導弟子的“鎮龜道“師兄從旁呼叫。

錫曉岩卻沒答理,徑自跑到那排木樁跟前。

“這是什麼娘娘腔的打法?“他怒叫,一個左肘砸在其中一名正在練樁的初階弟子肩頭。那弟子身材也不比錫曉岩瘦,但吃這一肘,身體登時往橫離地飛開數尺,要另外兩人扶著才能站穩。那兩人也料不到這飛來身軀所帶的勁力,一扶之下竟也各自退了兩步。

“打木樁,要這樣打!“錫曉岩往側一個殺掌,猛切在木樁突出的樁手上,那相當手腕粗細的樁手登時斷裂,半截向橫飛出;他左手一出復向內一絞,指掌又擒住另一根樁手,手腕緊接一沉一扭,這根樁手又被他硬生生扭斷下來。

這批木樁的材料,是用特地從江浙一帶運來的紅木,堅硬沉重。這些初階弟子,每天擊打木樁也不能太久,否則拳足和橋手都會吃不消。驟見這等功力,他們不免看得呆住了。

侯英志也遠遠看見。他曾親眼見過錫昭屏的功夫,比較之下,但覺這個弟弟更要在哥哥之上——那出擊的殺掌威力,跟錫昭屏的“兩儀劫拳“應該不相上下,但接著的擒拿絞勁,則比出掌發力困難得多,錫曉岩卻是一樣地輕鬆。

幾個負責傳功的師兄,還沒來得及責備他,錫曉岩已自行離開“蒼雲武場“下山了。他們看來早就見慣他這等脾性,互相看了一眼,就命令師弟們如常操練。

“新來的?“一把聲音從侯英志後頭響起。侯英志一來就被場上的練習情景吸引,沒留意建在武場旁的那座房舍。說話的人正是從那房子裡走出來。

侯英志看這人,三十來歲年紀,一邊右眼瞎了,也不用眼罩掩蓋,露出一個十字的舊創疤。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左膝不能屈曲。

侯英志想起,之前樊宗說過有些因練武致殘的弟子仍然留在武當派服務,心想這位師兄必正是其中之一,應該是負責打點“蒼雲武場“的雜務。

“是的。“侯英志拱手道出名姓。

“薑寧二。“這獨眼人也拱拱拳。這才看見他左手腕指僵硬,也是受過很重的傷。

侯英志極是佩服。這位姜師兄,眼、手、腿的傷不會是同時造成的——也就是說,他曾經克服過兩次嚴重的傷殘,直至第三次,才不得不放棄追求武道。可怕也可敬的精神。

薑寧二微笑:“上山不累麼?現在就要開始?“

侯英志堅決地點點頭。

姜寧二指一指武場:“看了之後,最想學哪一種武功?“

“劍。“侯英志說時毫無猶疑。

“好啊。我以前也是學劍。“薑寧二苦笑,撫一撫缺去的右眼。“不過先告訴你:武當劍,不易學。“

“我知道。“侯英志回答。他心想,我可是練了六、七年劍的行家啊。不過他也無意急著說明自己的出身。反正整個武當派的人早晚都會知道。

——更何況,青城劍法已經敗給武當劍。不值一提。

“我…可以上場了嗎?“他又問。

“先跟我進來。“薑寧二又神秘地微微一笑,示意侯英志跟他進那房舍。侯英志想,大概是進去領制服器械吧。

進得那屋子,薑寧二卻沒有帶他前往擺放器材的房間,而是到了廚房。

那說是“廚房“,其實也兼作飯堂,半邊擺放了三張巨大的長桌。即使桌子如此大,“蒼雲武場“的眾弟子,平日也得分三輪吃飯。六、七個炊事役工正在灶爐那邊忙個不停。

“我不餓。“侯英志說:“上山前我才吃了乾糧…“

“不是吃。“薑寧二右手拿起一個空碗。“是喝。“

他走到一個幾乎到胸口高度的大缸前,揭開木蓋子,伸手進內舀了半碗。

“練功前,先喝。“薑寧二把碗遞向侯英志。“本來要喝一滿碗的。你第一次,我先給你半碗好了。“

侯英志不明所以,雙手接過那碗。但見碗中盛的是深得接近黑色的液體,撲鼻一陣刺激的氣味。

侯英志連想都沒想——自小受青城派的訓練,教會他修練武道要絕對服從——一仰頭就把碗中的東西喝光。那東西帶有一種辛辣的怪味,他強忍著吞下嚥喉,臉容皺成一團。

“多喝幾次就習慣。“薑寧二拿回那空碗。“這東西名叫『雄勝酒』說是酒,其實都是藥,沒多少份酒,絕不會喝醉人——喝醉了還怎麼練功呀?本門規定,凡入門者,最初兩年,每天練功前都得喝一碗。“

“為…什麼…?“侯英志只覺一股火熱氣息,自肚子升上來,滾燙得心胸也跳得加快,那熱氣好像要從鼻孔冒出來,腦袋裡彷彿閃著光影。

“喝了這東西…“薑寧二咧齒:“…不怕痛。不怕傷。也不怕死。“

他放下碗,伸手輕輕拍那個大缸。“這東西珍貴得很,藥方是前任公孫掌門,從物移教奪來的寶物呀。“

侯英志感到耳膜鼓動。突然那胸口的熱氣往四肢一散,心跳回復正常了,腦袋裡也沒再亂閃。此刻反倒覺得,四肢筋肌都像脹了起來,當中充溢著精力,那感覺異常舒暢奮亢。

“行了。“薑寧二豎起拇指。“去吧。“

侯英志無法克制地全速奔出房子。

踏上前赴“最強“的第一步。

樊宗雖已是武當“首蛇道“裡首屈一指的輕功高手,但輕功不是仙術,樊宗畢竟只是人,也要用腿跑,用手爬。那天柱峰高聳萬丈,山路險要,樊宗午後起行,全速登到峰頂,已近黃昏時分。

在斜陽西照下,天柱峰頂的“金殿“,反射出令人不可直視的刺目金紅光華。

這“金殿“乃是永樂皇帝花耗了驚人的人力物力,在武當之巔建造的奇蹟。立於石築平臺上的,是一座通體銅鑄的宮殿,一柱一梁、天花門戶以至殿內一切器物皆以銅造,而且結構完全仿照木建的殿宇,供奉在殿內的真武大帝銅像更是重達萬斤。當年要在這險峰上,建造如此一座雄奇的銅殿,所需的資源和決心實在教人難以想像。

由於全殿皆是金屬,又立在高峰上,每當夏日雷雨時節,常會引來雷擊。“金殿“被殛時,四處地面爆閃電光,雷鳴震天,殿週更有無數火球滾盪。最奇異的是每次雷殛後,殿柱上日積月累的銅鏽馬上全消,煥然一新,但殿身結構卻絲毫無損,故此奇景被稱為“雷火煉殿“。

因“金殿“乃仿皇宮建築,屬皇家祭禮的重地,等閒只能遠觀,不得擅入。但自武當派還俗改革後,將之私佔作掌門閉關靜修之地,官府亦無奈其何。

樊宗半跪在那殿門前的石階之上,俯首高喊:“弟子樊宗,受師兄之命,有要事急稟掌門,並請掌門出關下山主持!打擾掌門清修,弟子自知冒犯,願受責罰!“

良久,殿內並無答響。

樊宗一身大汗淋漓,一半是因為花了許多力氣攀山,另一半是因為心情緊張——任何一個親眼目睹過掌門武功的弟子,每次參見他都無法不緊張。

此刻樊宗卻感到奇怪。以掌門的敏銳感應,別說是剛才的喊叫,樊宗跑來殿前的足音,掌門早已應該聽得到。

他猶疑了好一陣子,決定還是推開殿門。

——雖然樊宗知道,姚掌門在武當山上受人暗算絕無可能,他進殿時還是暗中準備隨時拔出身上的飛劍。

“金殿“因為全是銅造,殿堂內有一股異樣的清涼感覺。樊宗越過前門,進入主殿,那真武像立時映在眼前,左右還有金童玉女和水火二將的銅像拱陪。

殿裡只見一人。一個蜷縮在殿堂一角的身影。

那當然不是姚掌門了。樊宗急步上前,把那人扶了起來。是唯一陪同掌門閉關,負責起居的侍僮林小丁。

“幹嘛?“樊宗一手揪著小丁的衣領,另一手這次真的搭上了腰間飛劍的劍柄。“掌門呢?“

只有十四歲的林小丁,慌張地瞧著樊宗,只是搖頭。

樊宗搖一搖他身軀:“快說!“

“他…他不許我說…還要我留在這裡,把帶上來的米糧吃光之後才許下去…“

樊宗滿腦疑問,根本搞不清楚小丁在說什麼。不過樊宗心裡倒是一寬——是掌門自己下了峰的。

“多久之前?“

“四…不…“小丁心中仔細算算:“我忘了…五天前,或是六天前…“

樊宗在神殿四處看看。沒有留下兵器,那就是說掌門把佩劍帶走了。

——掌門下去,卻沒回“遇真宮“…帶著劍…

樊宗這時看見,神颱上遺下了兩張紙片。紙很小,樊宗認得出,是武當派飛鴿傳書的紙捲。

樊宗拾起來細看。一張上寫“青城“兩字,用血打了個交叉;另一張寫的是“峨嵋“,上面以淡墨畫了一個圓圈。

——滅青城,降峨嵋。

樊宗忽然想到,這兩張紙片,意味姚掌門正在想什麼…

“他說過什麼?“樊宗把紙片握在拳頭裡,不回頭地問林小丁:“掌門離去前有沒有說過什麼?“

小丁抓抓頭髮努力回想。那張年輕的臉表情單純。

“我…記起了。之前那一天,我聽他好幾次自言自語在說…“

“說什麼?“樊宗回身一把抓著林小丁的手腕。小丁吃痛輕呼。

“…太慢了。“

“什麼?“

“他說:『太慢了。』“小丁想把手掙脫。“就只這三個字。“

——太慢了。

樊宗豁然明白,姚掌門往哪兒去了。

桂丹雷本來預計,樊宗要到次天午後,才會陪同掌門下峰迴來。

故此當這天深夜,樊宗就來敲他的房門時,他已經心知不妙。

——乘夜從奇險的天柱峰下來,即使對樊宗這樣的高手,都是極度危險的事情。

當看見樊宗那汗濕的臉,還有那雙紅絲滿佈的緊張眼睛,桂丹雷更加知道事不尋常。

聽完樊宗的報告,他馬上召集幾個資深的“鎮龜道“弟子,聚集在“真仙殿“裡。

武當攻打天下各門派的次序,就只有掌門及副掌門幾個人知曉。此外就是記在武當的機密卷宗裡——這卷宗,同樣也只有這幾個最高領袖才有權打開。

但桂丹雷決意破例。

“將來掌門要追究,就只追究我一人吧。“桂丹雷在眾人眼前,高捧那卷宗,向三豐祖師拜了一拜,然後拆開它。

他們讀到了,繼峨嵋之後,本派下一個計劃攻打的門派。

一看見那三個字,桂丹雷馬上掩卷不看,把繩索束起,將捲宗放回櫃子裡。

“樊宗,你累不累?“桂丹雷問。

樊宗那身褐色衣袍明明早就濕透,但他還是猛力搖頭。

“你腳程和馬術都最快,現在先出發。我們集齊了人,準備好,隨後就去。先去鄖陽青桐關,看看追不追到他,追不到,也打聽一下。如果有消息他入了關,向西再追,沒有,就在青桐關等我們會合。“桂丹雷說著,已經把作路費的銀子塞到樊宗手裡。

樊宗一點頭,不再浪費多說一句話的時間,就從殿門奔出,跑進黑夜的山間。

“我們不要太多人。“桂丹雷回頭看看同門說。“人多,惹人留意,也許走漏消息。“

桂丹雷很是緊張。假如葉辰淵和師星昊兩位副掌門任何一人在,他都安心。可是偏偏就在這時出了事情…

“要不要叫…副掌門出馬?“其中一個“鎮龜道“弟子陳岱秀說。他接著降低了聲線:“我是說,還在武當山的那一位…“

第三個副掌門。

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武當的禁忌。陳岱秀就連其姓氏都不敢提。

桂丹雷想了想。“不。讓他出來,不知道會發生多可怕的事情…本來就只有掌門製得了他。掌門不在,更加放不得。“他一雙大眼瞪著,又說:“掌門不在這事情,更加絕.對.不.可.以給他知道。大家都知道後果會如何。“

他在木板地上踱了數步。“你們還得鎮守武當山,我不能全帶去。就陳岱秀跟我。另外我帶五個『兵鴉道』的預備軍,再加樊宗,共八人。“

另一個“鎮龜道“弟子說:“為安全計,也盡快傳書給駐在京師的『首蛇道』弟子,讓他通知師副掌門趕回來坐鎮。“眾人點頭同意。

“他是在想什麼的…“旁邊一個同門喃喃說:“要去也帶人去嘛,這麼胡來…“

“不許批評他!“桂丹雷厲聲呼喝。“他是天下無敵的武當派掌門。他要幹什麼事情,怎麼幹,無人能管。“

第一線陽光透現時,桂丹雷、陳岱秀和五個沒有跟隨葉辰淵遠征四川的“兵鴉道“弟子,已經備好兵刃和輕便行囊,踏往下山的路途。

就在那拜山神道旁,一個矮壯身影斜背著長刀,站在坡上等待。

不用細看那隻垂著左臂的身影,桂丹雷已知道是誰。

“誰告訴你的?“桂丹雷問。

錫曉岩沒有回答,但站在桂丹雷身旁的陳岱秀,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讓我也去。“錫曉岩從斜坡上躍下來。

“我們是去做正事。“桂丹雷嚴肅地說:“不是給你去發洩喪兄之痛。“

“我也是武當弟子。“錫曉岩斷然說:“武當的戒條,我也懂。“

桂丹雷凝視錫曉岩的眼睛。然後搖搖頭。

錫曉岩不服氣:“你不許,我也跟著來。私自下山犯了戒,你回來再懲罰我吧。“

桂丹雷嘆息搖頭。同時卻也為門派感到自豪。

——武當派二十多年走的這條路,就為了培養出這種倔強驕傲的武者。

桂丹雷沒說一句,就領著六人繼續步下山道。

——但也沒有再阻止錫曉岩同行。

出了山門,下了山腳,八人背向升起的朝陽,往西而行。

目的地:關中。西嶽華山。

這八人不知道:他們離開的同時,也有一隻不明的鴿子從武當山振翅而出,飛進那黎明的天空中。

大道陣劍堂講義·其之十二

武林“九大門派“列表(上):

(本列表所述時代為大明正德八年)

少林派

河南嵩山少林寺始建於北魏,寺僧自古已有修練武藝的傳統,以超脫生死的武道精神,參貫禪機。相傳少林寺最基礎鍛煉功法“易筋經“及“洗髓經“,乃是達摩祖師從天竺傳來,並衍生出其他少林武技,實際不可考。

少林武功在隋唐之間已負盛名,雄視武林近千年,對中原各派武術影響極深,故得“天下武宗“的稱譽。

少林派屬正統外家,主要走剛猛硬派一路。少林寺僧練武本為參禪及保護寺院之用,因威力太猛,容易造成殺孽,因此不傳俗家。佛家戒殺,故其武技少用刀劍利器,而主力發展徒手拳法及棍棒之術。寺內武僧亦同時修禪,“禪武不二“的精神,乃為少林武道之根本。

少林派武術博大精深,秘藏寺院內的拳械與各種功法甚多,號稱“七十二技“。但有說其中部分已經再無人傳承修習,僅存於拳經兵譜之內,實已失傳。

著名武技:少林五拳、緊羅那王棍、十八銅人陣法

武當派

元末明初全真道人張三豐於湖北武當山創立。張真人身材魁偉,體質異常,不論寒暑,皆只穿一衲一蓑。相傳其內家武功,乃參悟道家的內丹養生功法,轉化成強身技擊之術,據記載曾有“單丁殺賊百餘“的勇武事蹟。

張真人入武當山修道後,某日得觀蛇鶴相鬥,從兩者身姿動作,領悟了勁力剛柔之理,創出武當最高絕學“太極“,從此奠定武當派在武林二百年來的地位。

武當派武功素以拳劍著稱,原本專走內家功夫以柔克剛、借力打力的路數,武當弟子亦全為道士;惟二十餘年前大破物移邪教一役後,全派上下突然還俗,武學風格更大加改革,摒棄了養生道術而偏重於武鬥實戰,所有拳法劍術重新大幅整編,走上了暴烈辛辣之路,又以極酷烈的方式訓練大量弟子,武當派聲勢因而一時大振,並生起“天下無敵,稱霸武林“的野心。

著名武技:太極、武當形劍、武當勢劍、武當行劍、武當飛龍劍、兩儀劫拳

峨嵋派

坐鎮四川佛教名山峨嵋山,實際創立歷史已不可考。有傳說春秋時代“白猿公“司徒玄空,入山創立峨嵋武學,此事並無足夠佐證;但可以確定最遲在宋代,已有僧人道士在山中傳承武功的記載。數百年來,峨嵋山上及山下鄰近地區的各種武術家數,漸漸自然融合,最終成之為峨嵋派。

峨嵋派武道以槍棒術最為世人所識。峨嵋槍法獨步天下,講究閂攔紮打間的微妙變化,武林各派長兵,惟有少林棍棒能與之較量。

峨嵋武功雖然最初源出於佛道宗教,但早已演變成為俗家門派,兼收男女弟子,傳承之風比一般的山門派系較為開放。由於槍棒屬長兵器,適合於戰陣上使用,峨嵋派弟子參軍入伍也較他派為多。

著名武技:騎龍槍、大手臂、圓機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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